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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远山长:汉字清幽的意境(第二版) 纷纷巧剪鹅毛细——说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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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浑融飘逸,也是千姿万态的。仰望漫天飞舞的雪花,或许你才能真正体悟:天地之中,令人心驰神往的美景极多,然而能给人清冽净白的一份纯美,恐怕只有冰天雪地中的银色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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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残游记》中的《黄河结冰记》写老残在齐河县看到黄河结冰的景象,也写出天色渐暗,云山如梦似幻的奇观:“这时北风已息,谁知道冷气逼人,比那有风的时候还厉害些。抬起头来看那南面的山,一条雪白,映着月光,分外好看……于是云是白的,山也是白的,云有亮光,山也有亮光雪月交辉想起谢灵运的‘明月照积雪,北风劲且哀’诗句,惹起时不我与,岁暮感伤的几行清泪。而泪被冻住了,结成了冰,地下还有许多冰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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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杂剧《山神庙裴度还带》第二折里,也有一段描述雪景的文字,那场雪,纷纷扬扬下了好大一场:“恰便似梅花遍地开,柳絮因风起。有山皆瘦岭,无处不花飞,凛冽风吹……”于是,“路径行人绝迹,园林冻鸟时啼”,也冻得裴度眼花眩曜,唱出了:“是是是我可便心恍惚辨不的个东西南北,呀呀呀屯的这路弥漫分不的个远近高低。琼姬、素衣,纷纷巧剪鹅毛细,战八百万玉龙退败,鳞甲纵横上下飞,可端的羡杀冯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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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院本《十二月令图》(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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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西湖的“断桥残雪”就不同了,在春水初生时,画桥倒影,带以积雪,与相联结的孤山滉朗生姿,当日光初照,便与全湖波光相激射,这就是断桥残雪擅场之处,并与《白蛇传》深入人心的“断桥”“合钵”同存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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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上也有一则关于雪的记载,《世说新语》里述及东晋名相谢安,一日与儿女讲论文义,窗外的雪急急骤骤地下了起来,煞似一道道密密的珠网,美丽非凡,谢公一时兴起,便高兴地说:“白雪纷纷何所似?”兄子谢朗以“撒盐空中差可拟”形容,在旁的侄女谢道韫则脱口一出“未若柳絮因风起”的佳句,谢安由是大悦,而道韫多才的文名自也不胫而走。这便是文学上“咏絮才”典故的出处,也告诉我们在创作之时,用字的确是一门很大的学问,并且是决定文章层次最主要的因素,达意传神,全在乎用字是否能准确痛快地传达自己的体会心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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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文徵明 《关山积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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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苏州弹词里,一首悲凉苍劲的陈调:“大雪纷飞满山峰,冲风踏雪一英雄,帽上红缨沾白雪,身披黑氅兜北风,枪挑葫芦迈步走,举目苍凉恨满胸,这茫茫大地何处去,天寒岁暮路途穷。”道尽了林冲踏雪的悲愤。而“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则为柳宗元在文学史上钓出了缕缕峭洁清远,悠悠地在后人心中扩展。所以有时候多产并不是文学写作成功的致因,由这里便能看出一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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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 《雪景》(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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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我们也能视风雪为追寻理想的历练环境,话说《三国演义》里刘玄德三访诸葛亮,就是时值隆冬,天气严寒,彤云密布。行不数里,便就朔风凛凛,瑞雪霏霏。然而,凭着求才殷切的一股热情,终于请诸葛亮出茅庐而拯天下。而宋代杨时、游酢,更因在拜谒大儒程颐,适逢夫子瞑坐,便侍立在雪天庭下,不敢暂去,直至老师醒来,而雪已盈尺。这些,都一再启示我们在成功之前,不能逃避迎面而来的考验,更要以无比的耐性去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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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风雪毕竟是会过去的,也只有经霜历雪的人才真正是个心智成长的人。贬潮途上的韩文公,就曾经“雪拥蓝关马不前”的磨难;就义前的金圣叹,更在天降大雪,缈缈盈盈的法场上,自自然然、洒洒脱脱吟诵出“天公丧母地丁忧,万里江山尽白头。明日太阳来作吊,家家檐下泪珠流”的即景抒情。虽然,这里面含藏着一种极端凄酸沉重的身世之感与亡国悲恸,但是,白雪就是他这一生的写照——清清白白,潇潇洒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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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象征祥瑞,古谚所谓“瑞雪兆丰年”,东坡更有“遗蝗入地应千尺,宿麦连云有几家”的诗句为证,据闻:雪增一尺,幼蝗则入地一丈,雪厚则次年虫害绝。但雪若下得不是时候,就显示时将乱、冤狱兴。战国时,邹衍被人诬害下狱,仰天大哭,于是仲夏五月,天竟下霜;而元杂剧《感天动地窦娥冤》里,也有六月间天降三尺瑞雪的异事。然而,人间若不断发生悲剧,天象异常也是毫无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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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是一个为求方正之美的形声字,《说文》本作字。雪是洁白的,看到玲珑皓雪,胸中会廓然无滞,一个人绝顶聪明,我们可用“冰雪聪明”来形容,雪光晃亮,所以历史上有晋人孙康映雪读书的故事。而寒冬雪夜,坐拥书城,更能产生《四时读书乐》“坐对韦编灯动壁,高歌夜半雪压庐”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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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在雪花纷飞的冷寒清夜,如能兴之所之,拥有这一份暖暖深情,那么,你将是最能体悟生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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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远山长:汉字清幽的意境(第二版) 数点梅花天地心——说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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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层冰千里的大地,盛开的梅花迸现了一种充沛和百折不挠的精神,那种奋傲霜枝的风神,使万物不禁对它尊敬和顶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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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的花神是梅花。偶一思之,梅的确给予我们启示:一种内在、本质、超脱群伦的深秀气质,而非外在表面的美不胜收。昆曲《长生殿·絮阁》里的梅妃江采苹性好梅花,便以动人怜爱的气质超越群芳,深得玄宗喜爱,以致遭到杨贵妃泼辣的嫉妒;传说中,宋武帝的女儿寿阳公主,倦乏小睡于含章殿檐下,一朵梅花落在她的前额,留下五瓣花痕,更加妩媚,因此宫女纷纷模仿,以梅花印额,称为“梅花妆”,这种梅花衬出的美,想必更显现了人内在的精神气质,所以才会在当时影响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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