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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8009 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的最后503天 [:1705587479]
1705588010 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的最后503天 第六章 家庭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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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8012 尼古拉和亚历山德拉深爱着对方。即使已经结婚数十年,亚历山德拉写给尼古拉的信依然流露出毫不倦怠的热情,而尼古拉对她也充满热情。但正是这种相互依赖蒙蔽了尼古拉的双眼,让他对亚历山德拉身为皇后的缺点视而不见。与其他皇后和女王一样,亚历山德拉非常高傲。但区别在于,别的皇后会用一些做作夸张的方法调和一下自己内心的傲慢,而亚历山德拉在不感兴趣或不悦时完全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或假装自己很高兴。她对上流社会人士的冷漠态度损害了她在俄国舆论中的形象。[154]亚历山德拉专横跋扈又固执己见,令沙皇的很多亲属,包括玛丽亚·费奥多罗芙娜皇太后都对她敬而远之。但她很乐意保持这种高高在上的冷漠姿态。她总表现得好像上帝和常识都一定会站在她那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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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8014 皇后的性格和态度怎样原本无关紧要。但俄帝国遭遇了严重的危机,人们普遍将这一危机归咎为皇帝太过软弱,无法抵抗专横的皇后对政事的干涉。随着内忧外患加重,民众对皇后的憎恶也在加深。亚历山德拉一直认为自己有责任鼓励皇帝坚守独裁统治的传统。在二月革命发生前数天,她曾写道:“我如此热切地想分担你的重担!你如此勇敢坚忍——我感同身受,愿与你共同承受痛苦。我的心意甚至无法用语言表达。”她还安慰尼古拉说,已故的拉斯普京——“我们亲爱的朋友”——正在另一个世界为他祈祷。[155]亚历山德拉和尼古拉脾气截然不同:她易怒,而尼古拉性情平和;她果断,而尼古拉优柔寡断。每天晚上他们都会见面,讨论困扰他们的问题。但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他们从不讨论政治。[156]对大多数问题,他们俩都意见一致。尽管亚历山德拉左右过尼古拉对官员的任命,但没有证据表明,她影响过尼古拉制定政策方针。[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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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8016 然而,亚历山德拉比尼古拉承受了更多的指责。科贝林斯基持有那个时代典型的想法,认为男性应当掌控妻子,他曾称:“她控制着整个家庭,君主也屈服于她。”尼古拉就任何重要的实际问题做决定时都喜欢征询她的意见,至少在退位后如此。人们问他某件事时,他的经典回答是:“我的妻子怎么看?我要去问问她。”[158]亚历山德拉固执己见,并痛恨优柔寡断。她常挂在嘴边的话是:“犯错误也比不做决断要好。”[159]她厌恶铺张奢华。平时只佩戴两串珍珠。这便是她最大程度的放纵自我了。[160]她喜好素食——在这点上她与“异教徒”列夫·托尔斯泰相同。[161]她生气时会脸红。[162]大多数时候,她脸上总带着苦恼的神情,但她也很容易同情那些不幸的人。[163]她通常举止拘谨,因此很多人认为她很高傲。但她被逗乐时,也会露出动人的笑容。她的女儿们比外人更清楚这一点;她们称母亲为“小太阳”。[1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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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8018 沙皇夫妇通常用英语交流。亚历山德拉是德意志帝国的黑森大公小姐,受洗时取名阿丽克丝。她六岁时母亲去世了,此后她很长时间都在英国陪伴外祖母维多利亚女王。1904年至1905年日俄战争后,她在正式场合开始说俄语,以此表明她对第二祖国的忠心。唯一的问题是,她总是认真地把每个词都念清楚,因此语速太慢。[165]她厌恶与上流社会打交道,身边围绕着一群和她一样容易紧张的亲信。他们进宫的主要原因是总能听命于亚历山德拉,并赞同她那些偏颇的想法。她练习缝纫,战时在沙皇村疗养院中花了很长时间照顾伤员。她热切地研读宗教文学。娱乐方面,她有时会和索菲娅·布克斯赫韦登一起弹奏钢琴二重奏。布克斯赫韦登曾委婉地说,她的演奏一定会让瓦格纳、格里格和柴可夫斯基在九泉之下难以安宁。[1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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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8020 亚历山德拉知道,是自己将可怕的血友病带给了她与尼古拉唯一的男性继承人阿列克谢。这令她非常痛苦。她曾对亲信说,是她带来了坏兆头。[167]她的舅舅、兄弟和两个外甥都因为这种病而早夭。她知道,儿子也面临同样的命运。这也是她虔信上帝的原因之一。[168]为阿列克谢的病,她永远无法忘怀或原谅自己。家庭医生叶夫根尼·博特金曾独自对罗曼诺夫一家展开研究。那个时代的医学认识到,致命的出血症状只会影响患有血友病的男性。但据悉女性也会有痛苦的症状。携带血友病的女性家族成员会在更年期出现类似癔症的症状。因此,博特金总结道,这是亚历山德拉狂热沉迷于宗教的原因。[169]但他从未对亚历山德拉或尼古拉说过自己的想法。他对罗曼诺夫一家非常忠诚,并为能侍奉他们到最后而自豪,不管他们的结局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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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8022 亚历山德拉热衷神秘主义,并在俄国的宗教传统中找到了自己的天地。信奉东正教后,她全心全意地投入了新信仰。[170]她对皈依东正教从未后悔过,并称:“新教实在太枯燥了!”[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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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8024 她始终将已故的拉斯普京视为东正教的根本真理与美德的化身。当女仆玛丽亚·图泰尔伯格质疑拉斯普京时,皇后打断了她的话,说:“救世主没有从学者和神学家中挑选门徒,而是从渔夫和木匠中挑选门徒。福音书说,信心能够移动大山。”她指着一幅描绘基督神迹的画说:“这位上帝今天复活了。我相信儿子会再次站起来。我知道人们因为我的信仰而以为我疯了。但所有相信的人肯定都是殉道士。”[172]虽然她非常虔诚,时时祷告,但她肯定也注意到了,上帝并未令儿子的病情好转。危情一再出现,阿列克谢随时可能死去。这是拉斯普京变得对她那么重要的原因。皮埃尔·吉利亚尔回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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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8026 她认识拉斯普京后,就坚信在阿列克谢·尼古拉耶维奇生病时向他求助,阿列克谢便能活下来。她的儿子会活下来。阿列克谢·尼古拉耶维奇会病愈。你可以说是巧合,但她遇到拉斯普京以后,阿列克谢·尼古拉耶维奇的病情确实好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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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8028 亚历山德拉相信了。除此以外,她别无依靠,儿子病情的好转带给她心灵的平静。她坚信拉斯普京是半圣,是她与上帝的中间人。[1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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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8030 没有拉斯普京,她会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出来以挽救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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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8032 阿列克谢和母亲非常亲密。吉利亚尔回忆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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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8034 如果他一天去看母亲二十次,母亲会一次不落地亲吻他。我能够理解她,每次她对儿子说再见时,都害怕自己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另外,在我看来,宗教信仰似乎不能让她得到想要的结果:危情一再出现,威胁着儿子的生命。她一直等待的奇迹从未出现。[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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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8036 这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阿列克谢身体都不好。但幸运的是,尽管“我们的朋友”已经去世,但阿列克谢并未遇到受伤或大出血的紧急情况。[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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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8038 他总是努力表现得勇敢。他的腿时常疼痛难忍,但人们问他疼不疼时,他经常否认。[176]有时,他会问自己:“你觉得怎么样?病痛会不会消失?”[177]他身体较好时,家庭教师吉布斯会和他玩“强盗”游戏。[178]他还喜欢玩一套士兵玩具,喜欢演奏巴拉莱卡琴。[179]在科贝林斯基的回忆中,他是一个聪明活泼,能说英语和法语的小伙子。(他从没学过德语。)[180]父母和姐姐们亲昵地称他为“宝贝”,这意味着他们并不期盼他迅速长大。他也因此习惯将自己看成孩子。尽管他并不笨,但他也不是一个早慧的孩子。他想到什么游戏,便会要求老师皮埃尔·吉利亚尔和西德尼·吉布斯与他在皇宫外玩这个游戏。这两人和博特金一样,太沉迷于同罗曼诺夫一家交往,以至于感觉不到这其实有损自己的身份。不管怎样,他们度过了一段欢乐时光。对孩子们来说,这也是一段快乐时光。一位家庭医生的儿子科利亚·杰列文科时常在白天与阿列克谢玩耍。罗曼诺夫一家和随从们都很喜欢阿列克谢可爱的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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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8040 尼古拉退位时,正是孩子们集体染病之际。他的四个女儿奥尔加、塔季扬娜、玛丽亚和阿纳斯塔西娅都因为麻疹卧床,她们很可能是从阿列克谢那里传染上的。奥尔加和塔季扬娜还染上了胸膜炎。[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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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8042 奥尔加是一位谦逊的姑娘,会说法语、英语和德语。她喜爱唱歌,并有一副女高音的好嗓子。她擅长绘画。她也不喜欢华丽的衣着。[182]人们注意到,相较于母亲,她更喜欢父亲。[183]塔季扬娜则更像母亲亚历山德拉,总是与母亲亲密无间。[184]她很有决断,有时也爱发号施令,因此她常常帮着管理家里的事。她的一位老师说,如果哪一天皇后不在了,塔季扬娜能轻松担起她的工作。[185]玛丽亚是家中的美人,其他人常常叫她玛什卡。她在绘画方面很有天赋,是姐妹中最擅长交际的。她常常与警卫聊天,问出他们妻子的名字,家中有几个孩子,拥有多少土地。她精力充沛又积极乐观,让有些人想起她的祖父亚历山大三世。阿列克谢总会喊她:“玛什卡,过来背我!”她总会高高兴兴地过去。[186]阿纳斯塔西娅个子矮小,体格健壮。她热衷发掘人们的弱点,嘲笑他们;从积极的角度看,她“天生幽默”。[187]她在家中的爱称是“淘气鬼”。[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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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8044 如今,这幸福的一家人发现他们身处一个从未想象过的境地。但罗曼诺夫一家的适应力很强。只有亚历山德拉不太笑得出来。她将一切视为高层政客们强迫她丈夫退位的一场阴谋,为此愤愤不平,终日心情阴郁。她无比怀念她在沙皇村疗养院中活跃忙碌的时光。但她也知道,她必须表现得很勇敢。她和女儿们重拾了最朴实的快乐,这份快乐将她们团结在一起:阅读、室内游戏、缝纫。阿列克谢玩玩具士兵和武器装备。尼古拉则劈柴打发时间。在卸下了曾经的公共责任后,他们都抓住机会分散注意力。一家人在等待中努力保持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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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8050 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的最后503天 第七章 临时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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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8052 临时政府并不急于处置罗曼诺夫一家,尼古拉也小心翼翼避免招惹内阁。双方都想维持沙皇村的现状,令各方都可以接受。即便如此,内阁部长中仍然有人希望弄清楚,尼古拉或亚历山德拉是否曾经在战时与德国媾和。内阁组建了一个高级调查委员会,由具有丰富法律和官方调查经验的资深人士组成。他们的任务就是调查清楚罗曼诺夫家中是否有人试图让俄国退出战争,并和德国单独签订媾和条约。如果发现了证据,沙皇夫妇就有可能被判处叛国罪。[1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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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8054 彼得格勒苏维埃派出士兵,在社会革命党人谢尔盖·姆斯季斯拉夫斯基上校率领下,乘装甲车辆前往沙皇村。姆斯季斯拉夫斯基属于他所在党的左派,他们以为会有暴力事件发生。姆斯季斯拉夫斯基穿着军装,向科贝林斯基摇了摇手中那封奇赫伊泽的信,要科贝林斯基为他提供一切帮助。姆斯季斯拉夫斯基要求单独见尼古拉。[190]据科贝林斯基说,他还要求将尼古拉转移到位于彼得格勒的彼得-保罗要塞,关押在那里。[191]当科贝林斯基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的这个请求时,姆斯季斯拉夫斯基喊道:“上校,你知道现在要流血了,那血将会流到你的头上。”科贝林斯基回答道:“来吧。如果要流血,就让它流吧。但我仍然不能答应你的要求。”当姆斯季斯拉夫斯基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时,科贝林斯基以为一切到此结束了。但事实上,姆斯季斯拉夫斯基说自己只想进去看一眼皇帝,并不会跟他说话,用花言巧语说服了亚历山大宫的值班队长,混进了宫中。回到彼得格勒,姆斯季斯拉夫斯基报告称,罗曼诺夫一家目前处在合理的管控下。[1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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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8056 罗曼诺夫一家的处置问题归司法部管辖后,克伦斯基是所有内阁部长中与尼古拉有过最直接接触的人。[193]他手头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直到4月3日才终于有时间前往沙皇村,与前皇帝交谈。他们第一次会谈时,克伦斯基像称呼俄国平民一样,称呼尼古拉为“尼古拉·亚历山德罗维奇”。但谈得投入之时,他不自觉地称呼尼古拉为“陛下”。皇帝对随从提到过这件事。这是在与司法部长的谈话中为数不多令他感到好笑的事情之一。[194]而宫中老仆们则对克伦斯基没有那么宽容,都不太喜欢他。克伦斯基时常穿着衬衣和破旧的双排扣上衣,而老仆们更习惯看到大臣在宫中穿燕尾服。他们不明白为何一场革命就令一切发生这么大的变化。[195]他们看到克伦斯基坐着由皇帝过去的私人司机驾驶的轿车来到沙皇村,就更加不快了。这样的做派在皇宫中并不受欢迎。[1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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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8058 克伦斯基继续勤恳地履行职责,不仅和尼古拉交谈,还和亚历山德拉、阿列克谢谈话。尽管他是因攻击沙皇制度而全国闻名的律师,但此刻他感到,自己的重要任务是尽快熟悉罗曼诺夫一家,并了解他们对前往英国避难的想法。他还亲自检查了亚历山大宫内外的安保情况。[197]正是在这项检查中,他从一位仆人那里得知,亚历山德拉和安娜·维鲁波娃曾经打算把一摞文件扔进炉子烧毁。他问了其他仆人,他们也证实了这件事。掌握了亚历山德拉不诚实的证据之后,克伦斯基征用了所有官方和私人文献,以防她阻挠高级调查委员会开展工作。[198]他还采取行动,将维鲁波娃驱逐出宫。他登门时,维鲁波娃正生病卧床,衣衫不整的模样令他厌恶,在他看来,维鲁波娃不知羞耻,也不自重。他立即下令将维鲁波娃和亚历山德拉的另一个亲信莉莉·德恩一起逮捕,并送往彼得-保罗要塞。[199]几天后,克伦斯基和被他任命为兵营指挥官的科罗维琴科一起回到沙皇村。他此行的目的是对罗曼诺夫一家进行隔离。随从也必须接受隔离,他们可以决定自己是去是留。这样一来,皇宫将与外界彻底隔绝。没有克伦斯基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皇宫。他还规定所有通信都要接受审查。[200]克伦斯基认真完成高级调查委员会的工作,并要求获权搜查装有尼古拉过去往来信件的箱子。尼古拉妥协了,但他攥紧一封信并坚称这是私人信件。克伦斯基将信从他手中抢走,尼古拉大为恼火,但也无能为力,只能愤怒地喊道:“好吧,这样看来,你们也不需要我了。我要出去散会儿步。”[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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