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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29177 汉语史话 [:1705228396]
1705229178 三 “之”和“者”的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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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29180 人们往往爱用“之、乎、者、也”来形容诵读古文时的情形,这是因为古文中常常使用这几个虚词,只要一读古文,就似乎总是听到“之、乎、者、也”这几个词的声音。现在我们撇开“乎”、“也”这两个语气词不说,而来专门谈谈“之”和“者”这两个古代汉语常用的结构助词的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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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29182 所谓结构助词亦即语言中用来连接修饰语和中心语的词,古汉语的“之”和“者”就是这样的词,现代汉语的“地”和“的”也是这样的词。下面让我们先来看几个引自《诗经》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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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29186 东门之杨,其叶。(东门的杨树,枝叶茂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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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29188 渐渐之石,维其高矣。(巉巉的山石,多么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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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29190 菁菁者莪,在彼中阿。(茂盛的萝蒿,长在山丘半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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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29193 翩翩者,烝然来思。(翩翩飞翔的鹁鸪,成群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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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29195 这几个句子里的“之”和“者”与今日现代汉语里的结构助词“的”作用完全相同,都是修饰语的标志。可是为什么古代汉语用“之”和“者”,现在却改用了“的”呢?难道说古今汉语的结构助词之间没有什么联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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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29197 事实上,现代汉语的“地”和“的”这两个结构助词都是由古代汉语的“之”和“者”逐步演化而来,它们与古代的“之”和“者”存在着语音上的联系。在上古时代,“之”和“者”的读音与现代汉语的“地”和“的”差不多,那时候“之”和“者”的声母都是舌头音“d”(“之”读“die”,“者”读“dia”),与现代汉语“地”、“的”一致,只是到了中古,舌头音分化了,一部分本来念“d”类声母的字变成了舌上音的字,后来又变成了翘舌音的字,而“之”和“者”就在其中,所以它们现在的读音就变得与“地”、“的”相差很大而使人感到它们之间似乎没有关系了。不过,这并不等于“之”和“者”原来的读音就完全消失了。事实上,在当时,“之”和“者”的读音虽然变化了,但它们原先的读音还保留在汉语的白话形式中,并借相应的同音词“地”和“的”来代替,这样,汉字“地”和“的”就在汉语白话中担负起了原先“之”和“者”所担负的语法任务,而“之”和“者”作为结构助词则大多保存在古代的文言文的文献中和用于半文半白的言语形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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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29199 从文字形式上讲,结构助词“之”和“者”最初是先变为“地”和“底”的,而“的”则是以后才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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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29201 在“地”、“底”、“的”三个文字形式中,“地”是最早被借用作结构助词的,大约在上古晚期即已被借用,而到唐宋以后就普遍通行起来。“地”出现后多用在状语后、动词前,但也偶然用于定语后、名词前,不像现代汉语那样规范,专用于状语之后。例如唐代义玄禅师《临济语录》“尔若自信不及,即便忙忙地徇一切境转”,金代董解元《西厢记》“出得门来慢慢地行”,这两句中的“地”用于状语之后、动词之前;而同样是董解元的《西厢记》中又有“百媚地莺莺不胜悲哭”这样的句子,其中的“地”却用于定语之后、名词之前。“地”专用于状语之后是元代以后才固定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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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29203 “底”是唐代开始使用的。这个字用作结构助词一般用在定语的后面,与后来的“的”相同,例如唐代本寂禅师《曹山语录》“柢是丑陋底人”,宋代辛弃疾《夜游宫·苦俗客》“说底话非名即利”。但“底”有时也用于状语之后,如明代王敬夫的一首《快活三》曲中有“疾忙底驾骊驹,隐遁在凤山余”一句,其中“底”就用如现代的“地”。解放前,结构助词“底”在书面上还曾专门用来表示领属关系,如说“你底书”、“她自己底像”等,这大概是受西方语言所属格形式的影响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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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29206 “的”与“地”、“底”同出一源,因为它们的读音相同,只是写法不同而已。把“的”这个字用作结构助词要比“地”和“底”略晚些。“的”的使用大约是在宋元时代,例如宋代钱《钱氏私志》里就有“则是一个有血性的汉子”这样的句子,其中“的”的用法与今天没有什么两样。不过,“的”在最初也不是固定用在定语后、名词前的,有时也可用在状语后、动词前,例如元代王实甫《西厢记》“马儿迍迍的行,车儿快快的随”,其中“的”的用法就和现代汉语“地”的用法一样。“的”专用于定语后、名词前也是元代以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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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29208 在我们今天的现代汉语里,已经看不到“底”字作结构助词的情况了,“底”现在已经完全被同源的“地”、“的”二词所代替。现代汉语里凡是在修饰语和中心语之间使用的结构助词只有两个,即“地”和“的”,“地”专用于状语的后面,“的”则专用于定语的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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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29210 汉语史话 [:1705228397]
1705229211 四 古人说话量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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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29213 殷墟甲骨中有一片上记录了这样一句话:“十五犬,十五羊,十五豚。”这句话的意思很好理解,用今天的话来讲也就是“十五只狗,十五只羊,十五头小猪”。不过,这句话与我们今天说话的习惯有一个重要的不同之处,那就是少用了量词“只”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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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29215 现代汉语有丰富的量词。今天我们说话时,只要涉及数量,就少不了使用量词,例如“我吃了三碗面”,“他是一个人去的北京”,“你去一趟”,“请您说一下”,这些句子里的“碗”、“个”、“趟”、“下”就都是量词。然而,现代汉语所拥有的丰富的量词却并不都是自古就有的,汉语的量词是从最初的不发达逐渐增多、发达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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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29217 汉语的量词可分两大类,一类是名量词,一类是动量词。“三碗面”的“碗”、“一个人”的“个”是名量词,它们与事物相关。“去一趟”的“趟”、“说一下”的“下”是动量词,它们与行为动作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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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29219 汉语的名量词起源很早。在三千多年前的甲骨刻辞中有这样的句子:“鬯(一种酒)二升一卣”、“鬯三卣”、“马卅丙”、“车二丙”、“易(锡)贝二朋”,其中的“升”、“卣”、“丙”、“朋”就是名量词,它们与数词结合表示事物的量。略晚些时候的西周金文中也记录了早期汉语的几个名量词,如小盂鼎铭文中有“孚(俘)马□匹,孚车卅两(辆)……”,其中就有“匹”和“两”这两个名量词。可是,汉语的名量词在甲骨、金文时期还是很不发达的,当时它们的数量还是极其有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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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29221 春秋、战国之际,随着经济的发展,人们之间的经济往来——特别是物品交换多了起来,为了在经济活动中便于进行各种单位的计量和计算,于是汉语中便增加了许多有关度量衡方面的名量词,如“斗”、“石”、“斤”、“丈”、“尺”、“寸”之类就都是在那个时候产生出来的。可是,非度量衡或与一般名词相配的名量词依然很少,那时的人说话除了涉及度量衡外,绝大多数情况都不用名量词,若要表示数量,就将数词直接与名词结合,比如上面甲骨刻辞中的“十五犬,十五羊,十五豚”就是如此。又比如《左传·哀公十五年》“齐为晋故,伐晋冠氏,丧车五百”,“丧车五百”就是“丧失车子五百(辆)”,表示车子数目的数词后不用名量词。先秦时,与一般名词相配的名量词只有很少的几个,而且使用范围狭窄。现代使用最广泛的名量词“个”在那时已经产生,但最初只是用作竹子的单位,“个”的本义在《说文》里的解释即是:“个,竹枚也”,所谓“竹枚”即竹子的个数。稍后,“个”又被用于指用竹制造的箭,如《荀子·议兵篇》“负矢五十个”,即是说“背负五十支箭”。“个”在先秦还不能用来指人、指其他事物,它的广泛使用是后来的事。先秦时常用的与一般名词相配的名量词还有“匹”(指马)、“乘”、“辆”(指车)、“张”(指幄幕)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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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29223 汉代以后,与一般名词相配的名量词逐渐增多起来,除了依然使用先秦即有的一些名量词外,又产生了许多新的名量词,如“枚”、“头”、“只”、“株”、“颗”、“块”、“枝”、“根”、“条”、“朵”、“把”、“粒”、“架”、“面”、“锭”、“片”等,这些新产生的名量词一直沿用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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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229225 汉语名量词不仅经历过由少至多的发展历程,而且在用法上也曾发生过变化。上古时名量词的位置大多不是位于名词之前,而是和数词一起位于名词之后,那时只说“鬯三卣”,不说“三卣鬯”,只说“车卅辆”,不说“三十辆车”,只说“负矢五十个”,不说“负五十个矢”。但从汉代开始,数词和名量词一起用在名词前的现象逐渐多了起来,如《史记·淮南衡山列传》中有“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的说法,其中“一尺”加在“布”的前面,“一斗”加在“粟”的前面。这样的用法到了中古时代就更加普遍了,并且一直保持了下来。现代汉语数量结构用在名词之前的习惯就是这样演变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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