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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排体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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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统在序文中也对全书的编排作了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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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次文之体,各以汇聚。诗赋体既不一,又以类分;类分之中,各以时代相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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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选》全书按文体划分为赋、诗、骚、七、诏、册、令、教、策文、表、上书、启、弹事、笺、奏记、书、移、对问、设论、辞、序、颂、赞、符命、史论、史述赞、论、连珠、箴、铭、诔、哀、碑文、墓志、行状、吊文、祭文,共38体,此所谓“次文之体,各以汇聚”。赋、诗所占比重最多,又按内容分类,赋依次细分为京都、郊祀、耕籍、畋猎、纪行、游览、宫殿、江海、物色、鸟兽、志、哀伤、论文、音乐、情,共15小类;诗依次划分为补亡、述德、劝励、献诗、公宴、祖饯、咏史、百一、游仙、招隐、反招隐、游览、咏怀、哀伤、赠答、行旅、军戎、郊庙、乐府、挽歌、杂歌、杂诗、杂拟,共23小类,此即所谓“又以类分”。每类之中,所选录的文章按照时代的先后进行排列,如“赋”之“京都”类中,先列班固的作品,次列张子长的作品,其他各类亦是如此,此即所谓“类分之中,各以时代相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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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文体分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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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文选》的分类,后世学者以其过于琐碎而多有批评。宋吴子良云:“太史公言:‘离骚者,遭忧也。’离训遭,骚训忧,屈原以此命名,其文则赋也。故班固《艺文志》有屈原赋二十五篇。梁昭明集《文选》,并不归赋门,而别命之曰骚。后人沿袭,皆以骚称,可谓无义。篇题名义且不知,况文乎?”(55)浦铣《复小斋赋话》卷上:“赋始于兰陵而屈宋为之增华,故班固《艺文志》云:屈原赋二十五篇。予尝谓集赋者当以骚列于首,自来选家从不归并赋门,可谓数典忘祖。”(56)姚鼐《古文辞类纂》序云:“汉世校书,有《辞赋略》,其所列者甚当。昭明《文选》分体碎杂,其立名多可笑者,后之编集者或不知其陋而仍之。余今编辞赋,一以汉《略》为法。”(57)章学诚云:“赋先于诗,骚别于赋,赋有问答发端,误为赋序,前人之议《文选》,其显然者也。若夫《封禅》、《美新》、《典引》皆颂也,称符命以颂功德,而别类其体为符命,则王子渊以圣主得贤臣而颂嘉会,亦当别类其体为主臣矣。班固次韵,乃《汉书》之自序也,其云‘述《高帝纪》第一’,‘述《陈项传》第一’者,所以自序撰书之本意,史迁有作于先,故己退居于述尔。今于史论之外,别出一体为史赞,则迁书自序所谓‘作《五帝纪》第一’、‘作伯夷传第一’者,又当别立一体为史作赞矣。汉武《诏策贤良》即策问也,进以出于帝制,遂于策问之外别名曰诏,然则制策之对,当离诸策而别名为表矣。贾谊《过秦》盖《贾子》之篇目也,因陆机《辨亡》之论,规仿《过秦》,遂援左思‘著论准《过秦》’之说,而标体为论;魏文《典论》,盖犹桓谭《新论》、王充《论衡》之以论名书耳,《论文》其篇目也;今与《六代》、《辨亡》诸篇同次于论,然则昭明自序所谓‘老庄之作,管孟之流,立意为宗,补遗能文为本’,其例不收诸子篇次者,岂以有取斯文,即可裁篇题论而改子为集乎?《七林》之文,皆设问也。今以枚生发问有七,而遂标为七,则《九歌》、《九章》、《九辨》,亦可标为九乎?《难蜀父老》,亦设问也。今以篇题为难,而别为难体,则《客难》当与同编,而《解嘲》当别为嘲体,《宾戏》当别为戏体矣。”(58)俞樾《第一楼丛书·湖楼笔谈六》对萧统赋类之下为单篇立目甚有意见:“《文选》一书,辞章家奉为准绳,乃其体例,实多可讥。如赋、诗宜以时代为次,多为标目,反或拘牵。且特立耕籍之目,而所录止潘安仁《藉田赋》一首,特立论文之目,而所录止陆士衡《文赋》一首,然则耕籍即潘赋之正名,论文乃陆赋之本义,题前立题,犹屋上架屋矣。又如风、月、雪赋之物色,义即不通,而《秋兴》一赋,又非其伦,斯亦义例之未安者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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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众人的批评,都是因为《文选》分类琐碎而致,其中吴子良、浦铣与姚鼐三人都认为《文选》不应将赋与骚分为二体。先秦时期,赋作为文体名称被明确标示出来,《汉书·艺文志》将骚归入赋类之下,因此很多人主张骚、赋一体。其实,《文选》之前,已有明确将骚别于赋者。南朝宋齐之间的孔逭与当时文士看法不同,据现存文献,他是视骚、赋为不同文体的最早学者。(59)据《隋书·经籍志》集部总集类载其《文苑》百卷,此书今佚,但《中兴书目》记其情况云:“逭集汉以后诸儒文章,今存十九卷,赋、颂、骚、铭、诔、吊、典、书、表、论,凡十属目。”(60)可见,在他所编的总集中,赋与骚是两种并列的不同的文体。骆鸿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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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赋出于骚,骚为赋之祖,究可自为一类。彦和析论文体,以《辨骚》与《诠赋》分篇,是亦别骚于赋矣。《隋书·经籍志》集部特立《楚辞》一类,后世仍之,尤见推崇骚体,不与其它文辞同列之意。审是,可无疑于昭明之失当矣。(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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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赋、骚分立二体于萧统之前即已存在,《文选》如此立类体现了当时文体分类的现实,是当时文体观念的客观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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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学诚的批评中,有对《文选》将七体、设问分体的指责。枚乘《七发》之后,模仿创作者甚众,形成了一个七体系列,这类文章都分为七个部分,内容多是关于宫室、音乐、田猎、饮食等之感官享受,终归劝谏之义。由于这类作品数量众多,引起当时文人的注意,他们将“七”类著作独立于赋体之外的意识渐渐增强。晋初傅玄是现可考知最早独立“七”体并为之编集的学者,其《七谟序》中连续开列了自枚乘到晋初十六家十六篇“七”体作品,几乎包括了此体当时所有作家的作品,并结合文体特征对这些作品进行了简短精当的评论,其“七”体意识已相当自觉。(62)其后之范晔《后汉书》在记述传主生平著述时,便将赋与“七”体、设论分开,如《崔骃传》云:“所著诗、赋、铭、颂、书、记、表、《七依》、《婚礼结言》、《达旨》、《酒警》合二十一篇。”(63)《张衡传》云:“所著诗、赋、铭、七言、《灵宪》、《应间》、《七辩》、巡诰、《悬图》,凡三十二篇。”(64)《文心雕龙·杂文》将七体、设问、应对、连珠等归为杂文一类。可见,《文选》将七体、设问著作单独分列成类也是有根据的,并非妄意立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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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选》分体细碎,前人的批评有一定道理,但同时我们也要考虑到《文选》编纂时的客观环境与当时文学发展的现状。对此,骆鸿凯总结说:“章氏以昭明论文,惟拘形貌,而昧于文学之流别,斯言诚中其失。然夷考尔时刘氏《文心》,列体亦繁。世传任昉《文章缘起》,屡举八十五种,杂碎尤甚。任以专书辨析众制,尚复如此,知昭明分体,亦仍前规耳。《文心·诠赋篇》云:‘夫京殿、苑猎、述行、序志,体国经野,义尚广大。至于草区禽族,庶品杂类,触兴致情,因便取会。’据此,是赋之分类,昭明仍前贤也。《颂赞篇》云:‘迁、固著书,讬赞褒贬。又纪传后评,亦同其名。而仲洽《流别》,谬称为述,失之远矣。’颜师古《匡谬正俗》亦云:‘挚虞《流别集》全取孟坚书序为一卷,谓之汉述。’是史述赞之名,昭明亦承仲洽之误者也。又《吴志·阚泽传》有《过秦论》之称,则此篇称论已旧,非始昭明明矣。至物色之名,本六朝常语,延年取以入咏,《雕龙》亦用题篇,其义犹汉人言云雾,今人言光景,远出郑君,词非晦解。俞氏诮为不通,何耶?”(65)骆氏这段话回答了章学诚与俞樾的批评,同时也从历史的角度分析解释了《文选》分体琐碎的缘由。总之,“《文选》文体分类方面的历史贡献是巨大的,这是常识。尽管平心而论,这一贡献多的只是继承而非其新的建树,然而,这一继承从某种意义上说,与建树同,即其在客观上使被继承过来的东西有了许多新的生长点”(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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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编目次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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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选》全书各篇目的具体编次,按照序文所言“凡次文之体,各以汇聚……类分之中,各以时代相次”的原则进行。大体上,全书各类文章依此进行排列,但也有不少“失序”之处。《文选》卷20“公宴”之“曹子建”下,李善注云:“‘赠答’、‘杂诗’,子建在仲宣之后,而此在前,疑误。”(67)卷22“招隐”之“左太冲”下,李善注云:“‘杂诗’,左居陆后,而此在前,误也。”卷23“哀伤”(诗)之“曹子建”下,李善注云:“‘赠答’,子建在仲宣之后,而此在前,误也。”卷26“行旅”之“潘安仁”下,李善云:“‘哀伤’(诗)、‘赠答’,皆潘居陆后,而此在前,疑误也。”卷29“杂诗”之“何敬祖”下,李善云:“‘赠答’何在陆前,而此居后,误也。”可见,在唐代,李善为《文选》作注时就发现了其排序方面存在的问题。后世研究者们则发现了更多的“失序”之处。骆鸿凯《文选学》除了列举上述李善所述几处外,又有:“书类朱叔元《为幽州牧与彭宠书》一首,何屺瞻曰:‘此书在建武中兴之初,而列七子之伍,误矣。’论类李萧远《运命论》一首,文列《养生论》后。按:叔夜卒于魏常道乡公景元三年,而萧远为魏明帝时人,前后倒置,亦误。”(68)而据王晓东“粗略统计”,“《文选》对所录作品的编次存在问题计有十八处”(69)。《文选》在编次上之所以出现诸多的“失序”问题,主要是由于它的成书是多人编纂的结果,故而一书之中同样作家的排序前后出现了不一致。傅刚对此分析说:“《文选》由多人参加编纂,在其作家作品排列的不同顺序中表现得非常清楚……关于建安诗人曹植、王粲、刘桢的排列,‘公宴’、‘哀伤’与‘咏史’、‘杂史’不同,前者顺序为曹、王、刘,后者则为王、刘、曹;关于西晋诗人陆机、潘岳的排列,‘赠答’与‘行旅’不同”,前者为陆、潘,后者为潘、陆;关于左思、陆机的排列,‘招隐’与‘杂诗’不同,前者为左、陆,后者为陆、左。……上述作家顺序排列的矛盾情况,说明了《文选》并非由一人编纂。”(70)《文选》在排序上确实存在上述缺陷,但此种现象在古代文集的编选中普遍存在,像《元文类》、《明文衡》、《骈体文钞》等都有类似问题,即使在今时亦所难免,所以我们不能苛求于《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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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选》编例对后世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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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选》因其文学价值在成书后不久就受到世人关注,其编例本身也对后世产生了深远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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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分类方法为后世所效仿。如前所述,《文选》是先按文体分类,再以题材列目来编次全书的,后世的许多总集也都效仿这种方法进行编集,甚至在具体类目上也很相似。例如,宋初李昉等奉敕编纂《文苑英华》,将所收诗文按文体分为38类,其分类数目与《文选》同,只不过《文苑英华》在这些文体之下的部分二级类目又分出三级类目,划分更加细琐。其书虽各类目名称不尽同于《文选》,但基本上遵循了昭明之格局,故四库馆臣以为:“其分类编辑体例亦略(与《文选》)相同,而门目更为烦碎,则后来文体日增,非旧目所能括也。”(71)《文苑英华》编纂的目的有绍继《文选》的考虑,明胡维新《重刻文苑英华序》就以为:“坟经义貌,词华郁蔓,延刘汉而接萧梁,昭明之《选》备矣。《苑》之集始于梁,而部系类分悉宗《选》例,非嗣文以承统乎?”(72)两书虽文体类目名称及数量有别,然所用的方法却是一致的。又如真宗年间姚铉编纂的《唐文粹》,全书分文体为22类,共设子目316类,其文体分类在《文选》的基础上进行了删并改进,例如符命、诔、哀文、吊文、祭文归于文;移并于檄,史论归于论,墓志并于碑,笺归于书;新增状、露布、文、议、故、记、诫、物铭8类等,其情况与《文苑英华》相似。此后宋吕祖谦所编《宋文鉴》、元苏天爵所编《元文类》等皆沿其波,收文范围及其文体分类都受到《文选》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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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列赋为首为后世所承用。按照文学发展的先后来说,诗骚之体应该先于赋体,但《文选》在排列上则以赋体为首,置于诗骚之前。有研究者认为,“《文选》序文,以赋为首,诗骚反列于后,此乃萧统之创格也”(73)。此种编次方式,后世文集,无论总集或别集,承之者不乏其例。总集如宋李昉《文苑英华》、姚铉《唐文粹》、吕祖谦《宋文鉴》,元苏天爵《元文类》,明张溥《汉魏六朝百三名家集》,清张金吾《金文最》、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乾隆御定《唐宋文醇》等;别集如陆机《陆士衡文集》,唐王维《王右丞集》、韩愈《昌黎先生集》、杜牧《樊川文集》,宋司马光《温国文正司马公集》、王安石《荆川先生文集》,清朱彝尊《曝书亭集》、钱大昕《潜研堂文集》等,均是以赋为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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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著者称字为后世所沿袭。古代称字是对对方的尊重,《文选》中对所采作品的作者只称其字,后世文集多有沿用者,如《圣宋名贤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仿《文选》之例,于作者止书其字”(74),《名公书判清明集》“辑宋元人案牍判语,分类编次,皆署其人之别号,盖用《文选》称字之例”(75)。虽然这种称谓方式会湮没名声不显者的作品,但《文选》此例对后代的影响是客观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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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文选》的影响是深远的,后世文集无论是断代还是通代,它们在分体次文上都受到了《文选》一书编例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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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未标卷数者,为《四库全书总目》与《清人文集别录》未明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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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清)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卷154[M].《四库全书》原文及全文检索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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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清)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卷160[M].《四库全书》原文及全文检索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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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清)曹寅等.全唐诗:卷340[M].《四库全书》原文及全文检索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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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清)章学诚.文史通义新编新注[M].仓修良,编注.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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