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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拜旦传 丹纳的沙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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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的一个傍晚,圣克莱尔和顾拜旦离开意大利餐馆,步行上山,往蒙里普斯走去。二人边走边谈,步速不是顾拜旦偏爱的快步,而是闲散的漫步,圣克莱尔也得以边走边记笔记。他停下来写字时,顾拜旦也停下来,站在一边,或是回答圣克莱尔的问题,或是静静地等着他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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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9年您跟斯隆在普林斯顿大学会面时,有没有见到一些大学校队里的运动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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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见过十多个吧。斯隆带我好好参观了一下学校的体育设施。我会见了学校的教练组,还有很多教授及夫人—他们有些是学校运动委员会的成员,有的则对体育兴趣寥寥。我们观看了足球队训练,参加了几场校内比赛。以内部视角观察美国体育团队训练和体育教育的现状,与我在美国其他大学看到的情况大致相仿。美国人的性格当中很自然地带有团队精神和学校荣誉感。不过那次考察并非全围绕体育展开。斯隆的家在斯坦沃茨(Stanworth),他在家里为我举办了几次晚宴。其间我们谈了很多,关于教育理论和政治等。他认识的人真多。哎,他还是伍德罗·威尔逊19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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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见过威尔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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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他在普林斯顿上过学,又在我考察之后的那一年回到了母校。我跟他擦肩而过。他在世纪之交当上了学校的校长。我记得威廉说过,伍德罗·威尔逊热爱运动,上学时曾担任普林斯顿大学的足球队队长和棒球队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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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您曾说过,您跟斯隆第一次见面是在伊波利特·丹纳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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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那是1888年一个周日下午,在丹纳家的沙龙上。是夏天还是秋天,记不清了,就在巴黎世博会之前一年。我们俩畅谈了美国的高等教育。其实,认识了威廉之后,我到美国考察的计划就很明晰了。他为我提供了很多见解和指点,还做了很多重要的引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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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经常去丹纳的沙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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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定期参加。”顾拜旦答道,“丹纳是我的学术偶像。在西蒙带我去拜访过他之后,我几乎每个星期天下午都去他家里。跟他太太也很熟了。他们认识很多世界各地的学者、作家、知识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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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纳的家位于先贤祠附近圣米歇尔大道旁的一个小巷中。一个晴朗的周日下午,顾拜旦从马车上下来,向车夫付了钱,走上台阶,走进丹纳家里。男管家为他开门,他随即就被鼎沸的交谈声淹没了。他摘下礼帽,将其交给管家,穿过大厅拥挤的人群,拐过前厅,径直走进主客厅里。他知道,丹纳一定会坐在前窗下的壁龛前面。他没有挤到丹纳身边,也没有打断他与别人的谈话,只是与他递了个眼神,点头致意,然后撤身而出。丹纳好像正跟身边人讨论一个有关医院和诊所的议会法案。毋庸置疑,这个问题十分紧迫,顾拜旦却对其没什么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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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进餐厅,客人们三五成群,餐桌上陈列着自助佳肴,两侧各有一列客人在取食。他绕着桌子走了一圈,在盘子里放了些蔬菜、鹅肝酱、意大利面,无心之间听到四周诸多谈话。丹纳的沙龙为他提供了一个机会,在这里他听到各种话题:议会的无能、巴黎电灯更新工程的缓慢进展、即将来临的国庆选举,还有对当下热门的乔治·布朗热将军(General Georges Boulanger)的激烈评论—有人将其视作法国的未来,有人则认为第三共和国将葬送在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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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拜旦倚着柱子,端着盘子,看着客人们进出房间和沙龙中发言者的种种表现:或是语惊四座,或是提出话题,或是表达见解,或是引发争议以使他人停止交谈瞩目于此。倘若丹纳起身说话,房间所有人都会毕恭毕敬地听他发言。倘若他要介绍一位发言者,大家均是洗耳恭听,多年前西蒙带他来时,丹纳就将其介绍给在场的客人,这是他对所欣赏之人的肯定。知识界或学术界的沙龙就是如此,这种社交集会带有明确的目的:或是评判观点,通过公共讨论来加以臧否;或是与其他见解高深者进行切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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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顾拜旦听到两个房间之外爆出一阵大笑,在嘈杂声的间隙中传来一句话,他听到立刻转头看去。他听到的是一个悦耳的男中音,那人说的是流畅的法语,将其美语口音掩饰得很好,“我们的大学正在发生改变”这个话题立刻引起了顾拜旦的兴趣,随后的话更是令他心动。他放下盘子,循着声音走去。听声音的出处,应该是在房子后面的玻璃暖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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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暖房是丹纳夫人的园艺天地,在斑驳的阳光和丛丛花枝绿叶中,站着一位高壮、方下巴的美国人。他长相英俊,穿着三件套西装,扎着英式斜纹领带,正滔滔不绝讲述着美国高等教育日益提高的标准。人们已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顾拜旦走到人群中,认出几个熟人,互相点头示意。说话的人是普林斯顿大学的威廉·密里根·斯隆教授。他说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正在美国开展一个独立研究项目,其模式是霍普金斯大学校长连续数次赴德考察所得。斯隆将其称作学术领导力的制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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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普金斯是为学术革新而创。它是我们的第一所研究生学校,由教育改革者特许建立,领导美国所有大学向新的方向发展。哈佛、耶鲁、普林斯顿、哥伦比亚、康奈尔,都会如法炮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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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拜旦又听了几分钟,随后便与斯隆详细讨论起教育改革。半小时之后,顾拜旦已将话题引到法国教育系统无力应势改变上,大多数听众已渐渐散开。顾拜旦也不想将话题限制得如此小众,可他控制不住自己,而斯隆与他交谈甚欢,对他的观点很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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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威廉·斯隆。”斯隆终于打算与顾拜旦结识一下,他向顾拜旦伸出手,咧嘴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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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只剩下他们二人倾心而谈,顾拜旦很是高兴,大有巧遇知音之感。他也不拘礼节地说道:“很高兴能认识你,威廉。我叫皮埃尔·德·顾拜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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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拿杯酒,坐下谈吧。”说着,斯隆慢慢向餐桌走去。这时,从客厅里传来丹纳与众不同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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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丹纳是要将维克多·德鲁利(Victor Duruy)介绍给大家。斯隆与顾拜旦走到客厅,听丹纳讲话。德鲁利曾在拿破仑三世的第二帝国担任公共教育大臣,他最近出版了修订版的《希腊史》(History of Greece),根据德国考古队的发现,对古代奥林匹亚进行了详尽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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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关注了德国人在奥林匹亚的挖掘工作吗?”斯隆问道。二人走到书房暗处的一个安静角落里,在窗前的两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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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跟耶稣会的同学们看了他们的年度报告。我的老师卡朗神父对德国考古队在奥林匹亚的挖掘工作极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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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算弄本德鲁利的书读一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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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得排在我后面了。”顾拜旦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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