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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进急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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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6年4月,64岁的左宗棠统帅西征军,驻扎在肃州东南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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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花甲老人,行军在千里无人烟的西北大漠,前尘往事逐渐浮现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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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少年时代,在长沙橘子洲边碰到的张半仙,他免费给自己看相,说了许多今天已经实现的预言,不禁感慨嘘唏。从预言中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年老力衰,今生可能要命交新疆了,像诸葛亮当年北伐崩于五丈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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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左宗棠脑海里经常盘旋杜甫那句诗:“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那种悲怆情怀,让他胸口发紧,难以自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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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少年时代以当代诸葛亮自居,果然走上了同样的路。现在已经做成了当代诸葛亮,比古亮还多活了10岁。新疆难道是五丈原,自己快活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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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左宗棠抬头,看苍茫大漠,前生曲折,如风似沙,内心泛起一种苍凉,胸口激荡一股沉雄。在这旷无人烟的漠北,他吟咏王翰的《凉州词》来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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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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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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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完,拉着统领刘锦棠的手,说:这些年来,我坚持收复新疆这块宝地,朝廷内支持我的人不少,反对我的人也有很多,如今我年纪大了,万一在西征的路上死了,很难安心瞑目。还望老弟将西征大业进行到底,我如果在地下有知,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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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锦棠听了,含泪笑道:大人过于悲壮了!我们都能看得见凯旋归来的那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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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宗棠越来越发觉,年轻时以“今亮”自称,那是一种自豪,没想到如今功名比肩,而事功将要超过,这顶帽子却变成一种拖累。自己已经很难走出诸葛亮的阴影。诸葛亮的故事,如今像一道魔咒。每想起一次,心口就像被划了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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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往后,他再不敢以诸葛亮自比了。自己就是左宗棠,是一个独立天地间,前无古人、后启来者的,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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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地广人稀,暑寒交替,这么大又这么难的一块土地,怎么打?军事会议上,左宗棠定下了八字战略与战术方针:“先北后南,缓进急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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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出“先北后南”的战略方针,颇费了左宗棠一番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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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宗棠在实地观察后,结合半个世纪来的研究,发现天山横亘东西,将新疆分为南北两部,南北各有八城,北八城土地平广,南八城土地狭促,地势总体特点,是北高南低。而龚自珍早已说过,“北可以制南,南不可以制北”。同时,北方的反叛军队容易打,而南方不但难打,而且伊犁邻近,一旦开打,容易将俄罗斯军迅速卷入,难度进一步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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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进急战”则是结合左宗棠的个性特点,在用兵战术上的创新。左宗棠处事“惕厉”,事前处处谨慎小心,反复认准了,才迅猛出手。这种手法,跟新疆的地广人稀、条件艰苦也有关。“缓进”,是大部队缓慢谨慎地推进,这样不会中敌人埋伏,不会掉进敌人的陷阱;而“急战”,则是以天兵空降的雷霆万钧之势,在胆势上将敌人瞬间压垮。楚军当年打垮太平军,凭的就是这个。两者一结合,则成了无坚不摧的铁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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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实际战争的难度还是超出了预想。打浙江时,江南风光,山清水秀,即使饿肚子,有水喝,空气不错,阳光不错,心情也不错。新疆大不同了,沙漠地带,稍有大风,便飞沙走石。这里夏天烤得熟鸡蛋,冬天冻得死活鱼。加上老湘营这帮湖南人,从小适应了南方气候,可能受得了西北那种热,哪里受得了这种冷?踏入新疆就开始水土不服,上呕下泻。离家万里,他们都思念起南国,不愿打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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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宗棠犯难了。怎么办?士兵全部泄气了,打不得,骂不得,要鼓励他们,有什么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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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锦棠鬼点子多。他找到左宗棠,说:你曾经告诉我,宋朝将军狄青用占卜的方法激励士气,咱们今天是不是也来用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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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一合计,策划了一个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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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宗棠刚宣布出征命令,大军正准备开拔,突然,一个士兵从行伍中跑出来,高叫:左大人,左大人!我有要事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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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兵拦住了他。不想他叫得更厉害:我是刘老将军派来的,有事要向您报告!士兵们都看到了,也都听见了,队伍顿时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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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宗棠对亲兵挥挥手:别拦住他,让他过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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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一把跪在左宗棠面前,喊道:我是刘老将军派来的,刘老将军要出关打先锋,到新疆去活捉叛贼白彦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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