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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本能:人类语言进化的奥秘 在英语中,“glamour”(魅力)一词是“grammar”(语法)的变体,而自“乔姆斯基革命”以来,这种词源关系就显得更为贴切了。面对心理语法的创造力,看着它用一组有限的规则传递出无限的思想,谁能不为之目眩神迷呢?曾经有一本探讨心智与外物的书,书名就叫作《合乎语法的人》(Grammatical Man),而某位诺贝尔奖获得者在其获奖演说中也将生命机制比作生成语法。如今,不但杂志《滚石》(Rolling Stone)对乔姆斯基进行过专门采访,就连《周六夜现场》(Saturday Night Live)这样的综艺节目也不时提及他的名字。在伍迪·艾伦的小说《门萨的娼妓》(The Whore of Mensa)中有这样一个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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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客问道:“假如我想让两个女孩给我解释一下诺姆·乔姆斯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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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答说:“这会花你不少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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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本能:人类语言进化的奥秘 形形色色的构词法和不计其数的单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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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相对的是,心理词典却缺少这种光环。它看上去仅仅是一张枯燥乏味的单词表,必须通过死记硬背才能录入大脑之中。作家塞缪尔·约翰逊(Samuel Johnson)在自己编纂的《英语词典》的序言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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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事卑微工作的人注定要接受这样的命运:他们的努力完全是出于对不幸的恐惧,而并非是为美好前景所吸引。他们备受责难,得不到任何赞扬。他们因为失败而名誉扫地,因为疏忽而遭受惩罚,而且即便成功也听不到掌声,付出也得不到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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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典编纂者就是这些不幸人士中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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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逊在词典中将“词典编纂者”定义为“一种无害的苦工,整日埋头于探寻词源、描述词义的工作”。然而,我们将在本章中看到,这是一种有失公允的见解。就神奇精妙而言,词语世界并不逊于语法世界,甚至还更胜一筹。因为人们不但在造字构词上表现出与构造短语和句子同样丰富的创造力,而且在对个别单词的记忆上也需要用到某种专门的技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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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一下前面提到的“wug测试”,几乎所有学龄前儿童都可以顺利通过。“这是一只wug,现在这里有两只了,这里有两只______。”在接受测试之前,孩子们既没有听过“wugs”一词,也不曾因为说出“wugs”一词而得到过奖赏。因此,单词并不是简单地从心理档案中调取出来的,人们必定拥有一套心理规则,能够在现有单词的基础上生成新的单词,好比说“如果要将名词变成复数,必须在词尾加上后缀‘-s’”。作为一种离散组合系统,人类语言背后的工程技巧至少表现在两个不同层面:一是依据句法规则,将单词组成句子和短语;二是依据一套所谓的“词法”(morphology)规则,将一些更小的元素组合成单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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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他语言相比,英语词法的创造力就显得相形见绌。在英语中,名词只有两种形式(“duck”和“ducks”),动词只有四种形式(“quack”“quacks” “quacked”和“quacking”)。而在现代意大利语和西班牙语中,每个动词都有大约50种形式。在古希腊语中,动词形式达到350种。土耳其语的动词形式则更为惊人,居然有200万种!我前面提到的许多语言,如爱斯基摩语、阿帕切语、霍皮语、奇温久语和美国手语,都以这种惊人的创造力著称于世。它们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呢?我们不妨以奇温久语为例:奇温久语是班图语的一支,据说这种语言与英语比起来就像是国际象棋与国际跳棋。在奇温久语中,动词“Näïkìm´lyìïà”的意思是“他在替她吃它”,这个单词一共由8个部分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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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主题”标记。它表明这个单词是当前谈话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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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ä-:“主语一致性”标记。它表示“吃东西的人”属于16种词性中的第一性,即“单数的人”(前面已经说过,语言学家所说的“性”与性别无关,而是“种类”的意思)。其他名词词性还包括:复数的人、狭窄或长形的物体、成双或成群的物体、量词“双”或者“群”,工具、动物、身体部位、指小词(事物的缩小状态或小巧形态)、抽象的特性、准确的位置以及一般的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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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ï-:现在时态。班图语中的时态类型还有:今天、今天早些时候、昨天、不早于昨天、昨天或更早的时候、遥远的过去、日常性的、正在进行的、连续性的、假设中的、将来发生的、时间未定的、尚未发生的、有时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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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ì-:“宾语一致性”标记。此处表示“被吃的东西”,属于第7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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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ˊ-:“受益者”标记。它表明该动作的发生是为了谁的利益,此处的受益者属于16种词性中的第1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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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yì-:动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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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ï-:“受事”(applicative)标记。它表明在整个动作中多出了一个参与角色,此处指的是受益者。如果用英语来打比方,这就如同要求我们在说到“I baked her a cake”(我为她烤了一块蛋糕)时,必须在动词“bake”后加上某种后缀,以区别于“I baked a cake”(我烤了一块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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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à:词尾元音。表明此处是陈述语气,而非虚拟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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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将以上7种前后缀的组合方式全部列举出来,大致可以得到50万个结果,而奇温久语中的每个动词都有这么多的可能形式。可以说,奇温久语和其他类似的语言是将整个句子装进了一个复杂动词之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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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对英语的看法似乎略欠公平。在“屈折”(inflectional)构词——通过词形变化来实现语法功能方面,英语的确显得简单粗糙,例如给名词加上“-s”表示复数,或给动词加上“-ed”表示过去时态。但是,英语拥有自己的“派生”(derivational)构词法,即在原有单词的基础上派生出新的单词。比如后缀“-able”可以将表示“去做某事”的动词转变为形容词,表示“能够做成某事”,例如“learnable”(可学会的)、“teachable”(可教会的)以及“huggable”(可拥抱的)。在英语中,派生后缀的数量多得惊人,以下是一些较为常见的后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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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英语拥有一套轻松自如的“复合”(compounding)构词法,它可以将两个单词灵活地组合起来,构成一个新的单词,例如“toothbrush”(牙刷)和“mouse-eater”(食鼠怪)。多亏有了这些方法,才使得“词法贫瘠”的英语可以拥有海量词语。计算机语言学家理查德·史伯乐(Richard Sproat)曾将美联社自1988年2月中旬以来的新闻稿件中共计4 400万个单词进行了汇集,以便从中梳理出个体单词的数量。截至当年12月30日,他一共收集到30万个不同的单词,大约相当于一部足本英语词典的收词量。你或许会认为这一定已经包含了所有可能出现在新闻稿件中的英语单词,但当史伯乐翻到12月31日的新闻稿时,他又发现了至少35个新词,如“instrumenting”“counterprograms”“armhole” “part-Vulcan”“fuzzier”“groveled”“boulderlike”“mega-lizard”“traumatological”和“ex-crit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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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每种构词规则又可以与其他规则相结合,或者进行自我重复,以形成新的单词。例如,我们可能会说到某些炸薯条是“不可以用微波加热的”(unmicrowaveability),或者提到某个用来存放牙刷架吸盘的“牙刷架吸盘存放盒”(toothbrush-holder fastener box)。这使得语言中可能拥有的单词数量更为庞大,它就像句子的数量一样,可以是无穷无尽的。撇开那些为打破吉尼斯纪录而杜撰出来的古怪单词不谈,迄今为止,英语中最长的单词或许是“floccinaucinihilipilification”,《牛津英语词典》对其的解释是“将某物看得一文不值”。但纪录总是要被打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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