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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芬奇传：自由的心灵 索罗阿斯特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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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时候将列奥纳多身边最有趣、最迷人的角色从默默无闻中解救出来介绍给读者了，他便是托马索·迪·乔瓦尼·马西尼（Tommaso di Giovanni Masini），人们更熟悉他令人印象深刻的别名——索罗阿斯特罗（Zoroastro）。“佚名作者”提到，他是列奥纳多于韦奇奥宫绘制壁画《安吉亚里战役》时的助手，1505年4月和8月向他支付款项的文件证实了这一点；这些文件将他描述为列奥纳多的雇工，他的工作是为列奥纳多“研磨颜料”。 16 这种明确的提及以及他被赋予相当低的地位，使大多数列奥纳多的传记作家认为他是1505年时列奥纳多的一名年轻学徒。但事实上，早在15世纪90年代，他就已经是列奥纳多在米兰的圈子里的一员了：大约1498年，一首米兰人匿名献给列奥纳多的诗提到他的名字叫“杰罗阿斯特罗”；还有其他证据表明，他们的联系可以追溯到列奥纳多的第一个佛罗伦萨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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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索于1462年出生在佛罗伦萨与普拉托之间的平原上的佩雷托拉村，1520年卒于罗马，享年58岁，安葬在圣阿加塔—德戈蒂教堂。 17 1637年，历史学家希皮奥内·阿米拉托所著的《手册》于佛罗伦萨出版，书中对他的一生做了简短但多姿多彩的描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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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罗阿斯特罗的原名叫托马索·马西尼，来自佛罗伦萨一英里外的佩雷托拉。他是园丁的儿子，但他说他是“华贵者”洛伦佐的姐夫贝尔纳多·鲁切拉伊的私生子。后来，他加入了列奥纳多·芬奇，列奥纳多用五倍子（gall-nut）为他做了一套衣服，因此，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被称为Il Gallozzolo ［“the Gall-Nut”］。然后 ，他随列奥纳多去了米兰，并更名为索罗阿斯特罗。到达米兰后，他被称为Indovino［“预言师”］，因为他信奉魔法。他后来到了罗马，与圣阿尼奥洛堡的堡主乔瓦尼·鲁切拉伊住在一起，之后与葡萄牙大使维塞奥主教住在一起，最后与里多尔菲住在一起。他是一位伟大的采矿技术专家……他死后安葬于圣阿加塔教堂墓地，在特雷西诺和乔瓦尼·拉斯卡里两人的墓之间。他的墓前有一尊天使像，手持一把钳子和一柄锤子，敲打着一个死人的骨架，代表他对复活的信仰。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不会杀死一只跳蚤，他喜欢穿亚麻布的衣服，免得穿死掉的动物的皮毛制成的皮草。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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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段文字有模糊之处，但我们已经对索罗阿斯特罗的迷人形象有了大致了解。他介于宫廷小丑、魔术师和工程师之间，而且他与列奥纳多一样，也是素食主义者。那套五倍子做的衣服很古怪，但列奥纳多在有关戏服的笔记中提到过相似之物，他在那里描述了一件将黑白谷粒粘在涂有松节油和胶水的布料上的服装。 19 然而，阿米拉托没有提到演戏的事，他似乎是指列奥纳多做了一件不同寻常的嵌花服装，可能是一件斗篷，而托马索这位古怪的年轻人穿上了它，并因此获得了一个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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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罗阿斯特罗可能是列奥纳多在1492年至1493年的一些会计票据中提到的“托马索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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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7日，周四：托马索大师返回［米兰］。他独自工作到2月的倒数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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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的倒数第二天，我们统计账单……要付给托马索大师9个月的工资。之后他做了6盏烛台。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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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说明他是受列奥纳多的米兰工作室保护的独立工匠。他是个金属工匠，这与阿米拉托提到他对采矿感兴趣是一致的。在另一份接近同时代的资料——一份包含一些列奥纳多机械设计的副本的威尼斯手稿——中，他被描述为一名“铁匠”。 21 1492年至1493年，列奥纳多参与了一个非常野心勃勃的项目——铸造一座名为“斯福尔扎铜马”的巨马塑像，毫无疑问，冶金专家马西尼也参与其中。他还参与了许多其他项目，包括军事和建筑方面的，以及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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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罗阿斯特罗带着一种多变的特质，他的身份地位很难定义。对列奥纳多而言，他是“托马索大师”，但为《安吉亚里战役》壁画做账的会计认为他只是一个负责调色的雇工或工作室助手。他也可能是“我的仆人托马索”——1504年为列奥纳多采购家居用品的人。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还能在列奥纳多的《阿伦德尔古抄本》中发现一些他的笔迹样本，他的字圆润而端正。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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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份记述了索罗阿斯特罗的一手资料近日浮出水面，这是一封来自维奥塞主教多姆·米格尔·达·席尔瓦的信——他是一个彬彬有礼、人脉深厚的葡萄牙人，也是卡斯蒂廖内的《廷臣论》（The Courtier ）① 中的谈话者之一。这封信写于1520年2月21日，写给贝尔纳多的儿子乔瓦尼·鲁切拉伊。这说明索罗阿斯特罗和达·席尔瓦以及鲁切拉伊都有联系，证实了阿米拉托对他的描述。我们从信中知道，索罗阿斯特罗曾住在鲁切拉伊位于佛罗伦萨城外的乡村别墅中。达·席尔瓦写道，在参观这座房子时，他很高兴地发现这里“一切都安排得就像索罗阿斯特罗还住在那里一样，到处都可以看到很多带有干糊的煮锅，以及其他在火上的锅”。 这些“煮锅”应该被理解为化学器皿——曲颈瓶、蒸馏器等，正如达·席尔瓦在信中接下去所表明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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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罗阿斯特罗如今在我［罗马］的家中，我被他彻底迷住了。我们布置了很多特殊的秘密房间，在一个漂亮的正方形房间的角落里，在一个曾经是小礼拜堂的地方，我们设立了一个很好的厨房［即实验室］，我在那里除了用风箱鼓风和将大量融化的铅倒出来，什么也不做。我们制作了闪闪发光的球体，球体中出现了奇怪的人形，他们头上长犄角，还长着螃蟹一样的腿，鼻子像虾一样。我们在一个老旧的壁炉中用砖搭了一个炉子，我们在这里提炼和分离所有元素；利用这些元素，我们从一种永远燃烧和闪耀的海洋怪物身上提取了火。房间的中央有一张大桌子，上面杂乱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罐子和烧瓶，还有糨糊、黏土、希腊沥青、朱砂、被绞死之人的牙齿和植物根茎。在车床上有一个由硫黄打磨而成的基座，上面放着一个黄色琥珀器皿。器皿里面有一条四脚蛇，此外什么都没有。我们认为这只四脚蛇是个奇迹。索罗阿斯特罗相信，它是一只从利比亚飞来的狮鹫带来并被扔在了马莫洛大桥上的；他就是在那里发现并驯服了它的。房间的墙上胡乱画着奇怪的面孔，贴着各类画稿，其中一幅画了一只正在给一群老鼠讲故事的猴子，老鼠们听得很认真。这里还有成千上万充满神秘色彩的东西。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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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这生动的叙述，我们知道：索罗阿斯特罗是炼金术士，他会蒸馏和煎煮奇怪的液体；他还是奇怪的爬行动物的饲养者，并且确实是个艺术家，他在罗马实验室的墙上胡乱画着怪异的脸和会说话的动物。他差不多像是一个滑稽的、民间艺人版的列奥纳多·达·芬奇。他对炼金术或化学（当时二者大体是同一种活动，但目的不同）的兴趣与他作为冶金学家的工作是一致的。我忍不住认为列奥纳多在15世纪80年代末写的一份配方是给他拟的。这份配方的标题为《致命烟雾》，出现在一张和海战有关的纸上，其组成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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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合了硫酸与雄黄的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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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用玫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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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蟆的毒液——要用旱蛤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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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狗的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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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茱萸浆果煎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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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兰托毒蛛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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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来，这绝对是索罗阿斯特罗写的；它几乎是一首小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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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格尔·达·席尔瓦写下这封信的几个月后，索罗阿斯特罗去世了。他在圣阿加塔教堂墓地的墓碑上刻着墓志铭：“索罗阿斯特罗·马西尼，一个以正直、纯粹和宽容闻名的人，他是真正的哲学家，他着眼于大自然的黑暗，为大自然自身带来令人钦佩的好处。”列奥纳多不会介意把这句话也用在他自己的墓志铭上：“ad naturae obscuritatem spectat…”（“着眼于大自然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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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罗阿斯特罗在人们的记忆中挥之不去。喜剧小说家安东·弗朗切斯科·格拉齐尼（笔名为Il Lasca——“斜齿鳊鱼”）在其小说集《晚餐》中提到一位名叫索罗阿斯特罗的“疯狂”魔术师。格拉齐尼于1503年出生于佛罗伦萨，16世纪中期写成《晚餐》。这个人物很可能是大致根据真实的索罗阿斯特罗改编的，但改编得太随意，以至于无法当作传记材料使用。格拉齐尼笔下的索罗阿斯特罗像是漫画里的魔术师，是一个刻板的形象。另外，我们无法得知该人物的样貌——“高挑、健硕、面色萎黄，他神情乖戾，举止傲慢，蓄着浓密的黑胡子，且从不打理”——是否与托马索·马西尼的长相一致。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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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索常常被研究列奥纳多的学者低估：他似乎总是只被视为一个生动的脚注——一个有着高超骗术的古怪的马屁精。早期文献对他的描述都带有民间故事元素，无论是阿米拉托的速写，还是格拉齐尼的小说，甚至在达·席尔瓦的信中也是如此——这封信虽然是对他的真实报道，但无疑是为了让乔瓦尼·鲁切拉伊开心而故意写的有趣。列奥纳多对托马索的描述，就他给我们的版本来说，则全然不同：托马索制作烛台、研磨颜料、购买家用物品，做着十分务实的工作。人们还注意到了他与列奥纳多长久保持着联系。根据阿米拉托的说法，在列奥纳多于1482年左右离开佛罗伦萨前，他就已经“加入了”列奥纳多，并随列奥纳多去了米兰，因此在15世纪90年代初，我们能在列奥纳多的米兰工作室中看到他的身影。回到佛罗伦萨后，1505年，他为壁画《安吉亚里战役》调颜料。他们这就已经相识了25年了（虽然不一定一直是雇佣关系）；1513年至1516年，他们也可能都在罗马。托马索可能是个丑角，但他显然不是傻瓜。他在罗马的保护人和主人也令人印象深刻：乔瓦尼·鲁切拉伊、达·席尔瓦和乔万· 巴蒂斯塔·里多尔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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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阿米拉托说托马索“加入了”列奥纳多时，他的意思是托马索以学徒或助手的身份进入列奥纳多的工作室。他可能在1478年取代了年轻的保罗·迪·列奥纳多，当时后者因 “放荡的”行为被逐出佛罗伦萨。托马索那时应该16岁了：来自佩雷托拉的园丁之子，但已经是一个有前途的年轻人了。根据阿米拉托的说法，他自称是贝尔纳多·鲁切拉伊的亲生儿子：这可能是一个索罗阿斯特罗式的玩笑，但更可能是阿米拉托误会了什么，因为阿米拉托是这条消息的唯一来源。（托马索出生时，鲁切拉伊只有13岁，不太可能当父亲，但我也不认为完全不可能。）更有可能的是，他是贝尔纳多·鲁切拉伊的门客，正如他后来也是鲁切拉伊的儿子乔瓦尼的门客一样。贝尔纳多在费奇诺学园中表现勤奋，在后来的日子里，他在圣母百花大教堂转角处的鲁切拉伊花园成立了自己的柏拉图学园。托马索·马西尼的“索罗阿斯特罗”那一面，可能正是在信奉费奇诺魔法的圈子中发展起来的。我们发现列奥纳多通过和贝尔纳多·本博以及班琪家族的关系，与这个圈子联系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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