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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湘风土记 第二十一回 纤夫难过的清浪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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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江以滩多、滩长、滩险、滩陡著称,是湖南四大水系最奇特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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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沅江岸边,从天柱峰至茅洲一段,下为深泽急流,上为陡峭石山,在半山腰上,有一条由人工开凿的不到一尺宽、一公里长的羊肠小道,是当年纤夫拉纤行船运货的纤古道。当时,从苏、浙、皖、鄂进入的货物,进入沅江,都是衔尾相接,逆水而上,沿途水流湍急,险滩礁石甚多,大量货船,全靠纤夫们在这条悬崖陡壁的小道上,肩背搭带,拉着纤绳,历尽千辛万苦,一步一步地弯腰摆手,用力前行,冒着生命危险,才拉到洪江的。有一首民间流传的歌谣,就充分描绘了当年纤夫们的血和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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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脑九洞十八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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滩滩都似鬼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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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夫命薄多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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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盼老天保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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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称鬼门关的清浪滩,是沅江最凶险、最狭长的第一大名滩。它位于谭口下游,玉强溪之上不远的地方,全长12公里,两岸是青黛色笔陡岩山,河床狭窄,礁石林立,野性的沅水奔流至此,受地形环境挤压,像疯狂的野兽奔驰突涌,一泻千里,甩打在礁石上的浪花,激起的浪头有几丈高,卷起的漩涡似无底洞,水流急而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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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过清浪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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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常跑常德、岳阳、汉口的纤夫船家、排工们,一提起清浪滩,就谈虎变色,都把它叫做“龙门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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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浪滩,一年四季,无论涨潮还是枯水季节,大船都要花一整天时间,才上得了这个大滩。什么风篷、纤手、篙子,全都无用,所有水手,都得统统下河去拉纤。在礁石滩上,由人工开凿出来不到一尺宽的羊肠小道上,纤夫们像壁虎一样地趴在地上爬走,手脚并用的一寸一寸前行,艰难辛苦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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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夫们多是家境贫寒,无计可生所逼,才来到沅江上讨生活,他们与凶险的沅水,签下了“生死状”,用他们的信念,生是一条汉,死也是一条汉。他们爱沅水,也恨沅水,爱沅水,是因为沅水像母亲一样,哺育他们成长,并养活他们一家妻儿老小;恨沅水,是因为沅水还要夺走他们年轻的生命。他们年复一年,不分春夏秋冬地赤裸着,漆黑的背膛,全是油光闪亮的汗珠,竹篾做成的绳索,深深地嵌在他们肩胛和背部的肉里,浑身是一道道伤痕又盖着一道道伤痕,流血就像流汗一样浑然不知。肌肉隆起的双脚,用力撑在那乱石的河岸上,一步一步随着高亢响亮的“沅水号子”,拖着沉重的大船,一点一点朝前爬行,他们一不小心,就会掉进沅江里。从沅江岸边将他们用门板抬上来后,浑身上下爱裹着白布,以保存肢体的完整,避免让亲人看着伤心。他们的妻儿父母,哀哀恸哭,痛不欲生,更有新婚妻子,在经历了久久的相思后,突遭这样的残酷打击,立即就痴呆不语了,她们有的仰天长啸,有的甚至趁人不注意时,奔下河滩,一头扎进沅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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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负纤索爬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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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命悬在浪尖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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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滩中妖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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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入沅江魂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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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千年来,承传着大湘西的野性而刁蛮的清浪滩,就这样以其湍急与凶险,为沅江的商业繁荣,书写着极其沉重而悲壮的苦难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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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浪滩啊清浪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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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一道鬼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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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过脱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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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过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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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江人只能用这首歌谣,吐露出对沅江的恐惧和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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