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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文观止 [:17051540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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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文观止 刘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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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基（1311—1375），字伯温，处州青田（今浙江青田）人。元至顺间进士，后与朝中大臣意见不合，遂隐居于青田山中著书立说。元至正二十年（1360），为朱元璋所招致，辅佐其成就统一大业。洪武四年（1371）辞官居家，不久遭宰相胡惟庸构陷，忧愤而死。著有《诚意伯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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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文观止 [:17051540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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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季主论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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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陵侯既废[2]，过司马季主而卜焉[3]。季主曰：“君侯何卜也？”东陵侯曰：“久卧者思起，久蛰者思启[4]，久懑者思嚏[5]。吾闻之蓄极则泄，闷极则达，热极则风，壅极则通[6]。一冬一春，靡屈不伸[7]，一起一伏，无往不复[8]。仆窃有疑，愿受教焉。”季主曰：“若是则君侯已喻之矣，又何卜为？”东陵侯曰：“仆未究其奥也，愿先生卒教之[9]。”季主乃言曰：“呜呼！天道何亲[10]？惟德之亲[11]；鬼神何灵？因人而灵。夫蓍[12]，枯草也；龟[13]，枯骨也，物也。人，灵于物者也，何不自听而听于物乎？且君侯何不思昔者也[14]？有昔者必有今日，是故碎瓦颓垣，昔日之歌楼舞馆也；荒榛断梗[15]，昔日之琼蕤玉树也[16]；露蚕风蝉，昔日之凤笙龙笛也[17]；鬼燐萤火[18]，昔日之金缸华烛也[19]；秋荼春荠[20]，昔日之象白驼峰也[21]；丹枫白荻[22]，昔日之蜀锦齐纨也[23]。昔日之所无，今日有之不为过；昔日之所有，今日无之不为不足。是故一昼一夜，华开者谢[24]；一春一秋，物故者新。激湍之下[25]，必有深潭；高丘之下，必有浚谷[26]。君侯亦知之矣，何以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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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文观止 [:17051540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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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柑者言[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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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有卖果者，善藏柑，涉寒暑不溃[28]，出之烨然[29]，玉质而金色。剖其中，干若败絮[30]。予怪而问之曰：“若所市于人者[31]，将以实笾豆、奉祭祀、供宾客乎[32]？将炫外以惑愚瞽乎[33]？甚矣哉，为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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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者笑曰：“吾业是有年矣[34]，吾业赖是以食吾躯[35]。吾售之，人取之，未闻有言，而独不足子所乎[36]？世之为欺者不寡矣，而独我也乎？吾子未之思也[37]。今夫佩虎符、坐皋比者[38]，洸洸乎干城之具也[39]，果能授孙吴之略耶[40]？峨大冠、拕长绅者[41]，昂昂乎庙堂之器也[42]，果能建伊、皋之业耶[43]？盗起而不知御，民困而不知救，吏奸而不知禁，法而不知理[44]，坐縻廪粟而不知耻[45]。观其坐高堂、骑大马、醉醇醴而饫肥鲜者[46]，孰不巍巍乎可畏，赫赫乎可象也[47]，又何往而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哉？今子是之不察[48]，而以察吾柑！”予默默无以应。退而思其言，类东方生滑稽之流[49]，岂其忿世嫉邪者耶？而托于柑以讽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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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古人用火灼龟甲，根据裂纹以预测吉凶，称卜。后世即泛指用各种形式以预测吉凶者。世事沧桑也如自然界的巨变，这篇寓言尽管有些许无奈的情感，但指出矛盾的对立与转化，对于今人也有其积极意义。司马季主，楚人，汉初曾卖卜于长安东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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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东陵侯：即召（shào邵）平，秦时广陵人，封东陵侯。秦亡，为布衣，种瓜长安城东，瓜美，俗称东陵瓜。废：指秦亡后失去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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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过：造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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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蛰（zhé哲）：动物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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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懑（mèn闷）：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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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壅：堵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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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靡屈不伸：屈曲者没有不伸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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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无往不复：指事物对立转化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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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卒：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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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天道：天理，天意，意即自然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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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惟德之亲：只对有道德的人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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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蓍（shī师）：多年生草木植物，一本多茎，我国古代用其茎占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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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龟：我国古代用作占卜之具，灼龟甲以卜凶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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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昔者：指有爵位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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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荒榛：杂乱丛生的草木。断梗：折断的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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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琼蕤（ruí蕊阳平）：玉花。这里即指奇花。玉树：美丽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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