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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436 梁启超年谱长编 [:1705713395]
1705717437 梁启超年谱长编 一九〇四年(光绪三十年甲辰) 三十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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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439 正月,先生以开保皇大会于香港归国。三月,复返日本。四月,《时报》出版。五月,癸卯年份《新民丛报》出毕。同月续出第三年份。九月,伯姊之丧。冬,著《中国之武士道》、《中国国债史》两书成。所著《中国民族外竞史》改名《国史稿》,即前名之《中国通史》已成二十余万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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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441 先生以正月杪返国,往香港开会。二月末旬由港至沪,留数日,与狄楚青、罗孝高筹划开办《时报》各事。三月,复返日本。先生在《饮冰室诗话》里记这次返国途中感触赋诗的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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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443 “全年来绝少为诗,正月从横滨返国,将经神户,舟中晨起得一首,意味浅薄,不足道也。姑存之,以塞纸。……皞皞朝曦浴万山,泠泠风磬下人间。翛翛云影随明翳,落落渔讴自往还。点点白鸥没浩荡,峰峰神女啸空顽。此中多少天机在,却是劳人不得闲。……将至上海,有所感触,欲为一长古未成,中有四句云:未至吴淞三百里,海波已作江波色。我生航海半天下,气象无如此雄特。此实可见我祖国意态之雄杰,黄河下流演为黄海,不待论矣,即扬子江入海之力,不亦已气象万千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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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445 关于这次保皇大会的内容,很少材料可以参考,我们仅知道这个会原定去年九十月举行,想来是因为赶办不及,才延期到现在。参与会议的人,除南海先生、徐君勉和先生外,有各地保皇分会的代表。据李福基的信说,会议的内容,以商会事为主,大概除商会问题外,一定还讨论到其他的问题。现在把李福基的信择录一节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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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447 “康、梁、徐诸先生现群聚于香港,专以商会为事,常来书催收商股银汇返。敝处刻已陆续催收,近日合加属约有数万元汇港矣。闻美属亦陆续汇港矣。想尊处亦有同情矣。”(光绪三十年二月六日李福基《与福生泰大号马万年同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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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449 先生在上海参与筹办《时报》的事,罗孝高《任公轶事》里记得很详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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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451 “甲辰春,任公自澳洲返,至沪时尚在名捕中,未便露头角,乃改名姓,匿居虹口日本旅馆‘虎之家’三楼上。时罗孝高、狄楚青方奉南海先生命在上海筹办时报馆,任公实亦暗中主持,乃日夕集商,其命名曰《时报》及发刊词与体例,皆任公所撰定。旋即赴东。而《时报》初办时所登论说,亦多系任公从横滨寄稿来者。其后争回粤汉铁路一案,全赖《时报》之力,则系由任公向杨晢子度觅得全案电稿,一一加以按语,寄由《时报》发表,以促国人之注意,故卒能达其收回自办之目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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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453 这个时候,保皇、革命两党冲突愈烈,二三月间香港《中国日报》和《世界公益报》等,尝为文与先生以种种诬妄的批评,先生因登辩妄广告一则于《新民丛报》中。现在把冯自由《中华民国开国前革命史》里的一段话抄在这里,藉见当日两派冲突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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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455 “甲辰年,康有为命徐勤发刊《商报》于香港,大倡保皇扶满主义。《中国报》乃向之痛下攻击,康徒气为之慑。”(《中华民国开国前革命史》上编第一七四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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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457 四月二十九日,《时报》出版。该报内容除论说、纪事外,有批评、小说、报界舆论、外论撷华、介绍新著、词林、插画、商情报告表、口碑丛述、谈瀛零拾等十门。现在把先生所撰《时报缘起》一文节录一段在下面,借见该报宗旨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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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459 “同人有怵于此,爰创此报,命之曰‘时’。于祖国国粹固所尊重也,而不适于当世之务者,束阁之;于泰西文明固所崇拜也,而不应于中国之程度者,缓置之。而于本国及世界所起之大问题,凡关于政治学术者,必竭同人谫识之所及,以公平之论,研究其是非利害,与夫所以匡救之应付之之方策,以献替于我有司,而商榷于我国民。若夫新闻事实之报道,世界舆论之趋向,内地国情之调查,政艺学理之发明,言论思想之介绍,茶余酒后之资料,凡全球文明国报馆所应尽之义务,不敢不勉,此则同人以言报国之微志也。虽然西哲亦有言,完备之事物必产于完备之时代。今以我国文明发达如彼其幼稚也,而本报乃欲窃比于各国大报馆之林,知其无当矣。跬步积以致千里,百川汇以放四海,务先后追随于国家之进步,而与相应焉,则本报所日孜孜也。吾国家能在地球诸国中占最高之位置,而因使本报在地球诸报馆中,不得不求占最高之位置,则国民之恩我无量也夫!国民之恩我无量也夫。”(《上海时报缘起》、《新民丛报》第四十四五号合本书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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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461 五月末旬,先生曾又一入东京,是月癸卯年《新民丛报》出完,并续刊第三年份,先生曾应各地之请,拟改名为《民义报》,但未果。当日先生曾致书蒋观云,征求他的意见,现在把那封信抄在下面作为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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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463 “大文拜领,第一号论说已印就,且已将七千言。《故雄篇》不能复以入此门,而又欲登之此号,以增新册之色,故定以入时局门矣。因又入禁制品,内地纷纷来函属改名,今拟改题‘民义’。(仍题作第三年第一号亦可笑也。)先生谓可否?请顺示之。”(光绪三十年《致蒋观云先生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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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465 是月,前大学士常熟翁同龢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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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467 六月,《扪虱谈虎客》(此书实为先生所自编,而托名于谈虎客耳——何擎一注。)所辑晚明以来遗事八则成,先生命名为《中国近世秘史》,并为作序文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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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469 七月四日,黄公度致先生一书,里面对于先生近来的政治主张和以后应当致力的事业都有所讨论,读了可以看出黄氏见识之高远和两先生友谊之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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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471 “饮冰主人惠鉴:自今年惊蛰至立夏,积阴雨凡六十日。仆肺疾增剧,日坐愁困中,几不能凭几案亲笔砚。四月以后渐有起色。得公上海所递书,循环捧读十数次。往时见公函每惊喜踊跃,如杜陵手提骷髅之诗可以愈疯,而此次转增我愁闷,盖以公失意之事多,忏悔之心切,亦使我怅罔而不知所措也。函中语长心重,诚非仆所敢当,所商榷云云,亦未易作答,坐是之故,忽忽又逾两月。比又得公南旋不见之诗,益知爱我之切,若一一按照前函而覆,诚非数万言所能罄,今姑仿前约三百字之例,每一相思辄作数十行。商一二事,意倦兴尽,亦听其中止,借以慰公之情,亦良胜于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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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474 公之归自美利坚而作俄罗斯之梦也,何其与仆相似也。当明治十三四年初见卢骚、孟德斯鸠之书,辄心醉其说,谓太平世必在民主国无疑也。既留美三载,乃知共和政体万不可施于今日之吾国。自是以往,守渐进主义,以立宪为归宿,至于今未改。仆自愧无公之才之识之文笔耳,如有之,以当时政见宣布于人间,亦必如公今日之悔矣。仆前者于立宪之说且缄而不敢妄言,然于他人之提倡革命,主持类族,闻之而不以为妄,谓必有此数说者,各持戈矛,互相簧鼓,而宪政乃得成立。(仆所最不谓然者,于学堂中唱革命耳。此造就人才之地,非鼓舞民气之所,自上海某社[12]主张其说,徒使反动之力,破坏一切,至于新学之输入,童稚之上进,亦大受其阻力,其影响及于各学堂各书坊,有何益矣。若章、邹诸君之舍命而口革有类儿戏,又泰西诸国之所未闻也。)公之所唱,未为不善,然往往逞口舌之锋,造极端之论,使一时风靡而不可收拾,此则公聪明太高,才名太盛之误也。东西诸国,距离太远,所造因不同,而分枝滋蔓,递相沿袭者,益因而歧异,乃欲以依样葫芦,收其效果,此必不可能之事。如见日本浪士之侠,遂欲以待井伊者,警告执政,见泰西景教之盛,亦欲奉孔子而尊为教主,此亦南海往日之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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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476 公自悔功利之说、破坏之说之足以误国也,乃壹意反而守旧,欲以讲学为救中国不二法门。公见今日之新进小生,造孽流毒,现身说法,自陈己过,以匡救其失,维持其弊可也。谓保国粹即能固国本,此非其时,仆未敢附和也。如近日《私德篇》之胪陈阳明学说,遂能感人,亦不过二三上等士夫耳。言屡易端,难于见信,人苟不信,曷贵多言。仆为公熟思而审处之,诚不如编教科书之为愈也。于修身伦理,多采先秦诸子书,而益以爱国、合群、自治、尚武诸条,以及理、化、实业各科,以制时宜,以定趋向。斯宾塞有言:民德不进,弊或屡易其端,而末由杜绝。至哉斯言。仆近见日本人之以爱国心团结力摧克大敌也,专以普及教育为目的。既发端于一乡,并欲运动大吏,使遍及全省,虽责效过缓,然窃谓此乃救中国之不二法门也。当道能提挈之辅助之固善,否则乡之士夫相应相求,亦或可造此规模。不幸而吾民之知德力未及建立,而吾国遂亡;然人格略高,求所以保种而兴灭,或亦稍易。往日《时务报》盛行以后,仆即欲以编辑大业,责成于公,而展转未获所愿。今日仍愿公专精于此事,其收效实远且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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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478 前读《管子传》,近见《墨子学说》,多有出人思想外者,益叹智愚之相去,何啻三十里哉。仆尝谓自周以后尊崇君权,调柔民气,多设仪文阶级,以保一家之封建,致贻累世之文弱,召异族之欺凌者,实周公之过也。至周末而文胜,弊尽见矣。于学术首唱反对者,为老子。然老子有破坏而无建设,(其所企慕者乃在太古无为之治耳。)至墨子而尚同尚贤,乃尽反周道,别立一宗矣。于政治首立异说者,为管子。然管子多补苴而少更革。(以《管子》、《周礼》互相参校大概可睹。)至鞅而教战教耕,乃尽废周制,而一扫刮绝矣。是四子者,皆指周公为的,而迭攻之。而孔子,则介乎四子之间者也,曰通三统,曰张三世。于文献也,有征杞征宋之言;于礼之损益也,有继周之想,其于周公不必尽反,亦不必尽从。(尝疑梦见周公盖因有不合者仰而思之,乃征于梦也。若不过于墙见舜弹琴见文此思古幽情,虽衰老亦能为之,何必兴叹哉。)盖一协于时中而已。自周以后,始有儒称,实成周时庠序中教师之名耳。(《周礼·太宰》:“昌儒以道得民。”《注》曰:儒诸侯保氏有六艺以教民者。又《大司徒》:“昌联师儒”。《注》曰:师儒教以道艺者。)其道在优柔和顺,以教民服从为主义,是周公倡垂之教也。(《礼记·儒行》释文:“儒之言优也,和也。言能安人,能服人也。”《说文》:“儒,柔也。”《广雅》释诂:“儒,柔也。”《素问》:“名曰枢儒。”《注》:儒,顺也。是皆历世相传之古训。甚至《广雅》释一儒,愚也。《荀子·修身》:“偷儒”。《注》:儒,谓儒弱畏事。《礼记·玉藻》:“儒者”。所《注》:“儒,弱也。”则“儒”字亦不堪问矣。)若我孔子,则综九流,冠百家,不得以儒术限。(儒乃孔子之履历,非孔子之道术,汉儒亦多未明白。然汉以前训诂〈之〉家,尚无以儒为孔子道者,惟《淮南子·俶真训》:“儒墨乃始列道而议”。高诱《注》:“儒,谓孔子道”。然此注乃专为此语而发,非通论也。闻南海有儒为孔子所建国号之语,是亦见释迦之创佛教,耶稣之创天主教,摩诃末之创回教,误以为儒教亦孔子所创也。)世以周、孔并称,误矣误矣。公之变迁论,以南北分学派,以空间说,(此论不甚确,盖论地理而证以学派则可,论学派而系以地理则窒碍多矣。)仆之此论,由周初以逮战国,以时间说,公谓此有当于万一否,幸纠正之。”(光绪三十年七月四日黄公度《与饮冰主人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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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480 七八月间,先生和蒋观云有开设军事教育秘密机关的计议,当日先生有一信给蒋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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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482 “西省[13]前半月亦曾一人来,惟彼与柳党[14]不相属,且极诋柳党之无用,仍主持重蓄势之说也。公所言秘密之军事教育,拟在何地开办,能微示一二否?此事与制器一事,诚预备科之最要科目也。”(光绪三十年《致蒋观云先生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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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484 这年有两位和先生有间接关系的人,在国内从事秘密的军事活动,一位是罗璞士[15],一位是陶涣卿[16],罗君和先生相识,活动于桂粤,陶君和蒋观云相识,活动于湘。上面信里的前半,便是讲罗君的事,可惜他于次年便遇难了。先生在给蒋观云的信里,述他死难的经过和自己痛伤的情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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