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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贝三日 舰队司令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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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塞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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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79年10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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喷发五天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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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MA VIRUMQ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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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武器和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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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列桨船缓缓地靠岸。船头上画着的眼睛有种呆滞的目光,好像不相信它们看见的那一切。码头上有很多往来不断的人:军人们,奴隶们和各种各样的人在短短的时间内云集而来,准备着迎接乘客们。一名海员动作迅速地扔出一根缆绳,它又立刻被系在一根系缆桩上,与此同时,一架舷梯从船上放落下来。第一个下船的是个老年男人,银白的头发被风吹乱了。他迈着小步往前走,被人搀扶着。他是海岸上别墅之一的富裕的房主。然后,一个接一个地下来的主要是从受灾难袭击的边缘地区搭救到的少数生还者,那是一群处于休克状态的人,目光散乱,土呢卡肮脏不堪,头发上仍然沾着灰末。有些人的手臂上、腰上有可怕的烫伤,其余一些伤者以某种方式包扎着,另有一些人只想了结生命,在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儿女或其他亲人的死亡后,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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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艘四列桨船属于第一个营救小组,得以成功靠岸和巡查灾区,比如从郊区斯塔比亚开始,那里具备了设立一个行动起点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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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由一名军人扶着走下来,她极其困难地呼吸着,高温灼伤了她的肺。一个女孩则在每次有人碰到她那被完全烫伤的皮肤时大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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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带到基地这里的是些伤情最严重的人。基地海岸上唯一一处集中了好多医生并设立了一家军医院的所在。无数人在不多的时间里被史上最惨重的灾难之一击垮了,状况异常紧急,在现代也会如此。一些军人抱着严重烫伤的孩子走下来,他们疲惫不堪,他们的黑色大眼睛在绝望地寻找着某个可以拥抱的家人。他们已经流不出眼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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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波堤上有很多人希望看见从船上下来一个亲戚或一个朋友。出现这种情况时,他们便充满忧伤地拥抱和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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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所有活人下了船后,轮到死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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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被裹尸布包着,在横渡中他们占了一艘四列桨船的整个船舱。我们设想,大多数遇难者在当地被火化了(可能还把房屋的梁和露出废墟的家具用上了)。但是这些死者“不一样”:他们之间还有蕊柯媞娜的别墅里的信号塔海员。他们发送闪光信号直至最后一刻……在被活活烧死之前。现在他们回家了,回到他们的战友身边,裹尸布掩盖着他们那令人惊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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蕊柯媞娜的眼睛蒙着一层泪花。她认识他们中的每一个。她也属于生还者之一。提多·苏埃狄奥·克莱蒙特成功地救出了她。我们在他们离开埃尔科拉诺之际和他们分开的。然后途中有一座桥塌了,迫使他们停了下来。夜里,他们感觉到了岩浆流的热风,看见了深海处燃烧的船的火光。他们试着返回自己走过的路,为了搞清发生了什么和帮助几个生还者。但是刚一看见郊区,他们便和一整群受到滚烫的风袭击的逃生者的残余部分有了一个恐怖的相遇。路上此刻只有冒着烟的骨架。有些人缠结在最后一个绝望的拥抱中。另有一些人手臂弯曲、手腕扭转,因为高温造就的异常姿势。然后是那个没被大火吞噬但总之是死于热浪的老人的尸体,目光定定的,嘴巴大张着……蕊柯媞娜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无法抑制的哭声,提多·苏埃狄奥·克莱蒙特明白了,再往前去就是自寻死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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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重又踏上了去往那波利的路,勉强来得及避免被很多泥石流中的一道掩埋了,在稍远的那边,它们正沿着海岸将埃尔科拉诺埋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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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马不停蹄地赶了一程,把那些倒塌的房屋和神庙抛在了身后之后,他们到达了巴亚。筋疲力尽的蕊柯媞娜受到了几个世交的款待,他们给予了她百般呵护。提多·苏埃狄奥·克莱蒙特立刻再次启程,飞奔去罗马向皇帝提图斯(总之他已通过信号塔的传光仪得知)禀报,特别是为了尽快请求帝国首都安排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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蕊柯媞娜今天在防波堤这里,因为她知道舰队的最初几艘四列桨船成功进入了喷发的周边地区——连日来所谓的“禁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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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等待它们的到达时,她注意到人群中有一撮竖立的头发,天下仅一人有,但是置身于后面的人群中,她无法看清他的脸。她从人群里挤上前,来到那个男人背后时她喊了他的名字……他转过头来!萨图尼诺……他疲惫不堪,太阳穴上有道醒目的伤痕,可当他看见蕊柯媞娜时,他脸色一亮。他们长久地拥抱,把在这几个恐怖的日子里经历的所有的惊慌都发泄在这个举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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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图尼诺的故事与蕊柯媞娜是相似的。他得救是因为他骑马逃向了北面,朝着波佐利和巴亚,他的家族在那里有房子。但是没有办法使父亲和奶奶离开,他们决定留在埃尔科拉诺。后来他从另一个也是赶在天黑前骑马逃走的幸存者那里得知,两个人不慌不忙地转移到海滩上,和其他所有的埃尔科拉诺人一起等待海上的救援。他的父亲对穹窿下的位子分配做了指挥,同时鼓舞着任何一个来到他面前的人,始终以好言好语宽慰吓坏了的人。萨图尼诺再也没有得到父亲和奶奶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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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蕊柯媞娜和其他很多人,他来堤道这里也是希望能再见到他的家人。女人的内心和大家一样,还存有一线看着舰队司令活着回来的希望。在这种紧急时刻里,一个超人的出现可是极其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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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老普林尼的命运的很多疑问已昭然若揭。船上的海员们绷紧的面容和在一艘四列桨船上由几面升起的旗子表示的最庄重的举哀标志,还有他的贴身护卫们在舷梯两侧的堤道上排列的仪仗队从港口的入口起便已经为所有的人揭晓了这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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舰队司令的遗体被清洗了并穿上了一件干净的土呢卡,由几个海员扛在肩上抬下了船。胸脯上放了一把饰有宝石的漂亮的剑,鞘上雕了一个美丽的贝壳(维纳斯的标记)。要不是因为苍白无色,他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不止如此,他那安详的脸貌似微笑着。哭泣声和汹涌了几天后恢复平静的大海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笼罩的堤道。妹妹普林尼娅和小普林尼在堤道上等待着他。头上盖着一块头巾的女人靠上前,脸上挂满泪水。她伸手爱抚着哥哥的脸。而外甥则爆发出一阵难以控制的大哭。舰队司令重新回到了家,他将在各种殡葬仪式下被焚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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蕊柯媞娜也哭了,由于泪水,她没能认出此刻最后出现在一艘四列桨船上并来到陆地上的一个人。然后,她用手背擦干眼睛,一声叫喊从她嘴里迸出。那个头发脏兮兮乱蓬蓬的人是……弗拉维奥·克莱斯多:他的脸上布满灰末,目光呆滞无神。可当他与蕊柯媞娜的目光交接时,他的脸又恢复了生气。他目睹了舰队司令的死亡,他曾在彭坡尼亚诺的家里,那夜,他和其他熟人一样躲在了富有的罗马人的宅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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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得救是因为他重又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后来是他发现了舰队司令的躺在海边的一条床单上的遗体。看上去好像还活着。当他靠近时甚至还喊了他,深信他只是在睡觉……然而他的生命已经去了,飞走了……弗拉维奥比别人先登上船,正是为了证明舰队司令的死。彭坡尼亚诺不想来米塞诺,他收拾了他的全部财物,带着家人搬到了卡普里,他在那里有另一座多慕思。从那里,他打算指挥重建斯塔比亚的一座雄伟的别墅的重要工程,以及照管自己的生意。不仅如此,现在一切都颠覆了,很多竞争对手都死于非命,从一个生意人的角度来看,一个意想不到的发财的前景展开了……生意归生意,[2]即便是两千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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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热情问候了蕊柯媞娜和萨图尼诺之后,弗拉维奥·克莱斯多沉痛地跟上舰队司令的灵柩,它被抬向一条上坡路,我们仅在几天前在那同一条路上看见他坐在一顶轿子上,和他的那个几乎每走一步都要绊一下的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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