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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6293 黄金、香料与殖民地:转动人类历史的麦哲伦航海史 [:1705703123]
1705706294 罪恶之源——丁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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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6296 阿尔曼佐尔站在那艘华丽的快速帆船上,热情四溢地欢迎舰队的到来。按皮加费塔的说法,阿尔曼佐尔大声说道:“诸位在海上颠簸已久且历经险阻,请到岛上来享受一番吧!你们可以休养生息,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阿尔曼佐尔接着说道,他早就梦见过舰队到来,现在梦境应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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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6298 接着,在舰队高级成员的注视下,阿尔曼佐尔登上了“特立尼达号”。为了表示敬意,高级船员们给他端来那张天鹅绒椅子,他毫不犹豫地坐下了,但给人造成的印象是他完全是为了顾及官员们的感受才坐这张椅子的。皮加费塔在日记中表达了自己的惊讶:“他像接待小孩那样接待我们。”尽管阿尔曼佐尔显得亲切和蔼,但也表现出其固执的一面:他拒不鞠躬,甚至在需要侧头的时候也绝不摆动脑袋。舰队官员邀请他进入“特立尼达号”的船舱,可他拒绝像船员平时那样弯腰进入。只见他走到甲板,从那里下去,并在这个过程中一直竖直头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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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6300 阿尔曼佐尔在对话中透露他很熟悉西班牙,甚至很了解伟大的西班牙国王查理一世,并坚称他和蒂多雷人民非常想为国王和西班牙王国效力。这番话立刻让舰队的领导层觉得阿尔曼佐尔另有所图,他可能想把自己的效忠对象从葡萄牙换成西班牙。领导层的推测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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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6302 10年前,阿尔曼佐尔的父亲曾怂恿葡萄牙人在蒂多雷岛设立贸易站点,部分原因是想打破阿拉伯人对摩鹿加群岛农作物的垄断,这件事给双方留下了不愉快的回忆。葡萄牙人越来越厌恶摩鹿加人,把他们当作被抛弃的情人。起先,葡萄牙人只是打算终结中国人和阿拉伯人对香料的控制并从中牟取暴利,以便超越其邻国和死对头西班牙,一举控制全球经济命脉。但事实证明,这些岛民都是不诚实的合作伙伴,他们心怀叵测,凶狠残忍。最让葡萄牙人恼怒的是,岛民继续向其他国家的船队出售香料。葡萄牙因为没有取得垄断地位而把这一切都怪罪在香料群岛的统治者和岛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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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6304 对于香料群岛的土著居民,葡萄牙宫廷史官若昂·德·巴罗什写下了一段话,这段话可视为葡萄牙对摩鹿加人的官方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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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6306 除了打仗,他们几乎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劲,只有当地女人才稍微关心农业或贸易……总的来说,他们是一群好色淫荡之徒,表里不一、忘恩负义,但很善于学习。虽然物质生活不富裕,但他们的自豪感很强,经常妄自尊大。另外,他们不会放弃任何东西,也从不屈服,除非被武力征服……按照我们船员的说法,这些岛屿简直就是恶魔栖息之地。除了丁香树以外,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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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6308 后来,巴罗什逐渐意识到丁香本身就是罪恶的源头。他写道,丁香“是上帝的杰作”,但“其实是一个祸根,它所引发的冲突比黄金还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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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6310 难怪阿尔曼佐尔开始厌恶葡萄牙人,也难怪他想跟西班牙合作(虽然他并不知道舰队中的很多船员都是葡萄牙人)。但除了双方交恶之外,当地的政治状况也对阿尔曼佐尔的选择产生了影响。当时,蒂多雷岛与它的邻居、处于葡萄牙控制下的德那地岛之间存在纷争,因此阿尔曼佐尔认为,这群来自西班牙王室的代表可以成为自己强大的盟友,共同对付葡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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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6312 在这样的背景下,舰队的联合指挥官埃尔卡诺、埃斯皮诺萨和门德斯迅速与阿尔曼佐尔签订了协议,并向他赠送了很多礼物。阿尔曼佐尔请求对方不要如此慷慨大方,因为“他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作为回礼送给我们国王。另外他说,既然他已经将查理一世国王奉为君主,他就应该亲自去觐见查理一世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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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6314 1521年11月10日,卡瓦略派一支小分队上岸,这是摩鹿加舰队船员首次登上香料群岛。几年后被派往香料群岛担任官员的葡萄牙人安东尼奥·加尔万描述了岛上非凡的景色。当初摩鹿加舰队船员上岸时,想必也对他所描写的周遭美景赞叹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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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6316 大部分岛屿都呈圆锥状,底部延伸至海里。在距离岸边咫尺之遥的地方,暗礁随处可见。退潮时,船员们可以徒步走到暗礁那里,还可以从暗礁中间的航道上岛。除了少数几个小沙湾之外,周围根本没有可以抛锚的地方,而在多沙的港湾抛锚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一眼看去,群岛阴森幽暗,令人倍感压抑。山顶上几乎总是笼罩着一团厚厚的浓雾,即便是一年当中天气最好的时节,那里的天空也是阴云密布,经常下雨;而一旦不下雨,除了丁香树长得郁郁葱葱,所有的农作物都会枯萎。总之,每隔一段时间,那里就会烟雨朦胧,让人阴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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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6318 在早期欧洲探险家看来,那些高耸入云、变幻莫测的火山是摩鹿加群岛唯一充满活力的景物。加尔万提到:“有些岛屿会喷火,而且会产生像温泉那样的热水。岛上丛林密布,因此对为非作歹者来说,是一个理想的藏身之地。”大量的火山喷发物如雨点般落到地上,使土壤“变成黑色,而且十分松软,某些地方还有黏土和砾石。这种土壤很不牢固,因为它下面是岩石,树木无法生根。此外,无论下多大的雨,雨水很快就被土壤所吸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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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6320 最重要的是,这里适合生长香料,尤其是丁香。摩鹿加舰队的船员们见过丁香,也闻过,甚至还尝过它,但直到现在,他们才亲眼看到野生的丁香,并且不是零零散散的几棵丁香树,而是一大片稠密的丁香树林。“这五座岛屿长满了丁香树”,1512年,麦哲伦的小舅子杜阿尔特·巴尔波查在拜访过香料群岛之后写道,“(它们)很像月桂树,树叶却跟杨梅树的叶子差不多;它们开的花像橘子花,颜色起初是绿色的,后来变成白色,成熟之后就变成彩色。到了收获的季节,当地人便穿梭于树林之间,采摘成熟的丁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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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6322 第一次拜访蒂多雷岛,舰队领导层便与阿尔曼佐尔达成了协议,后者承认西班牙对该岛拥有主权。不过,这一协议违反了《托尔德西里亚斯条约》,而且船员们已经见过太多热情款待变成激烈战斗的情况,并不相信阿尔曼佐尔会长久信守诺言。所以协议签订之后,舰队的领导层只想尽快装上香料走人,以免卷入当地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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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6324 对于欧洲人而言,签了字的书面文件便构成协议,但对于蒂多雷岛人来说,口头表述的内容才具有法律效力。香料群岛的居民偶尔会借鉴中国人的交易记录模式,把商业交易活动写在棕榈叶或印度进口的纸张上;但是到了订立合约的时候,他们以口头协议而不是书面文字为准。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达成的协议生效之后,阿尔曼佐尔告知舰队的指挥官,他手头上的丁香不多,无法满足舰队的需求,但可以陪他们去巴占岛。他向官员们保证说,巴占岛也有丁香,他们想要多少就能买多少。不过,在开始往船上装香料之前,舰队指挥官向国王打听起了弗朗西斯科·塞朗的下落。他曾给麦哲伦写过一封关于香料群岛的信件,而正是在这封信的激励下,麦哲伦才开始了香料群岛探索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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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6326 船员们都不知道这位传奇人物的下落。关于他的最新消息是他和一小群葡萄牙探险家到达了德那地岛,并与该岛国王阿布雷斯(Rajah Abuleis)结为盟友。但这也只是传言,在官方看来,塞朗和他那一小群葡萄牙探险家不过是雇佣兵而已;他们和麦哲伦一样,为了一桩更好的交易转而为西班牙效忠。塞朗很可能还在香料群岛,舰队官员们希望与他重聚,因为后者现在急缺领导人。假如塞朗还活着,甚至有可能代替麦哲伦担任舰队的最高指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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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6328 但这次重聚泡汤了。阿尔曼佐尔透露说,塞朗8个月前就死了。这与麦哲伦的死亡时间差不多,但阿尔曼佐尔没有说出塞朗之死的真正原因。舰队后来得知的真实情况是这样的:1512年,塞朗来到香料群岛之后,卷入了蒂多雷岛和德那地岛两位统治者之间的权力斗争。他选择支持德那地岛,出任该岛的“海军司令”,但所谓“海军”也只是徒有其名而已。两个岛国的国王相互打了多年的仗,在塞朗的领导下,德那地岛每次都能取胜。为了实现和平,塞朗迫使蒂多雷国王阿尔曼佐尔交出自己的儿子做人质,并把女儿嫁给死对头德那地岛国王为妻。后来阿尔曼佐尔的女儿怀上了阿布雷斯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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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6330 阿尔曼佐尔不会忘记如此奇耻大辱,更不会原谅塞朗的所作所为。皮加费塔讲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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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6332 两位国王达成了和解,但是有一天,弗朗西斯科·塞朗到蒂多雷岛进行丁香交易,阿尔曼佐尔国王命人……用槟榔叶给他下毒。四天后,塞朗毒发身亡。德那地国王想按伊斯兰风俗安葬塞朗,但塞朗的三名基督徒仆人不同意这样做。塞朗是我们已故忠诚、善良的舰队指挥官的好朋友和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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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6334 两个岛国之间的宿怨并没有就此结束。十天后,德那地国王“赶走了自己的女婿——巴占岛国王,结果被自己的女儿,也就是巴占岛王后以讲和为名设宴下毒”,并在两天后毒发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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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6336 舰队官员意识到,塞朗之死与麦哲伦之死异曲同工。两人同样卷入了岛国之间的长期斗争,并且都明确支持其中一方,还极其严厉无情地对待敌人。两个敌对部落最后达成了和解,曾经被视为英雄的局外人却为自己的英勇行为付出了生命代价。塞朗和麦哲伦的故事发人深省,它们提醒着舰队官员们不要卷入别人的斗争中。尽管德那地岛和蒂多雷岛之间有过不愉快的交往历史,两个岛国之间的民众也经常互相憎恨,但他们听说鼎鼎大名的西班牙国王无所不能之后,便盼望着这位远在地球另一端的君主能够带来他们一直无法实现的永久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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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6338 1521年11月11日,周一,德那地岛统治阶级开始了他们的外交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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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6340 国王的一个儿子乘坐快速帆船来到舰队,随同的还有塞朗的爪哇人遗孀和两个孩子。看到德那地人的快速帆船驶来,埃斯皮诺萨顿时慌了手脚,因为他选择支持德那地人的死敌蒂多雷人。他该怎么办?阿尔曼佐尔就站在埃斯皮诺萨旁边,他冷静地建议埃斯皮诺萨见机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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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6342 埃斯皮诺萨和“特立尼达号”的其他官员态度冷淡地欢迎来客,给他们赠送礼物,并密切注视他们的行动,看对方是否有惹是生非的迹象。与此同时,皮加费塔利用自己的语言特长与一位名叫曼努埃尔的仆人交谈了起来。曼努埃尔称,他的主人叫佩德罗·阿方索·德·罗洛萨(Pedro Alfonso de Lorosa),是一位葡萄牙总督,当初与塞朗一起来到香料群岛,而且现在还住在那里。曼努埃尔还说,尽管蒂多雷国王与德那地国王之间依旧宿怨未消,但德那地国王也心向西班牙,因此舰队在德那地岛的受欢迎程度并不亚于蒂多雷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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