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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启超年谱长编 第七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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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一二年(民国元年壬子)——一九一五年(民国四年乙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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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一二年(民国元年壬子) 四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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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一日,孙中山在南京就任临时大总统,宣告中华民国成立,改用公历,以是年为民国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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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共和建设讨论会成立。二月十二日,清帝宣布退位,十五日,南京参议院选举袁世凯为临时大总统,三月十日,袁世凯就临时大总统职于北京。四月先生著《中国立国大方针商榷书》成,六月,又著《财政问题商榷书》成,两书均由共和建设讨论会印刷行世。同月,中华帝国宪政会改名国民党。十月,先生归国。十一月,《庸言报》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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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汤化龙、林长民、孙、洪伊、黄可权、向瑞琨、张嘉森等发起共和建设讨论会于沪,目的为集合同志,讨论民国建设诸问题,以为组织政党之备。汤、林、孙、黄诸氏多与先生有旧,所以该会成立后除由孙洪伊介绍先生入会外,会中负责人员常与先生书信往还,讨论各种问题,隐然有以先生为该会党魁之意。以后先生于四月和六月所著《中国立国大方针商榷书》、《财政问题商榷书》两书,均由该会付印行世。现录该会所发先生入会会证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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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江先生大鉴,敬启者,兹由本会会员孙洪伊君绍介足下为本会会员,业经登册,谨此通告。足下学识资望,夙所钦仰,尚望随时惠临事务所,赐教一切,不胜欣幸,敬请台安。共和建设讨论会敬启正月十号。”(民国元年正月十号发《沧江先生入会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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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二日,清帝宣布退位,十三日,孙大总统提出辞职,十五日南京临时参议院选举袁世凯为临时大总统。二十九日,北京兵变。三月三日,天津兵变。十日,袁世凯就临时大总统职于北京。十一日,孙总统公布《中华民国临时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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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去冬起,先生就有联袁的趋势,所以本年春间,先生直接间接与袁氏往来讨论各种问题的信电很多,现在把袁氏就临时大总统职前后先生和他往还的几篇材料依次抄在下面,借见其当时联袁情形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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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三日,梁士诒[1]致先生电,可见先生参与袁氏各事的意见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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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宣布共和诏旨,内云:即缴某伯全组裂□时共和政府与民军协商统一办法等,因现缴少川沪协商一切,深盼各事就绪,设或竟如尊意所料,则不可不[2]预为之防,乞休布袭,并电赐教之函,均休呈。项城急于融洽党派,曾电季直疏[3]通,且亟申延揽兄,季深韪之;惟兄决计在野,项城恐孤立,故暂照尊请,力任鼓吹。编辑一部,俟季北旋再定。共和制度,项城拟参合法、美、葡而合于我国三年内所适宜者之秉画宗旨,速撰寄。制宪权可设法也。诒。”(民国元年二月十三日梁士诒《致任公先生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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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三日,袁氏复先生贺他被选为临时大总统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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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漾电悉。力小任重,承贺惭谢,迭奉函示,受益良多,感佩无极,尤盼禊教。凯。”(民国元年二月廿三日袁世凯《复任公先生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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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日,先生就财政、政党问题致书袁氏,并建议袁联合旧立宪派和革命派中分化出来的分子,组成一大政党,以与始终不与袁妥协的革命派争,使“彼自归于劣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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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阁下:欧阳公有言:不动声色,而厝天下于泰山之安,公之谓矣。三月以前,举国含生,汲汲顾影,自公之出,指挥若定,起其死而肉骨之,功在社稷,名在天壤,岂俟鲰生揄扬盛美者哉。今者率土归仁,群生托命,我公之所以造福于国家者,实仅发端,而国民所为责望于我公者,益将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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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超以逋越余生,感非常知遇,又安敢徒作谀颂之辞,而不竭其毣毣,以图报称者耶?窃以为我公今后能始终其功名与否,则亦视乎财政之设施与政党之运画何如耳。今大事既定,人心厌乱,虽有殷顽,未从窃发,即一二拥兵自重者,其植基亦甚薄,不足以撼中央之威重。故军事上险艰,殆无复可虑。虽然,二十年来,国中民穷财尽,国家破产之祸,识者忧之已久。加以今兹军兴,百业俱施,东南膏腴之区,创痍遍野,当事之未定,人民怨愤有所寄,故生计上之苦痛,亦强忍而暂忘之。过此以往,则沈瘵之病征,日益暴露,非得国手神药,有干瘪以毙亡已耳。国民生计之险象既如此,至于政府财政,比年以来岁入不足,已垂百兆,后此政费之增,有加无已,微论今兹南北两方临时军需填补不易也。而新共和之建设,每岁经常费必且无艺,使岁入仅如其旧,固已有举鼎绝膑之患,又况旧朝税强半应归裁汰,而新税源复无成算,并欲求如前此之所入而不可得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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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以今日而理中国之财,虽管仲刘晏复生,亦不能不乞灵于外债,固也。虽然外债能借得与否,即借得而遂能苏财政之困与否,皆视财政当局者之学识智略以为断。今日中国非借十万万以上之外债,不足以资建设,此有识者所同认也。然比者欲借数千万尚不知费几许唇舌,乃能就绪,遑论更进于此,固缘上下竭蹶情形曝露既久,抑其主因实由当局绝无规画,不足以取重于人也。昔俄之度相槐特氏举久濒破产之俄政府,不数年而苏甦之,尝循览其轨迹,未尝不借外债,而所以能得巨债者,则由日举其财政政策以炫耀于邻邦,使素封家深信赖之,夫岂无为其所卖者,然非槐特之思虑缜密,规模远大,亦安能卖人。启超于并世政治家中,最心仪其人,以为我国非得如槐氏者一二辈,盖不足以起衰而图治也。且借债而能善用之,固救国之圣药,而不能善用之,即亡国之祸根。今之论者,皆曰借债以投诸生产事业,虽多而不为害,斯固至言也。然有国者,安能举一切生产事业而垄断之于国家,且生产事业亦谁敢保其必无亏衄,况乎生产其名而浪费其实者,更数见不鲜也。是故借债而不得,固不免为今之波斯,借债而即得,又安见不为昔之埃及。今旧债偿还,缘乱愆期,友邦既啧有违言,倘新政府成立以后,不能立一有系统的财政计画,以昭示于天下,而取重于内外,恐干涉财政之噩梦,非久将现于实。夫至于干涉财政,则国家固蒙不可恢复之损失,而新政府之威望,与我公之功名,亦自此扫地尽矣。窃以为今世之理财与古代大异,若搜剔于锱铢,察察于簿书,虽极廉谨精核,无补于大计必也。合租税政策、银行政策、公债政策冶为一炉,消息于国民生计之微,而善导之,利用之,庶几有济。此启超十年来所竭虑研究,而亟思得其人而语之者,(两年前曾草一《中国财政改革私案》,垂十万言,托人呈泽公,其曾省视与否,尚不可知,采择更无论矣。)在旧朝积弊深痼,无论何人当轴,固难期见诸施行,今百度革新,大贤在上,若他日得为芹曝之献,自效涓埃于万一,何幸如之。所谓财政设施问题者,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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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党之论,今腾喧于国中。以今日民智之穉,民德之漓,其果能产出健全之政党与否,此当别论。要之,既以共和为政体,则非有多数舆论之拥护,不能成为有力之政治家,此殆不烦言而解也。善为政者,必暗中为舆论之主,而表面自居舆论之仆,夫是以能有成。今后之中国,非参用开明专制之意,不足以奏整齐严肃之治。夫开明专制与服从舆论,为道若大相反,然在共和国非居服从舆论之名,不能举开明专制之实,以公之明,于此中消息,当已参之极熟,无俟启超词费也。然则欲表面为仆而暗中为主,其道何由?亦曰访集国中有政治常识之人,而好为政治上之活动者礼罗之,以为己党而已。今国中出没于政界人士,可略分三派:一曰旧官僚派,二曰旧立宪派,三曰旧革命派。旧官僚派公之所素抚循也,除阘冗佥壬决当淘汰外,其余佳士大率富于经验,宜为行政部之中坚,以入立法部,使竞胜于言论,殊非用其所长?夫以我公之位置运用行政部,非所忧也,最当措意者,思所以博同情于立法部而已。此其道固不可不求诸旧官僚派以外。旧革命派自今以往,当分为二,其纯属感情用事者,殆始终不能与我公合并,他日政府稍行整齐严肃之政,则诋议纷起;但此派人之性质,只宜于破坏,不宜于建设,其在政治上之活动,必不能得势力,其人数之多寡,消长无常,然虽极多,终不能结为有秩序之政党。政府所以对待彼辈者,不可威压之,威压之则反激,而其焰必大张;又不可阿顺之,阿顺之则长骄,而其焰亦大张;惟有利用健全之大党,使为公正之党争,彼自归于劣败,不足为梗也。健全之大党,则必求之旧立宪党,与旧革命党中之有政治思想者矣。虽然,即此两派人中,流品亦至不齐,有出于热诚死生以之者,有善趋风气随声附和者。善趋风气之人,不能以其圆滑而谓为无用也,政党道贵广大,岂能限以奇节,先后疏附,端赖此辈,多多益办,何嫌何疑。然欲植固党基,则必以热诚之士为中坚,若能使此辈心悦诚服,则尽瘁御侮,其势莫之与抗;若失其心而使之立于敌位,则不能以其无拳无勇也而易视之,虽匹夫可以使政府旰食矣。所谓政党运画问题者,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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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超播越于外,十有余年,与祖国隔绝既久,一切情形多所隔膜,且生平未尝得任事,实际上之经验,缺乏殊甚,安足以语天下大计。况于久膺艰巨,算无遗策,如我公者,更安敢哓哓为辽豕之献耶。顾夙服膺亭林匹夫有责之言,明知驽下,不敢自弃。数月以来,承我公不以常人相待,国士之报未尝或忘,既辱明问,用竭区区,交本非浅,自不觉言之深也。犹憾所怀万千,非楮墨能罄其一二耳。客冬事变之方殷,无日不欲奋飞内渡,以宣力于左右,徒以方处嫌疑之地,为众矢之的,恐进不以时,为知己累,又审我公大计既定,凡鄙见所怀欲陈者,早已次第实行樽俎旁午之时,绵力亦未由自效,是以屡次方命,良用增惭。今感情之时代既去,建设之大业方始,谣诼之集,当不如前,驱策之劳,略堪自贡,亦拟俟冰泮前后,一整归鞭,尽效绵薄,以赞高深,想亦为大君子所不弃耶?临楮依依,不尽欲陈,书达签掌,希赐电教。肃此敬承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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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挚友汤君叡字觉顿与启超同居十年,向共文字之役,即《国风报》中署名明水者是也。其人有肝胆,而达于事理,治事之才过启超十倍,专治经济学,明体而达用,银行货币尤为专门。(去年旧政府曾聘为大清银行顾问官,仅一月,而难作,然虽留亦不能行其志也。)举国恐少出其右者,拟日间令其晋谒,代述所怀,望拓阶前盈尺之地,分至贵之晷刻,俾尽其辞,不胜大幸。”(民国元年二月二十三日《致袁项城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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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八日罗瘿公致先生书,报告与梁士诒商谈各事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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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得尊缄,即往谒伯鸾,渠言草案已收到,项属渠详阅,择要告之。法制一层,渠亦为然,日内当向项言之。渠言项极盼公归,已托张季直力向南中疏通,季直亦甚尽力云。我言渠个人尚与南中无大意见,渠言甚善。渠商妥当有正当电告也。”(民国元年三月八日罗瘿公《致任公先生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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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五日梁士诒致先生电,言袁氏拟为先生在沪组设报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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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到袁统□,现拟为兄在沪组大报馆,日间唐赴宁,再与逸仙□□,谅可成事,成□再电请兄先到京,后到沪,请先著小册鼓吹。诒。”(民国元年三月十五日梁士诒《致任公先生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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