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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演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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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国的都城金陵被围困了几个月了，外面的援军也都被歼灭，城中居民出不来，连烧饭用的柴草都用光了，一个个心情沮丧，情绪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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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城里人的心态完全不同，围城的宋军将领们斗志正盛，急切地期盼赶紧攻下城池，获取最后胜利，好回朝跟皇上报功请赏。可是主帅曹彬却像无事一样，迟迟不发布总攻的命令。眼看胜利的果实只在眼前，不用费力，只要向前稍微一伸手，就可以轻易拿到，为什么还不下达命令？“咱们自己冲进去不就得了，还等什么命令！”“千万别开这种玩笑！出征前皇上可是说了，副将以下不听命令的，可以先斩后奏。人家曹总指挥手里拿着的，可不是扫地用的笤帚，那是尚方宝剑！”“那也不能土豆条子炖酸菜，在这干挺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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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心情焦急，不断来催促曹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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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曹彬的心里跟大家一样焦急。跟这些凶猛的将帅们不同，曹彬有另外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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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临出征之前，太祖就对曹彬讲过，让他看管好军队，不能暴虐生民，要广布恩信，要争取让江南国自己主动归顺，不要急切攻打。渡江以后，太祖又不断通过来往使臣传话给曹彬，千叮咛、万嘱咐。尤其是围困金陵之后，太祖又传过话来：即使江南国拒不投降，困兽犹斗，也一定要保护好李煜一家老小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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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破在旦夕，曹彬的心情反倒日渐沉重。曹彬不希望江南国继续进行毫无意义的抵抗，以耐心的等待，寄望李煜早日醒悟过来。可是李煜在陈乔和张洎的架拢之下，就是执迷不悟，每天只在城里无所事事地捱着。曹彬无奈，派出军使进城，向李煜下达最后通牒：“十一月二十七日之前，江南国必须自动缴械投降，过了这个期限，宋军将不再继续忍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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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想投降，可是陈乔和张洎坚持说金陵城牢不可破。曹彬再遣军使，告以二十六日之前必须出降。李煜昏头胀脑，完全在陈乔和张洎的掌控之中，根本没有自己的主意。都二十五号了，城里还没有投降的意思。围城的将军们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大显神威了。正在这时，主帅曹彬却忽然重病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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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心里这个急呀，赶紧前来探望。端水的端水，递药的递药。曹彬看到几路大军的主将都到齐了，平和而严肃地对大家说：“我的病，不是药物能够治好的。”大家一听：“那怎么才能治好，您这得的是什么怪毛病啊？”“诸公若能发誓，进城之后，绝不枉杀一人，我的病自然就好了。”“敢情是怕我们胡乱杀人哪。没问题！”诸将们就在曹彬的病床前，指天发誓：绝不枉杀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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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彬从床上下来，二话没说，发布命令：“明天早上五点，攻城战斗开始。诸位将军，勇敢向前。入城之日，不枉杀人，为英明的陛下，赢得江南臣民的真心拥戴。有违令者，定斩不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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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好就是十一月二十七日，金陵被攻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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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彬命令所有攻城部队：严禁暴虐江南官吏、士民，不得擅自留用人家妻女，不得擅自劫掠府库；所有官兵人等，一律在江南国皇宫门外等候，任何人不得擅自闯入皇宫，等李煜自己出来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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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国就剩一座皇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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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坚持到最后的建议是陈乔和张洎两个人的共同主张。城破以后，陈乔和张洎又一同来到皇宫里，相约要双双自杀，向国人谢罪。见到李煜后，陈乔首先说：“是臣害了陛下，辜负了陛下的厚望。请陛下杀我一家，以正国威。”哪还有国了，还正什么国威？李煜没精打采地说：“国家的运数已尽，爱卿徒死无益。”陈乔说：“纵使陛下不杀微臣，臣又有什么脸面去见国人！”说完，就躲到一边，掏出绢带，上吊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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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乔死了，李煜看着张洎说：“你不是说要跟他一起自杀吗？怎么还不动手？”“臣与枢密（指陈乔）共掌国家机要，国家已亡，本当共同赴死。但是刚才臣又忽然想到，陛下入朝，要是大宋天子问起抗拒缘由，连个帮助说明的人都没有。臣死都不怕，还怕生吗？干脆留下来，陪您一同进京，面见宋帝，帮您把情况说明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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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彬等还在宫门外面等着，李煜终于出来了，穿着白杉，带着群臣，把准备好的投降书呈递给曹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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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彬宣布大宋皇帝的恩赦令，说大宋朝不仅会保证李煜家人的安全，而且还会以礼相待，大宋皇帝正在等待召见他。之后，曹彬请李煜到帅船上喝茶压惊，让副帅潘美一同作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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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走到船边，不敢踩踏木板上船。犹豫了半天，被曹彬看出来了，曹彬就让两位将官把他搀扶到了船上。上船以后，李煜看到两位大将军坐在船中央的位置上，连主次都没分清，先朝潘美作揖，潘美起身还礼。李煜又向曹彬下拜，曹彬让身后的将官告诉李煜：“主帅甲胄在身，不便还礼。”潘美心想：不怪皇上让人家当主帅，真有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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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李煜长期过惯了骄奢淫逸的生活，将来花费少了受不了。曹彬告诉李煜：路途遥远，到了朝廷，俸禄都是有定额的。曹彬让李煜先回到宫里，把该拿的金银细软都带上，也跟那些整天厮混在一起的宫女们告个别。曹彬跟李煜约定，傍晚时分出来，登船赶赴江北。曹彬还特意派了一千名士兵，看守在宫门口，不得让任何外人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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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彬真够仁义的，那当然，要不太祖爷怎么就能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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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诸位将官有些担心了，他们生怕李煜乘机跑掉。就算不跑，万一回宫自尽了，咱们怎么回去向皇上交代？潘美上前把这种疑虑说给了曹彬。曹彬看着潘美笑了：“刚才你没看见吗？他上船时连木板都不敢踩踏，搀他上来，两腿还直发抖呢。”曹彬接着说：“都已经向他保证，不杀他们了，他不会寻短见的。这位爷平日里就没主见，现在能有什么另外的想法？”曹彬说的虽然有理有据，潘美等还是免不掉意外的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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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彬若无其事，诸将却在焦急地等。当晚霞映红天边的时候，李煜如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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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这么久，不就是收拾点细软什么的吗？李煜净让别人伺候来着，连细软在哪他都不知道，还不得耽误点工夫？再者说了，人家李煜是诗人，诗人遭逢这种命运，那还不得感慨良多，逡巡不舍，左看看，右摸摸，没点工夫哪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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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还在晚霞初起的时候，召集宫廷乐队——教坊里的女孩子们，把自己刚刚作好的一首叫做《破阵子》的词交给她们，让她们最后为自己演奏一次。这些女孩子们，有的眼含热泪，有的已经泣不成声。她们不像皇后和妃子们，有资格跟随这位曾经的陛下到新的国家里去，她们将来的命运怎样，完全不由她们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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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又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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