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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芬奇传：自由的心灵 [:17056558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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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芬奇传：自由的心灵 盛 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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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9年2月7日，一场马上长矛比武（giostra）在佛罗伦萨举行，为庆祝时年20岁的洛伦佐·德·美第奇开始参与公共生活，也庆祝他即将与克拉丽斯·奥尔西尼成婚（她是来自罗马的新娘，在这个时期是一个不受欢迎的选择）。他骑马率领骑兵队伍穿过街道，从美第奇宫来到举办马上比武大赛的圣十字广场。他的装备——丝绸、天鹅绒、珍珠、刻有雕镂图案的盔甲，还有那不勒斯国王赠予的白色战马——的华丽是不言而喻的，但让我们来看看他头顶飘扬的旗帜，这是专门为这个场合设计的“白色塔夫绸旌旗”。诗人路易吉·浦尔契（Luigi Pulci）这样描述旗子的设计图案：“上方装饰着太阳，下方点缀着彩虹，一位女士站在中间的草堆里，身穿绣着金银色花朵的古风长袍”，画面背景“是一棵月桂树的树干，上面有几根枯萎的树枝，其间只有一根绿色的树枝”。 59 “月桂树”（lauro）一词是“洛伦佐”（Lorenzo）的双关语。他的父亲生病了，并在1469年底去世，洛伦佐是他们家族中强壮的“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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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伦佐的旌旗由安德烈亚·德尔·韦罗基奥设计，现在早已失传。这面旌旗难以被列入他的代表作，但它充分说明了，在这个部分算是君主继承权力的时刻，韦罗基奥工作室所具有的威望。我们可以肯定，洛伦佐的旌旗是当时花钱能买到的最好的。它还提醒我们，艺术家参与了佛罗伦萨市民生活的诸多方面——不仅是绘画、雕塑和建筑，还有马上长矛比武这种奢华盛会。佛罗伦萨每年会固定举行各种盛会，比如大斋节前数周的狂欢节、神圣的复活节游行，还有5月的五朔节庆典。五朔节将断断续续地持续到6月24日，这天是佛罗伦萨主保圣人施洗者圣约翰的纪念日。节日当天，领主广场会举办“猎狮”活动，圣十字广场举办足球比赛，也就是现在所说的calcio storico（古典足球）：一方27人，“多用拳头少用脚”。还有每年例行的赛马（the Palio），这比赛在城邦行政长官之间激烈展开。赛道穿过城市，从普拉多门到十字门，“母牛”敲响三次后比赛开始，获胜者的奖品与比赛同名，是一块镶着毛皮和金色流苏的深红色丝绸，可以避邪。当时著名的赛马手是戈斯坦佐·兰杜奇，他是记日作家卢卡的弟弟。 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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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罗基奥为洛伦佐·德·美第奇创作的半身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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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第奇家族深谙公开庆典抚慰人心的功能，洛伦佐执政期间，十分鼓励这类活动。“山峦派”可能会有人抱怨，他们认为美第奇家族举办这种大型庆典是为了分散人们的注意力，因为后者的自由正受到任人唯亲、操纵选票的侵蚀。如果说这里面有“面包和竞技”的政治因素的话，那么其中也包含着洛伦佐对庆典发自内心的喜爱。狂欢节正变得越来越复杂精致。装饰华丽的马车在火炬的照耀下游行，这是现代狂欢节彩车的鼻祖。传统上，它们代表不同的公会，不少狂欢节歌曲与职业有关，例如《裁缝之歌》《榨油工人之歌》等，但现在的狂欢节歌曲则倾向更优雅的古典或神话题材。这些节日“战车”越来越奢华精妙，成为胜者的政治隐喻，这些花车真的被称为“胜者”（trionfi），让人回想起罗马帝国的胜利庆典，只是当下成为彰显美第奇家族的权威与荣耀的工具。和以前一样，人们唱着淫秽下流的歌谣——只是现在的大人物想听的是《蜜饯小贩之歌》《阿里阿德涅和酒神巴克斯的胜利》这样的小调，这两首都由洛伦佐亲自创作，其他曲子则是他的文人好友阿尼奥洛·波利齐亚诺和路易吉·浦尔契创作；洛伦佐的传令官巴蒂斯塔·德尔·奥托奈奥也是创作这类歌曲的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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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第奇家族举办的马上长矛比武和狂欢节的盛大场面是当时最受欢迎的表演，所有节庆道具都要派上用场，包括旌旗、条幅、戏服、面具、盔甲、马衣和胜利马车，它们产自韦罗基奥工作室或其他同类工作室。人们认为列奥纳多不是那种天生快乐外向、陶醉于狂欢节的混乱的人，但这些表演让他惊叹不已。我们肯定能在观看马上长矛比武的人群中找到他——他可能还制作了旌旗。他是马匹和马术的鉴赏专家，后来还将参与米兰的马上长矛比武。我猜我们也可以在复活节的周日，在圣母百花大教堂外的人群中找到他，他正在观赏著名的纪念圣灵降临的烟花表演，表演中有一大车烟花由一队白牛从普拉多门拉来，一只人造鸽子顺着圣母百花大教堂和洗礼堂间拴好的金属丝线移动，最终点燃烟花。他可能记得这画面，因为在《大西洋古抄本》的一幅速写中，他描绘了一只在金属丝上的机械小鸟，标题为《喜剧之鸟》。早期传记作家们一致认为，列奥纳多创造了这种更为魔幻和更具戏剧效果的飞行器：“他使用了某种特殊材料造出了会飞的鸟。” 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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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教表演是另一种佛罗伦萨公开表演，相当于中古英格兰的神秘剧。这些表演是在宗教节日时在教堂和修道院举行的，由宗教团体中的年轻男孩表演。这些表演是大手笔，显然受到了美第奇和其他家族的资助。表演中有特效——巨大的转盘旋转着变换场景，绳线和滑轮让演员们在空中飞来飞去。据瓦萨里说，布鲁内莱斯基发明过许多奇妙装置，使这些特效成为可能。在圣菲利斯，每年3月25日（天使报喜节）都会举办一场“天使报喜”表演。天堂在屋顶桁架间，玛利亚的房子在正厅的舞台上，天使加百列被危险地吊在一朵木质云彩上，宣告圣母受孕。另一场颇受欢迎的宗教表演一般是在耶稣升天节当天，于卡尔米内修道院上演。这些表演上演了与画家描绘的相同的宗教场景，人群的分组、姿态和生动的场面注入了绘画更微妙的叙述惯例。一位来访主教曾指出二者的关联，在天使报喜表演结束后，他评价道：“加百列天使是一个美丽的年轻人，穿着雪白镶金的长袍，与我们在画中看到的来自天堂的天使一样。”当列奥纳多准备绘制他的版本的《天使报喜》时，这些他曾亲眼看过的场景是他必须处理的一部分。 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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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奥纳多对表演的热爱后来在米兰加深，但是这股热情是在美第奇家族统治下的佛罗伦萨马上长矛比武、游行和宗教表演中孕育的。他是一个站在队伍边缘、英俊却有点古怪的年轻人——全神贯注但保持警觉，观察的同时也在计算和思考这一切是如何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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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1年，韦罗基奥与助手们参与到另一场盛会——米兰公爵的来访——的筹备中。洛伦佐·德·美第奇委托韦罗基奥制作一套“罗马风格”的头盔和盔甲，作为赠予公爵的礼物。他另外要求工作室重新装修美第奇宫的客房。这标志着列奥纳多首次明确地与美第奇家族有了联系——仅作为室内装潢师，没有其他身份——这也是他第一次接触米兰宫廷，米兰将成为他未来几年的生活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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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来访颇具争议。年迈的公爵弗朗切斯科·斯福尔扎是美第奇家族最重要的同盟之一，他20岁出头的儿子加莱亚佐·马里亚·斯福尔扎（Galeazzo Maria Sforza）在1466年继承了父亲的权力。小斯福尔扎是个阴险而挥霍无度的年轻人，并且因个性残暴而闻名。据米兰编年史学家贝尔纳迪诺·科里奥（Bernardino Corio）所言，“他的所作所为令人耻于记录”。但有些事情确实被记录下来了（尽管不能保证其真实性），比如他“强奸处女，并强抢人妇”；因为喜欢一个男人的妻子，而剁掉了这个男人的手；他下令处罚一个偷猎者，强迫他连毛带肉地生吞整只野兔。 63 美第奇家族的友人认为应该放弃这位不受欢迎的年轻公爵，佛罗伦萨应转向老盟友威尼斯。但洛伦佐坚持认为，与米兰保持良好关系对佛罗伦萨保持繁荣至关重要。加莱亚佐的妻子萨伏依的波娜是法国国王的女儿这一事实，也是这段外交关系中的一个额外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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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1年3月15日，公爵盛大的车队进入佛罗伦萨。米兰宫廷档案保存的一份标题为《佛罗伦萨访客名单》的文献可以让我们了解车队的规模——总共约有800匹骏马，载着随行的廷臣、神父、管家、理发师、厨师、号手、风笛手、驯狗师、驯鹰者、门房、侍从、服饰管理师和男仆（其中一位叫约翰尼·格兰德，即“大约翰”）。 64 皮耶罗·德尔·波莱沃洛给加莱亚佐画的一幅肖像可能就是在这次到访期间完成的，肖像中的人有着鹰钩鼻，眉带嘲讽，还长着一张小嘴巴，一只过于洁净的手攥着一只手套。来访队伍中还有加莱亚佐的弟弟卢多维科，他以黝黑的肤色闻名，看起来像是非洲摩尔人。他那时仍是少年，处于米兰政治权力圈外围，但他的前途值得期待。在这第一次邂逅的10年后，列奥纳多会北上找他，寻求他的赞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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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列奥纳多后来效忠于米兰，佛罗伦萨人对公爵到访的回应是有趣的，因为它暗示了一些东西，也许在这个阶段，年轻的列奥纳多在无意识间被它吸引了。马基雅维利批评了当时佛罗伦萨年轻人的享乐主义——也就是我们当今所谓的“消费文化”——并特别将其与这次米兰公爵来访的有害影响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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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出现了和平时期常见的混乱。这座城市的年轻人更加独立，他们在衣着、宴饮和放荡上花了过多的钱。他们生活懒散，在赌博和女人身上浪费时间和金钱；他们只对攀比奢华的服饰、优雅的言谈举止和幽默风趣感兴趣……这些不良嗜好在米兰公爵一行到来后变得更加糟糕……如果公爵发现这座城市已经被宫廷所追捧的、与共和国的举止完全相反的娘娘腔所腐化，他则让这座城市堕入更加可悲的腐化状态。 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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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无法得知列奥纳多在15世纪80年代初移居米兰的确切原因，但也许是因为与佛罗伦萨共和国粗犷的资产阶级气质相比，马基雅维利认为产生了极为负面的影响的一些“宫廷”因素——时髦的着装、诙谐的玩笑和娘娘腔的举止——更适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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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向公爵致敬，人们举办了宗教表演，其中包括在奥尔特阿尔诺区由布鲁内莱斯基设计的圣灵教堂中上演的《圣灵降临》。3月21日晚的表演过程中发生火灾，造成恐慌和严重的损失。佛罗伦萨的传道者认为，这是上天对米兰人的富裕堕落以及在大斋节期间大办宴会的惩罚。但在列奥纳多的记忆中，那团火的一个火花依然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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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芬奇传：自由的心灵 [:17056558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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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芬奇传：自由的心灵 穹顶之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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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0年或1471年初，一位叫比亚吉奥·德·安东尼奥·图奇的佛罗伦萨不知名画家绘制了一幅名为《托比亚斯与三个大天使》（Tobias with Three Archangels ）的画，是托比亚斯这一主题的变形。这个流行的主题韦罗基奥和列奥纳多也创作过。 66 画中人物背后是熟悉的佛罗伦萨风光——高墙、高塔、小山，以及画面中央圣母百花大教堂宏伟的穹顶。这些都是非常传统的内容，但比亚吉奥画下了他的真实所见，他看到了一个相当复杂的木质高脚手架，环绕在穹顶上的大理石“灯笼”式采光亭周围。这幅画因此成为穹顶上点睛之笔的一份独特视觉记录。穹顶的主要结构早在50年前就由布鲁内莱斯基完成——瓦萨里用令人难忘的措辞说它“挑战天空本身”。布鲁内莱斯基的设计原案在穹顶上还会安置球体和十字架，但从未完成。现在这个项目被交付给韦罗基奥工作室。如果人们可以用某种神奇的放大镜观察这幅画，或许可以辨认出脚手架上的人物，而这些人之一可能就是韦罗基奥的助手列奥纳多·达·芬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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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重要的合同由大教堂的工程部在1468年9月授予韦罗基奥。第二年春天，他前往威尼斯和特雷维索购买制作球体的高质量铜。完成后的球体——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palla——直径8英尺，重达2吨以上。 67 据瓦萨里说，铸造过程“需要极大的心力和精巧的手艺，才能使人从下方进入球体，并使其免受风的破坏”。制作这个球的模具，可能是前文韦罗基奥去世后工作室物品清单中提到的“球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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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1年5月27日，周一。球体被吊到穹顶的大理石“灯笼”顶端，距离地面350英尺高。大教堂的账目记录花费了2里拉，“在工人们把球体放上去时，为他们买面包和酒”。安装球体并将之固定在底座上，一共花费了3天时间，5月30日，工人又在球体顶部安置了十字架。张望的人群中有药剂师卢卡·兰杜奇，他说：“他们把十字架安置在那个球上，教士们和许多其他人走上前去，高唱《赞主诗》。”账目还记录了“付给执政团的号手们3里拉，因为在安装十字架时，他们在‘灯笼’上演奏”。 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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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奥纳多无疑对这个项目及其涉及的工程问题有直接的了解。在一本笔记的备忘录中，他还记录了一段具体的回忆：“想起了圣母百花大教堂焊接球体时使用的焊料。” 69 这则笔记约在1515年写下，那时他参与制作抛物柱面镜，需要将许多镜面焊接在一起。他回忆起40多年前那令人眩晕的佛罗伦萨项目，那时尚是少年的他在其中协助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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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无法证明列奥纳多曾站在佛罗伦萨屋顶上方的脚手架上“挑战天空本身”。可除此之外，他还能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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