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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上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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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8年时间,左宗棠不仅读完了当下湖南经世致用学风集大成者陶澍的实践心得,连中国古代诸子百家,三教九流之类的书也全读了一遍,他终于实现了自己22岁时立下的志向,“读破万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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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正书与杂书加在一起,左宗棠免费自学成了一个“自由派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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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自读不是空想,而是实干。教书空闲时,他抓紧回到湘阴,继续研究地理,忙农学实践。他规划好时间,教书与农庄,互不耽误。左宗棠自述这段经历,“自移家来柳家冲,署其曰柳庄,每由安化归,即督工耕作,以平日所讲求者试行之。日游陇亩,自号湘上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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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陶家读完《康熙舆图》,又读了《乾隆内府舆图》,学问大有长进。他在自绘地图的基础上,对舆地的研究深刻、全面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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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农学的实践上,左宗棠比起入赘湘潭周家时也有了更深入的科学实验。除了前面说到的《广区田图说》被左宗棠用进了实践,他还雇佣了一批农民帮自己干活,自己也亲自参加劳动。每年他从安化往返湘阴,中间有150里路,他就走访农家,观察农田,将别处的好种子、好方法,带回柳庄。亲手耕作,给人家示范。他将这些种稻、种柳、种竹的方法,及时总结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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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为了证实“深水插秧,浅水耙田”这句农谚,他挨个问了几十个种田高手,然后自己下到田里去,扶犁掌耙,插田抛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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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宗棠潜心研究农学,科学种田,他尝试采用古时候流传下来的耕种方法,非常有效。又种上桑树和茶树、竹子等,来充分挖掘田地的优势,几年之后,单是茶园的收入,差不多就缴清了国家的赋税,其他产出全是纯收入。(“比以古农法耕柳庄之田,甚有效验。又种桑茶,植竹树,以尽地利。而茶园所入,今年差可了清国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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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宗棠自己当然也想不到,这些眼下看来属“无用之学”的知识,为他日后平定陕西、甘肃,收复新疆打下了实践基础。他更加没有事先料到,当他以“湘上农人”自号,说出“长为农夫没世”,一心一意回到柳庄来建设晚清新农村时,他这时学到的农学知识,将为他收复新疆立下汗马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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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这段时间实践积累了丰富的种田、种树实践经验, 20多年后,左宗棠对中国大西北的生态环境的建设,远大于六个英国国土面积的植树造林,给后人带来史无前例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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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他只是凭一个读书人,一个农民的本能,在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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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这8年里种稻、种茶、种柳、种桑、种竹的实践研究,总结写成一本书—— 《朴存阁农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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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什么这么替农民操心?生活经历决定的。左宗棠天天跟农民打交道,既懂他们,也对他们有感情,而作为一个民间知识分子,理性也在告诉他,“农为人生第一要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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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与胡林翼观点发生分歧后,左宗棠越来越深切地感受到,接地气与尚空谈,水火难容,什么原因造成的呢?左思右想,他终于想明白了:官员崇尚搞关系,通过一些手段,往往反倒博得虚名,获得利益,所以他们乐意玩关系与手腕。但农人不能这样,做实事必得扎实,一分投入,一分收获,农民不能欺骗土地。你去骗土地,三脚猫,花架子,土地依葫芦画瓢回报你,弄得你歉收。左宗棠跟朋友张玉夫比较后得出结论:“而古今颇少传书,颇思有所著述,且素患近人著书惟择易就而名美者为之,绝无实学可饷后人。弟近阅新书万卷,赏心者数种已耳。学问之荒,人才之敝,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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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生活经历,对左宗棠的成长,有着重要的作用。一方面强化了左宗棠踏实的办事风格,同时也培养了左宗棠对底层民众的朴素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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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宗棠实践后悟出读书与作农之间,有一个共通的道理:“足知地利之不可不尽,而人事之不可不修矣。”他说,我最大的体会是,追究问题就要洞察根本,追求学问尤其要穷根究底。(“问之既洞其事,学之尤穷其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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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种边耕边读、既享受自然真味又求得了学问真知的农家生活,左宗棠十分满意,这也是他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光。那种开心的劲头,可与他后来被拜相封侯相提并论。他在给朋友的信中,充分流露出那种道家自然的乐趣。他说:“兄东作甚忙,日与佣人缘陇亩,秧苗初茁,田水琮琤(cóng chēng,形容像玉石一样的流水声),时鸟变声,草新土润,别有一番乐意。”这种生活,在先秦的《诗经》里才可以找到,在庄子的散文里才可以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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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柳庄里家人越聚越多,左宗棠心花怒放。他甚至操心上了厨艺。岳母来的那天,他亲自迎接,并且动手蒸米酒,为老人家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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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没有酿米酒的工具,他就去邻居那里借来一套。他从仓库里取出自己去年收割的糯米、坚米,找来木香、青藤、地绵、乌药、黄荆配成的曲料,忙得不亦乐乎,一手酿起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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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后,米酒蒸了出来。他舀出第一杯米酒,恭恭敬敬地端到岳母面前。岳母连抿了几口,笑眯眯地说:味道很好,也很正,不错不错,你们自己也快喝。左宗棠哈哈大笑,说:“赊八百里洞庭当春酒,韵味无穷啊!”他这一高兴,口气又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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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几年,事事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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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6年,周诒端在连生三女后,给左宗棠生下第一个儿子左孝威。随后几年,张茹又接连给左宗棠生下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四子四女,一家十一口,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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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还有两桩大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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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6年,老师贺熙龄将自己的三女儿许配给了左孝威,两家定下一门娃娃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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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7年,大女儿左孝瑜满14岁,左宗棠去安化给陶桄和她举办了盛大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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