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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毒的逻辑：为何有说服力的话反而不可信 第9章 混淆和不正确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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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光荣’并非意味着‘致命一击的论证’。”爱丽丝反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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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使用一个词语的时候，”汉普蒂·邓普蒂（童谣中从墙上摔下、跌得粉碎的蛋形矮胖子）用相当傲慢的语调说，“它就是我想表达的意思——不多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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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在于，”爱丽丝说，“你能够用词语表达这么多不同的事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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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在于，”汉普蒂·邓普蒂说，“谁是主要问题——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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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易斯·卡罗尔（Lewis Carro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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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丝镜中奇遇记》（Through the Looking Gla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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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淆可能来自多种源头：来自疏忽大意，来自不准确的措辞，来自仓促或不正确的推理，来自曲解误释，来自歧义，来自模棱两可，来自过度简单化，来自无法从不相关主题中辨别出相关内容，来自无法从貌似合乎逻辑的关系中辨别出情感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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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单个词语的曲解会导致混淆。有时候人们对词语的结构和意义会做出不正确的假设。比如，易燃（inflammable）这个词语，他们会推理为“不容易着火”，因为前缀in通常对词语进行否定：不活跃（inactive）、不合适（inappropriate）、无效（inefficient）。他们不知道前缀还有另外一种功能：对词义进行强化，如创立（institute）、非常贵重（invaluable）、包含（include）。因此，他们没能辨别出可燃（flammable）和易燃（inflammable）是同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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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人们使用一些不知道精确含义的词语时，就可能产生词义混淆。比如，一份报纸上的审讯记录如此声称：“哈特法官在整个庭审过程中保持公正无私（disinterested，也有漠不关心之义）。”看到这份记录的人马上跳起来说：“如果法官漠不关心，他还当什么法官。”然后他继续炮轰法官对审讯过程掉以轻心。此处是因为读者混淆了公正无私（disinterested）和不感兴趣（uninterested），从而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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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上还有很多发音类似而意义不同的词语，比如，嘲笑（flout）－炫耀（flaunt）；合理（rational）－文饰（辩护合理性，rationalize）；可靠（credible）－值得称赞（creditable）；幻想（delusion）－暗示（allusion）；规定（prescribe）－禁止（proscribe）。许多人并没有认识到上述每对词语之间有什么区别，他们通常不加选择地随意使用其中一个词语。当人们混淆了类似的词语之后，他们以为自己能表达的意思与他们真正说出的话就变成完全不同的两码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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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有时了解一个词语的常用意义，却不知道该词语的微妙之处或隐含意义。一篇文章曾经提及一位钢琴师突然变得臭名昭著（notorious），以至于收到好几份唱片合约。当然，臭名昭著（notorious）确实有著名（famous）的含义，但这两个词语并非同义词。一个臭名昭著的人是由于其为人所不齿的行为而闻名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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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词义混淆的源头是，当词语具有次要意义时，其主要意义有时候会被人忘记——比如restive（倔强、难驾驭）这个词语。有人会说这个词语是“宁静放松”（restful）的意思；他们弄错了。其他人会自豪于知道这个词语的真实意义：“不得安宁”（restless）。当然，后一群人是对的，但只是部分正确。很少有人认识到这个词语的第一种意义是“难以驾驭”“不守规矩”“顽固”“不合作”。现在，假如有三个人听到restive这个词，并且每个人都确信自己知道它的意义，每个人都给这个词语指定一个不同的意义：“宁静放松”“不得安宁”“不守规矩且不合作”，想想这样的对话如果继续下去会有什么混淆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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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淆可以源自一个词语同时拥有专业用法和宽泛用法（通常是指俚语用法）。比如我称呼某人为杂种（bastard）时，我是在陈述事实，还是在表达我对此人的厌恶呢？当我说，比琳达犯有过失杀人罪（manslaughter，字面意义也指屠杀、杀人），如果有人并未认识到manslaughter（过失杀人罪）是指法律专业用语那层意义而非一般性的描述，就有可能对比琳达在大脑中形成非常暴力的画面，想象她蓄意谋划杀人的计划然后残忍地杀害无辜的受害者。许多人用交响乐一词来大致描述古典音乐：一首肖邦的《夜曲》成了交响乐。有些人使用维多利亚时代一词作为保守和假正经的同义词。我记得曾经有人把亚历山大·蒲柏（Alexander Pope）的诗描述为维多利亚时代的——全然不顾蒲柏的诗领先维多利亚女王的统治整整一个世纪。此外还有精神病学和心理学的用语：精神病患者、精神分裂症患者、肛门性格的、精神错乱、躁狂症……这里只是略举数例。尽管这些词语大相径庭，每个词语都代表一种医学意义，但它们却频繁地用来描述古怪或者反复无常的行为，而且可以互相通用。对这些不知所云的人而言，医学和心理学词汇就是名副其实的摸彩袋，抓到什么就是什么。要小心这种门外汉曲解的心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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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词义混淆紧密相关的现象发生在使用评价性词语却没有做出明确定义之时。比如，假定我提及拉瑟小姐时使用了天真（crude）[1]一词。坦白地说，我头脑中已有特定的品质概念存在。然而，这个词语对你们而言却有完全不同的意义。因此，除非我对所表达的意义做出限制，否则你会把自己的想法带入这个词语，并因此产生一系列完全不同的联想。评价性词语对不同的人而言代表着不同的意义，因此，当几个人听到同一个评价性词语时，每个人都会产生不同的印象，而每一种印象可能都与说话者真正想表达的意义相去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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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有时候就是滥用词语。大卫·费希尔（David Fischer）在他的著作《史学家的谬误》（Historians’Fallacies）中做出了精妙的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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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历史学家会将“有时如此”写成“向来如此”，将“偶尔发生”写成“有时如此”，将“极其罕见”写成“偶尔发生”。按历史笔法“当然”有时候就是“很有可能”的意思，而“很有可能”就是“也许可能”的意思，而“也许可能”就是“不放弃有这种可能性”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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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非仅有历史学家如此！我回想起曾听过一位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如此评论：“我对会议的出席人数感到惊讶，每个人都来了，只有六个人缺席。”对于这样的评论有什么可说的呢。会有人愤怒地指出，坚持认为只要有六个人缺席，就不能算是每个人都来了。有时候人们会觉得我们生活在爱丽丝的奇境里，表述者想让词语代表什么意义它就能代表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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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希尔继续描述这个问题。同样，我们不应该将他的评论局限于历史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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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如“无须评论”这样的表述有时候应该理解为“我不知道它需要什么评论”。当有历史学家写“这是未知的”，他可能想说的是“对我而言是未知的”，或者“我不知道”，甚至可能是“我辨别不出”。这种表达方式“实际上”有时候仅仅意味着“在我看来”，而“无疑”“毋庸置疑”或“毫无疑问”这种表述，有时候真正应该解读为“有一点点疑虑存在，但我（作者）就是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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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义谬误是导致混淆的惯常源头。有三种常见类型的多义谬误。第一种类型发生在一个词语有两种或两种以上不同含义，并且不同的含义混合在一起时。因为不同的含义彼此之间未区分开来，混淆就趁机而入。迪士尼世界的一则广告如此写道：“你的幻想世界还未实现吗？”让迪士尼世界来迎合大多数成年人的幻想是不太可能的。有个更荒谬的例子是这样的：“詹姆斯·门罗是一位强大的（strong）总统。因此，当需要保护他的房屋时，我们需要一种耐用的（strong）油漆。Z牌油漆正在被使用。耐用的（strong）油漆适合于如此强大的（strong）总统。所以，请使用Z牌油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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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种类型的多义谬误发生在词语的意义在表述过程中不断变化时。让我们回头看看此前引用过的一个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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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需要监狱管理改革，这已经迫在眉睫。我们的监狱已沦为大多数人的尊严被掠夺之地。事实上，伟大的人道主义者，阿尔伯特·史怀哲说过：‘只要还有一个人，作为人类的基本权利和尊严不被承认，则没有一个人是自由的。’基于现有的情况，女士们、先生们，你或我都不是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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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free）这一词语具有多种含义。首先可用于它的广泛意义（广义）：由人权法案所赋予的信念的自由、信仰自由、言论自由以及其他自由。其次还可用于限制性意义（狭义）：遭囚禁的对立面，该词语的本义。这种类型的多义谬误非常微妙，能导致相当重大的混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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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种类型的多义谬误来自相关的词语：“艾森豪威尔过去是一位好将军、好公民、好父亲、好高尔夫球手、好美国人。因此，他将成为一位好的美国总统。”这个结论就是一种不合理的推论。他可能是最好的将军、最好的公民、最好的父亲、最好的高尔夫球手，最好的活着的美国人，但这些品质都不代表他能成为一位好总统。此处还有另外一个例子：“克莱斯勒大厦是一座建筑物，它也是一座小型摩天楼；因此，克莱斯勒大厦是一座小型建筑物。”这当然不对，一个形容词不能从一个名词转移到另一个名词会带来含义的改变或者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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