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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拉尼奥的肖像:口述与访谈 6 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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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作品和畅销书的混淆 几万光年的距离 可读性的灾难 作家的痛苦 挣不少钱 一生后悔的错误 上帝也救不了他俩 如果您不明白我的话中话 有关他的各种新闻太多了 奇怪之事 我的故土是我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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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手”这个词是在罗贝托·波拉尼奥尖刻和挑衅的讽刺中诞生的,主要是针对他的同行伊莎贝尔·阿连德。阿连德在2003年《国家报》对她的采访中回击道:“他说这话不会伤害到我,因为他这人对全世界都这么刻薄。他是个从来不会说好话的人。在我看来,他的离世也不会把他变成好人。总之,他非常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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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5月26日,波拉尼奥在智利记者安德烈斯·戈麦斯为《时代评论者报》对其进行的电话访问中创造了“写手”这个词。安德烈斯·戈麦斯询问波拉尼奥对那年智利国家文学奖候选人的看法。当时阿连德的呼声最高。罗贝托却回答:“我只觉得她是个糟糕的作家,叫她‘作家’都算是给她面子了。我甚至不认为她称得上是‘作家’,顶多算个写手吧。”这么看来,阿连德的《幽灵之家》如此畅销,波拉尼奥却对此不屑一顾:“如果把奖颁给阿连德,就相当于把普利策奖给了约翰·格里森姆(1)或者肯·福莱特(2),完全是把文学作品和畅销书混为一谈。这两者毫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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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阿连德这个“写手”的称号,阿根廷批评家莫妮卡·洛佩斯·奥康在2009年10月20日号角传媒集团的杂志《Ñ》中撰文写道:“罗贝托·波拉尼奥说伊莎贝尔·阿连德根本不是作家,而是个‘写手’。如果这称号被理解为某种不断重复程式化叙事的官僚主义作风,那写作其实就是个以意识形态市场为服务目标的战场,在这里你可以把女性特质变成某种英雄主义的程式,从这个角度出发,波拉尼奥其实说得挺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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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拉尼奥自己也解释了作家和写手的区别:“像西尔维娜·奥坎波(3)这样的才称得上作家,而像马塞拉·塞拉诺(4)这样的就是写手。她们之间差了几万光年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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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埃布拉大学,一位年轻的智利教师费利佩·里奥斯·巴埃萨在一次访问中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任何一个对罗贝托·波拉尼奥有点了解的读者都能发现他作品中的一个基本问题,即他对写作这个行业在道德和审美上的高标准。道德上,他曾多次表示,对政治权力或者经济权力趋炎附势会把一个作家变成附庸的朝臣。而审美上,他认为作品具有可读性——比如那些可以带去海滩边看的缺乏批判性和艺术性的快餐文学书籍——只是给出版商带来利益的工具,对读者而言毫无意义。只有非常犀利敏锐的作家才能达到这种高标准,比如写出《艺术的法则》的皮埃尔·布迪厄和《虽然我们一无所知》的作者恩里克·比拉-马塔斯。当然,如果你想有所了解的话,也可以从波拉尼奥的《克苏鲁神话》或是《后博尔赫斯文学的漂流》读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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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通俗易懂和出卖灵魂造就了写手们,他们的作品里满是惯常的伎俩和话题,出版商以此来吸引大众把眼光投射到新书区。因此,一个写手从不承担美学上的风险,他们不断重复类似的叙事情节(比如被男权社会压迫的妇女们,或者是被联合果品公司压垮的拉丁美洲的故事),通常情况下,他们只考虑如何构建故事,其他的都不管,他们根本不明白文学和其他任何一项艺术一样,需要有不同层次的审美和哲学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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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拉尼奥在接受阿根廷记者耶里谢欧·阿尔贝多为《图里亚》杂志进行的采访(5)中,再次提及了阿连德和塞拉诺:“如果我一直是吃着妈妈做的菜长大的,可能我现在和马塞拉·塞拉诺或者伊莎贝尔·阿连德的风格就差不多了吧。那样可能也不差,毕竟我就不用经历作为一个作家的痛苦了,而且还能挣不少钱,这样想来,确实不是什么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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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家都开始用“写手”来称呼阿连德这样的作家,不仅是她,还包括墨西哥的安赫莱斯·玛斯特尔塔、智利的安东尼奥·斯卡尔梅达,还有西班牙的阿图罗·佩雷斯-雷维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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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原因使得阿图罗·佩雷斯-雷维特成了拥有读者数量最多的西班牙语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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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图罗·佩雷斯-雷维特,还是伊莎贝尔·阿连德,这都不要紧。弗耶还是他那个年代法语文学中拥有最多读者的作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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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又怎么看阿图罗·佩雷斯-雷维特进入皇家语言学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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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语言学会就是个有着特权头衔的空架子。胡安·马塞(6)不在里面,胡安·戈伊蒂索洛(7)不在里面,爱德华多·门多萨和哈维尔·马里亚斯(8)也不在,奥尔维多·加西亚·巴尔德斯(9)在吗?也不在。我记不清阿尔瓦罗·庞波(10)是不是在里面了(可能在吧,就算他在里面,估计也是学会弄错了)。不过你看,阿图罗·佩雷斯-雷维特居然在里面。对了,保罗·科埃略(11)还在巴西的皇家语言学会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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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图罗·佩雷斯-雷维特也反过来斥责道:“我对罗贝托·波拉尼奥一点兴趣都没有。我感兴趣的作家都已经死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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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拉尼奥的读者应该都明白写手这个词的含义和范围。这其实不是有意去定义阅读的等级,像胡里奥·科塔萨尔时期区分女读者(被动的)和男读者(主动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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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您和伊莎贝尔·阿连德或者安赫莱斯·玛斯特尔塔一起喝醉了,是否会改变您对他们作品的看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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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的。首先,她们俩是不会跟我这种人一起喝酒的。其次,我已经戒酒了。再来,即使是在我烂醉的时候,我也没有失去理智、韵津和节奏感,我仍然坚持反对剽窃,对抗平庸,拒绝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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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要说的是玛斯特尔塔,1999年开始,波拉尼奥就和她有些纷争。当时,波拉尼奥因为《荒野侦探》得到了罗慕洛·加拉戈斯文学奖。他在加拉加斯那场著名的获奖感言中说:“利用这个机会我再次感谢评审团给我荣誉,尤其是要感谢安赫莱斯·玛斯特尔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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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埃布拉情歌》(13)的作者是评审团中唯一一个给波拉尼奥投反对票的人,她把赞成票投给了古巴作家耶里谢欧·阿尔贝多(14)的《蜗牛海滩,一只孟加拉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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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11月16日,在杂志《周日C》(15)中,安赫莱斯·玛斯特尔塔回应了这个话题:“没有投票给《荒野侦探》可以说是让我一生后悔的一个错误。现在能说出来真的是太好了,从没人问过我这件事。对,我确实投了波拉尼奥的反对票,显然,我大错特错。我的确更喜欢耶里谢欧·阿尔贝多的作品《蜗牛海滩,一只孟加拉虎》,至少来说,我更能理解这部作品,但现在波拉尼奥变成了大家崇拜的对象,我也渐渐开始懂他,可以说,我尊重他,虽然他的文学风格并不是我所钟情的那种。我再也不会做这种蠢事,和整个评审团对着干,投票的那天下午我丢失了应有的公正性。事实表明,波拉尼奥的粉丝中很少有喜欢我的,但我不会为此伤心。更重要的是,我现在了解了波拉尼奥是怎样的人,而且我也变成了他的粉丝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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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热的耐心》和《我梦见了被焚烧的雪》等作品的作者安东尼奥·斯卡尔梅达也和波拉尼奥有点私人恩怨。在前文提到的安德烈斯·戈麦斯为《时代评论者报》对波拉尼奥进行的电话访问中,波拉尼奥还谈到了对2002年智利国家文学奖的候选人的看法(最终花落博洛迪亚·泰特尔鲍姆手中):“斯卡尔梅达应该是电视人物吧。我根本没法看他的书,即便是随便翻翻他的散文都会让我反胃。我想说:阿连德的作品很烂,但至少还算是能看的东西。至于斯卡尔梅达和泰特尔鲍姆,就连上帝都救不了他俩。”(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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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东尼奥·斯卡尔梅达曾经邀请你上他的节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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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一个女秘书,也有可能是他的女佣吧,曾经给我打过电话。我说我太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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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对阿连德的批评——她最终获得了2010年智利国家文学奖,还是对斯卡尔梅达的攻击,都反映了《2666》的作者,也就是我们的波拉尼奥与智利文学界之间深深的怨气,波拉尼奥让他的同行们心烦意乱,其中很多人甚至不想听到关于他的一点儿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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