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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书编例史 四、古书著作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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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作方式是著作者为了履行自己的责任，创作某种作品而采用的方式。《图书情报词典》解释为：“责任者对文献的著作内容所承担的责任的形式，表示著作的形成过程。”(111)古代图书的著作方式主要有撰、编、传、注、疏、笺、学、集解、章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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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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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字通》云：“属辞记事曰撰。”(112)追其本原，“纂”为“撰”的本字，《说文解字》释“纂”云：“似组而赤，从纟，算声。”张舜徽《说文解字约注》云：“唐写本《玉篇》残卷‘纂’字下引《说文》：‘似组而赤黑也。’视今二徐本多‘黑也’二字，盖今本误夺耳。今人多用‘纂’为撰集之称，凡言撰集，当以‘纂’为本字。”(113)可见，“纂”的本义是一种黑红色的丝带，原无撰集之义。“撰”又写作“譔”，《说文解字》释“譔”云：“专教也，从言，巽生。”张舜徽《说文解字约注》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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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当为“専”字之误也。本书寸部：“専，布也。”布有散义广义。所谓“専教”者，谓其言教可散之四方，广行遐迩也。本无兀部“巽”下云：“具也。”因之凡从巽声字，多有具义。人部：“僎，具也。”许书手部虽无“撰”篆，而《广雅·释诂》云：“撰，具也。”《汉书·扬雄转》：“譔以为十三卷。”颜注云：“譔与撰同。”是譔亦有具义矣。本书食部：“籑，具食也，从食，算声。”而或体从巽，作馔。以具食为馔推之，则撰之本义，自有具言之义。所谓具言者，谓将言辞具之于书以教人也。后人著述，自题某譔，字或作撰，意在是矣。以语言教人者，但及密迩，惟具之于楮墨以文辞教人者，能行久远，故许君解譔字曰“専教”也。古用简策，书不苟作。惟善言足以垂世立教者，然后具书以传后，故引申之，譔字又有善义，《论语·先进篇》：“异乎三子者之撰。”《释文》云：“撰，具也。”郑作僎，读曰诠，诠之善言也。是其义已。(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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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撰”乃具言之义，即具言辞于书以教人。虽然，“纂”、“撰”二字同源，但随着时代的变迁，二者之义也产生了差异。清《四库全书总目·西圃丛辨》云：“是书杂采诸家说部分类排比，皆因其旧文，不加论断，故卷首题名不曰‘撰著’，而曰‘纂集’云。”(115)可见，“纂”是将原有材料分类排比，无所论断，与当今之“编”相当；“撰”则是有所论断，有所创见，与当今之“著”相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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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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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汇集、排比的意思。《说文解字》云：“编，次简也。从纟，扁声。”《说文解字约注》云：“编犹比也，谓相与比叙也。乃以绳次物之通名，次简特其一耳。”(116)所谓“编辑”就是将材料编排比次以成书，主要是一个整理的工作。《唐大诏令集·颁行新令制》云：“然以万机事广，恐听览之或遗；四海务殷，虑编辑之多缺。”(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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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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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也是对古书进行注解的一种著作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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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通·六家》云：“孔子既著《春秋》，而丘明受经作传。盖传者，转也；转受经旨，以授后人。或曰：传者，传也，所以传示来世。案孔安国注《尚书》，亦谓之传；斯则传者，亦训释之义乎！”(118)胡韫玉《古书校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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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文》：“传，遽也。从人，专声。”辵部：“遽，传也。”《尔雅·释言》：“驲、遽，传也。”按：以车曰传，亦曰驲，以马曰遽，以曰驿，皆所以达急速之事。《左成四年传》“晋侯以传召伯宗”是也。传者由此达彼，引申之，凡由此达彼皆曰传。《周礼·掌节》：“必有节，以传辅之。”传者，以符节递达者也，引申之，以言语递达者皆谓之传。《仪礼·士相见礼》：“妥而后传言。”注：“犹出言也。”又引申之，递达古今之言语者亦谓之传。《礼记·乐记》：“有司失其传也。”注：“犹说也。”《祭统》注：“传著于钟鼎也。”《释文》：“谓传述。”又引申之，解释古今之言语者亦谓之传。《公羊定公元年传》：“主人习其读而问其传。”注：“谓训诂。”《春秋穀梁传序疏》：“传之解经，随条即释。”《汉书·淮南王安传》：“使为离骚传。”注：“谓解说之。”《汉书·艺文志》：“《春秋》有《左氏传》、《公羊传》、《穀梁传》，《诗》有《韩诗内外传》、《毛诗故训传》。”(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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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传具有由此及彼，转相传递之义，是谓解释文义以通达古今，使古义达于今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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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分内传、外传、大传、小传、集传、补传等多种情况。西汉时，齐人辕固生、燕人韩生解说《诗经》创立了内传、外传的名称，如《诗》有《韩内传》、《韩外传》，《春秋》有《公羊外传》、《穀梁外传》。《四库全书总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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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书杂引古事古语，证以诗词，与经义不相比附，故曰外传。(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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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而言，内传就是与经义相比附的注解了。东汉以来，就有将《左传》和《国语》分别称为《春秋内传》和《春秋外传》的说法。韦昭《国语解序》云：“其文不主于经，故号外传。”(121)这与《总目》的说法一致。大传之名始自汉代张生和欧阳生的《尚书大传》，郑玄《尚书大传序》云：“伏生为秦博士，至孝文时年且百岁，张生、欧阳生从其学而受之，音声犹有讹误，先后犹有差舛，重以篆隶之殊，不能无失。生终后，数子各论所闻，以己意弥缝其阙，而又特撰其大意，因经属指，名之曰传。”(122)据此，则所谓大传，就是指典籍大义。小传和大传相对，取义于“不贤识小”之意，与小疏、小稿、小纂、小注一样，是一种谦词，也被称为“稗传”或“裨传”。宋刘敞有《七经小传》，吴棫有《书裨传》，吴仪有《春秋稗传》。集传与集注意思相近，大多引诸家之说进行解释。补传与补注相近，是对旧有注解的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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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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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文》云：“注，灌也，从水，主声。”郑玄《仪礼·有司彻》注：“注犹泻也。”(123)《仪礼·士冠礼》贾公彦疏：“注者，注义于经下，若水之注物。”(124)孔颖达《毛诗正义》：“注者，著也，言为之解说，使其著明也。”(125)刘知幾《史通·补注篇》云：“注者，流也，流通而靡绝。”(126)段玉裁《说文解字注》曰：“注之云者，引之有所适也，故释经以明其义曰注。”(127)可见，注本灌注之义，以水注物，畅其所阻；后引申为注解图书，释其凝滞，以明其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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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作为一种著作方式，在汉代即已存在。孔颖达《春秋左传正义》云：“毛君、孔安国、马融、王肃之徒，其所注书皆称为传，郑玄则谓之注。”(128)而《隋书·经籍志》所载马融、王肃注释之书也都称注；陆德明《经典释文》只把马融《周易传》称传，其余也都称注。三家所载虽有不合，但各称注之作均在汉代。另《经典释文》有《尔雅》的犍为文学注、刘歆注、樊光注、李巡注，以及《老子》的严遵注。《史记·衡山王列传》索隐引刘向《别录》云“易家有救氏注”(129)。《隋书·经籍志》有费直、宋衷、荀爽的《周易注》。由此可知，汉代注解之作称注者不止郑玄一人，也非自郑玄始。后代注解之书称注者越来越多，“注”字已成为训释的通称，顾炎武《日知录·十三经注疏》云：“其先儒释经之书，或曰传、或曰笺、或曰解、或曰学，今通谓之注。”(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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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字亦作註。段玉裁《说文解字注》云：“汉唐宋人经注之字无有作‘注’者，明人始改‘註’为‘注’，大非古义也。古惟‘註’字从言，如《左传叙》：‘诸所记註。’韩愈文‘市井货钱註记’之类。《通俗文》云：‘记物曰註。’《广雅》：‘註，识也。’古起居注用此字，与注释字别。”(131)《一切经音义》卷6引《字林》：“註，解也。”可见，“注”字晋代已有注释之义，段玉裁始自明代之说有失详考，《说文》中无注字，注是註的异体字，《通俗文》及《广雅》所训识记之义均为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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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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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即疏通之意。《说文解字》云：“疏，通也。从从疋，疋亦声。”“疋，足也。一曰：疋，记也。”章太炎《文始》云：“疋记之字，今通作疏。仓颉见鸟兽蹄迒之迹而作书，故谓之文字曰疋……亦疑书本作疋，记之亦曰疋。古但作疋，今犹作疏、作写矣。”(132)疏又作义疏、疏义、讲疏、注疏等。疏作为著作方式，不仅解释正文，而且解释注文。它逐字逐句讲解古书，并遵循“疏不破注”的原则，即其解释从不违背注文原意，只是将注文阐释得更加明晰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