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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方言与文化 第五节 等闲言语变瑰琦:川语与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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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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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说:一言可以兴邦,一言可以丧邦。历史上,柳永写了一首《望海潮》词,为国家招来了一场战争(宋)罗大经《鹤林玉露》卷十三:孙何帅钱塘,柳耆卿作《望海潮》词赠之云:“东南形胜”云云。此词流播,金主亮闻歌,欣然有慕于“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遂起投鞭渡江之志。宣讲小说里,倪春林有一个方言词语使用不当,为家人招来了一场祸事(清)刘省三著、蔡敦勇点校:《跻春台》,江苏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第470—47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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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故事的关键词,“麻打伙”是什么意思,小说从始至终没有交代。倪春林也糊里糊涂地把“麻打伙”理解为走开离去。私塾先生骆心田说的“麻打伙”,是用来形容倪春林母亲彭氏与表叔的关系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糊里糊涂。如果骆心田的小学功底扎实,他会摇头晃脑作如下考证:“模”音转如“麻”,“糊”缓言之为“打伙”,“麻打伙”即“模糊”之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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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有韵语可歌”,是这类宣讲小说的一大特点。因为要宣讲吸引听众,所以除了故事情节叙述能引人入胜外,在宣讲底本中间搁上一段一韵到底的韵文,不但可以缓解观众听觉疲劳,而且对观众来说,也印象深刻。比如《活无常》中有个情节说刁蛮媳妇把公公的胡子剪了,反咬一口说公公想扒灰,有这么一个韵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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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一声,灾老汉,做些丑态真难看。我讲你,不像人,披毛戴角是兽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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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总想,来烧火,几回暗地拉着我。我都还,看天命,未曾打你扒火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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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该,存天良,改个肚子换个肠。那知你,不认好,一心总想吃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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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刁起,一家人,个个把我来欺凌。饶家女,你去问,行得端来坐得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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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要,把我压,逼住都要把灰扒。今日里,见无人,把我拉着就要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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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把,主意打,剪你胡子一大把。你还要,气性大,反在门外糊乱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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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须,作凭证,任你今天来拼命。我不信,蛇是冷,定要陪你滚两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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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偏要,开了门,你不进来不算人!门打开,你不来,未必此事就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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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去,告爹妈,要你龙神会搬家。我还要,把人喊,你屋不够挂烟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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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你家,来面理,角孽告状都陪你。不怕你,会喊冤,班房都要你坐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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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凭你,把我首,自己夹屎不知臭。你才知,饶家女,不是好惹母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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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韵段中,“烧火”“刁起”“吃倒草”“下台”“角孽”等都是方言词汇;“我不信,蛇是冷”“要你龙神会搬家”“自己夹屎不知臭”都是四川俗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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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小说故事多发生在四川境内,同时又是使用四川方言行文,因此这类宣讲小说最能反映四川社会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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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代的宣讲小说之后,大力使用方言写作的当属李劼人先生。他不但用方言写作,而且还给这些方言作注释考证。比如说“老几”。“老几,是成都社会上流行的一种语汇,并没有确切意思。有时,称自己为‘我老几’,称人曰‘你老几’。若单纯用老几一词,则多半作为打招呼之用,如‘喂’、‘嗨’等。李劼人:《李劼人选集》(第2卷),四川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79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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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己是四川人最常使用来作为向人打招呼的口头语,有轻蔑而略带轻佻之意。在《大波》第二部中,曾将“己”字写作“几”,注中亦未详其原委。今特考其语源,首先应将“几”字改写为甲、乙、丙、丁、戊、己之“己”字。因为《左传》上有“夫己氏”一词,《诗经》有“彼己之子”一句,无论夫己或彼己,按顾亭林《日知录》的解释,都应有今语“那个人”的意思。而四川人所用的“老己”,正有那人的含意,故知即是夫己、彼己的古词,仅止在使用上略有不同,古人用作第三人称的代名词,今之四川人用作第二人称的代名词。李劼人:《李劼人选集》(第2卷),四川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100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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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沙汀先生、艾芜先生、克非先生等四川作家的小说中也都使用了大量方言。克非先生的四川方言小说《春潮急》曾一度引起了抢购狂潮,这本小说前后大约出版了几百万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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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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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方言为蜀人小说的创作提供了丰富的语料。而有部分古典小说的典故也进入了四川方言系统。这里就以“张飞”和“翻天印”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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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西方言形容一个人慌张冒失叫“张飞”。这个方言词的来历与小说《三国演义》有密切的关系。《三国演义》塑造了一个性格粗豪、直爽、火爆、大大咧咧的张飞形象。据李恭先生称,甘肃陇西一带也有类似的方言,叫“莽张飞”:“吾乡谓人之粗莽而不细密者曰莽张飞,系受《三国演义》中描写张飞粗莽之影响也。”李恭:《陇右方言发微》,兰州大学出版社,1988年版,第22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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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方言词“打翻天印”,则是出自于古典小说《封神演义》:殷郊跟着广成子学道术。正所谓: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殷郊学成后,广成子传授他翻天印、落魂钟等法宝,命他下山助武王伐纣。谁知在前往武王大营的路上,遇上了申公豹,经申公豹百般挑唆,殷郊投靠了商纣王一方。在接下来的对阵中,殷郊用翻天印打伤并生擒了西岐的数员大将。广成子知道后,亲自下山劝说,希望他弃暗投明,殷郊非但不听,还举起翻天印向师父打去。从此可知推“打翻天印”的意思是教会徒弟打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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