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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客人生：从物理学家到数量金融大师的传奇 第9章 百变金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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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盛的金融策略小组■学习期权理论■成为宽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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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交易员互动■新的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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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你刚进来时得的那场感冒吗？”在拥挤的电梯里，一位女士唐突地向我问道，她那干干的鼻子朝下，正对着我湿湿的鼻子。这是1986年1月的某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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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高盛新雇员来说，工作的第一天通常都是周一，我在高盛的第一天就是从1985年12月2日开始的。那天早上，我参加了入职培训，听到了对公司的简短介绍，选好了我的健康和生命保险计划，拿到了员工卡，留了指纹，最后还用免费午餐券在自助餐厅吃了午饭。那时的高盛只有5000名职员，那个地方还给人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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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11月底离开贝尔实验室，只有几天的时间放松一下。第二天，天气就骤然变冷。11月29日是星期五，我去河岸大道跑步，担心以后中午吃饭时间不能锻炼，我该怎样来保持良好状态。周日早上的时候，我就开始咳嗽、发烧。想到上班第一天就要请假实在不大好意思，我就带着感冒参加了入职培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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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个月中，由于缺少休息，我一直没有恢复过来。过去的两年时间里，我家里饱受打击：我岳父在1984年年初突然去世，我父亲在1985年去世，而仅仅几个月后我的岳母又处于胰腺癌晚期。埃娃一边照顾她母亲，一边努力在实验室做研究，于是我就在晚上和周末照顾桑娅，承担着满足一个两岁大孩子愿望的重担。晚上睡觉要被打断很多次，要起来喂奶，换尿布。我们都疲劳不堪，心情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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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个星期后，令人恐惧的凌晨电话从一个出乎意料的地方打来，我南非的姐夫又突然去世。几个星期后，关于埃娃母亲的电话也打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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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续了几个星期后，我的“流行”感冒发展成一直咳嗽和流鼻涕，让我晚上睡不好觉。在一个寒冷冬天的周五晚上，我开车带着约书亚和桑娅去东汉普顿，和几个朋友在那里过周末，这样埃娃就能不受打扰地陪护她的母亲了。周日晚上10点钟左右，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和睡觉。我半夜离开了家，在办公室留了便条说我病了，直接住进了林肯中心的帝国酒店。然后，我吃了一片安眠药以确保我能够睡着，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半。神奇的是，这次休息起了作用。我停止流鼻涕了，原本持续不断的咳嗽也消失了。到了周三早上，我返回办公室开始工作，至少就我的身体健康来说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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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我生病了，我仍快速地学了大量东西。我的主管拉维·达塔特维亚有着争强好胜的、犀利的性格，他还喜欢用尖锐、短小的语言刺激别人，故意要看别人有怎样的反应。但他是一个卓越的指导者：对金融理论有着深刻的直觉，也明白交易和销售业务是如何运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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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去高盛金融策略小组时，我原以为我是在那里承担债券交易软件工程方面的工作。但在1985年，场外债券期权业务开始出现，而拉维负责满足这方面的需求。我刚上班没几天，他就把我介绍给债券期权交易部门，让我研究这些债券期权的估值模型。星期五时，他给了我一份著名的考克斯-罗斯-鲁宾斯坦（Cox-Ross-Rubinstein）二项式期权模型的论文复印件，告诉我要在周末读完。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我开始研究一个非常有意思、悬而未决的商业问题，正是这一问题的解决成就了我的名声。同样重要的是，我与交易员们建立起了联系，他们对理论和模型有着真正的源于实践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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债券期权交易部门由皮特·弗洛伊德领导。皮特是一位30多岁，由律师转行来做期权的交易员。皮特对期权理论的精妙之处有着深刻、实用的体会，但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忙于给鲍勃·鲁宾写商业备忘录。鲍勃那时还是固定收益部门的主管，很快就变成高盛的公司领导之一，最终他搬去华盛顿当了克林顿政府的财政部长。我很享受与皮特交谈，在我们谈话过程中，有时他会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并将胳膊的全部重心落在我肩膀上几分钟。这还是我第一次从触觉角度体验当雇员的感觉。在贝尔实验室，主管不会与你发生过多的身体接触，而在高盛，高级管理人员习惯用一种父爱式的甚至有些居高临下的方式紧握你的手臂或肩膀，即使他们比你还要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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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特领导的小组内最引人注目的成员是戴维·加贝茨。他以前是一名地理学研究生，后来成为债券期权交易员。在12月底固定收益部在南大街海港酒家举办的一年一度的圣诞节聚会上，他和我以朋友相待。那次聚会是在爱炫耀的华尔街在鼎盛时期举办的、令人难以置信的喧嚣聚会。大虾和可以塞满整张嘴的大块牛排摊在桌子上。我们随着一群交易员组成的摇滚乐队起舞。这与我在贝尔实验室已经习惯的那种像小孩子交朋友般端着纸盘子吃巧克力蛋糕等聚会的风格完全不同。戴维把我夹在他的胳膊下面，就在天寒地冻的12月的夜晚，尽管我仍病着，戴维拉着我陪他步行回家。我们从海港酒家向北穿过下东区大踏步走了几英里，在午夜的黑暗中都能看到彼此呼出的气息在空中凝结成汽，直到最后我总算拦了一辆出租车载我走完剩下的回家之路。戴维性格冲动，充满活力，行事奔放，热情似火，快人快语，愤世嫉俗，总是因为一些不满意等原因给鲍勃·鲁宾写信，信里威胁着他要辞职离去，寻找更能施展抱负的地方。我初来乍到，他义不容辞地教我这里的规矩。我们一起在“Fledermaus”吃过很多次中午饭，对交易员来说那里是南大街上最“流行”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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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特团队中另外一名成员是雅各布·戈德菲尔德，他是个不修边幅的、胡子拉碴的、个子瘦长的、年轻的哈佛大学法学研究生，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进入法律委员会，毕业后直接进入高盛成为一名交易员。戴维也拿胳膊夹过雅各布，我们相处得很愉快。雅各布本科学的就是物理，而且自己能够编程设计很多自己的交易工具。雅各布非常聪明，很快就流露出一种不显山露水，又让人印象深刻的神秘色彩，同事们也开始对他另眼相看。他把员工卡紧贴胸前，从所有人那里获取信息而自己却不泄露任何信息，体现了一个完美的交易员所应具有的气质。不像20世纪80年代那些“宇宙主宰者式”的交易员，雅各布从来不说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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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知道雅各布是鲍勃·鲁宾的门徒，也是他的耳目。毫无疑问，雅各布在晋升方面是上了快车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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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进入高盛第一个星期里拉维留给我的问题，根植于美国20世纪80年代初的经济情况。高盛是“卖方”：我们卖出股票给资产管理者、保险公司、养老基金、共同基金等“买方”机构。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当利率高企的时候，很多这些买方机构买入由企业、市政当局、政府所发行的债券，他们能够获得非常高的收益率。但当从卡特总统执政时期通货膨胀达到顶峰，利率达到高点后，20世纪80年代中期的利率水平一路稳步下滑。债券支付的利息越来越少，这些基金不能获得前几年那么高的收益水平。为了提高不断下滑的收益率，很多基金公司开始通过间歇性地卖出基于他们持有的、特定债券的短期看涨期权，从而提高他们的收入。而提供这些看涨期权能够赚到很多钱，于是在1986年年初的时候，高盛的国债期权业务大幅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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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严密地说，基于债券的看涨期权是一份双方对赌合约，赌的是债券价格在未来约定的到期日时，是否会高过一个事先约定好的执行价格。到期时，如果债券价格高于执行价格，买方赢得赌局，他可以执行期权获得收益。看涨期权的收益就是到期时该债券的市场价格与执行价格之差。看涨期权的卖方要将该债券交给看涨期权持有人，并换回相当于执行价格的钱，尽管该债券现在已经变得更加值钱了。概括来说，就是看涨期权持有人获得债券价格高出执行价格的部分，但债券价格低于执行价格则没有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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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方基金公司向高盛卖出看涨期权获得额外收入。拥有价值100美元国债的共同基金，可以卖出基于该债券的一年期看涨期权，执行价格为100美元，期权费为2美元，这样就提高了他们的收益率。只要该100美元的债券本身没有升值，这2美元就是意外之财。但对于期权而言，有一分回报必有一分相应的风险。假如利率下降，一年后该债券价格上涨到106美元，这种情况下高盛就会执行看涨期权，要求共同基金将价值106美元的债券按照100美元的价格卖给高盛。这样就会使基金公司获得了2美元的期权费，但却在债券价值上损失了6美元，净损失为4美元。从本质上来说，基金公司就是在赌利率不会下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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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盛的角色就是作为客户的“裁缝”。基金公司可以卖出上市交易的利率期权和国债期货合约进行“打赌”，这些合约在芝加哥交易所里都有挂牌交易。但这些上市交易的投资工具只有有限数量的标准执行价格和到期期限，太过局限而不能与基金实际持有的债券的特定执行价格和到期时间相匹配。为迎合这部分市场需要，高盛从基金公司手里买入场外（OTC）看涨期权，每份期权都是基于基金所持有的特定债券私下商定的定制化合约。这种期权合约的到期日选定在基金公司每个季度需要公告收益的日期之前。如果利率没有下跌，基金公司赢得赌局，他们获得期权费从而提高了他们可以用来公告的收益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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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很多业务发展的早期阶段一样，出售债券期权的公司收益颇丰。交易部门可以为一家基金的特定需求而量身定制一份期权，并据此收取额外的费用。高盛的债券期权部门通过买入价格相对便宜的、交易所上市交易的期权和期货来对冲卖出的定制化期权所产生的风险，两个操作方向上的支付近似匹配。利用交易所上市合约对冲定制化期权有一定风险，执行价格和到期时间的不匹配使得对冲只能近似实现，并不能完全精确对冲掉风险。你可以想象一下，我们部门因为愿意承担和管理这种风险而收取的费用是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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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一种期权对冲另外一种期权，像高盛这样的公司需要模型来告诉你每一种期权的价值，以及期权对于利率变化的敏感度。拉维让我去学习的、久负盛名的布莱克-斯科尔斯期权模型是针对股票期权的，并不严格适用于债券期权。股票相对简单，它们并不保证未来会支付股利，也没有约定的到期期限，因此它们的未来价格也是不受限制的。而国债就有些复杂了：因为它们承诺到期后要偿还本金，其到期日的价格就限定在面值上了。而且，由于所有的国债都可以被分解成一组到期日不同、更加简单的零息债券，那么这些债券之间就是相互关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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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新上司拉维曾尝试对适用于股票期权的布莱克-斯科尔斯模型进行修订，以使其适用于债券期权，至少能近似地适用于短期国债期权。他已经写了一个计算机程序来执行修正后的模型，现在的债券期权部门就是据此进行对冲操作的。随着他们对这个模型的逐渐熟悉，皮特·弗洛伊德负责的部门发现拉维的模型对于短期期权是适用的，但对于长期期权而言是有问题的。由于没能充分考虑到债券价格长期变动行为，这个模型存在着各种各样理论上的不一致。这只是一个具有独创性的初次加工，快速地做出来是为了让债券期权交易部门尽快开展业务。但现在，无论是模型本身还是它的计算机交互界面都需要做进一步提升。我进公司的几天后，拉维指派我对模型进行扩展，对程序进行改进。这是我第一次与交易员一起工作，正是在与拉维和交易部门的同事一起工作的几个月里，我了解到了作为一名宽客要注重实效，要以业务为导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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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交易部门的角度出发，在业务中使用这一模型的最大障碍并不是理论，而是缺乏一个对用户来说形象、方便的界面。每一次销售人员需要对与客户可能达成的期权交易进行估值时，他首先都必须一行接一行地输入债券当前价格、到期期限、利息以及期权的到期期限与执行价格；然后，销售人员还必须输入当前短期利率和假设的债券未来收益的波动率；最后，还要按一下回车键，程序才能根据模型计算出期权的理论价值，并告诉你如何利用标的债券对冲期权的风险。如果你希望计算在不同波动率、到期期限、执行价格水平下的期权价值，你必须重复以上步骤，一而再，再而三地输入所有变量值并敲击回车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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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成一笔交易可能要花几天的时间。通常，客户会从高盛这里拿到报价，然后打电话给另外一家交易商从而得到他们的报价，对比一下，经过仔细考虑后，第二天，客户会打电话回来继续商讨。在这个节点上，我们部门的同事就要再一次运行估值模型程序，重新输入所有交易中的变量进行估值。这个过程降低了与客户互动的效率，对于迅猛发展的业务来说也实在太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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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件设计方面也有缺陷。拉维的编程是用FORTRAN语言完成的，但科学界和金融学界对编程语言的应用已经迅速朝C语言方向发展，C语言对于协作软件开发提供了更好的工具。拉维指示我要学习期权理论，用C语言再重新编写程序，设计一个更加友好的用户交互界面。这是一个完美的任务，因为它立刻就把我暴露在理论、执行以及业务互动面前。我首先用了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快速浏览了一下股票期权理论，就如最初在考克斯-罗斯-鲁宾斯坦二项式文章中所阐述的那样。然后，我研究了一下拉维的FORTRAN语言版本的债券期权模型，开始在FSG部门的VAX计算机上利用C语言重新编写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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