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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的饭局 三饯许铭伯——绍兴会馆中的同乡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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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铭伯是19世纪的“60后”,比鲁迅大15岁。鲁迅和许寿裳(许铭伯的弟弟)同为“80后”(鲁迅生于1881年,许寿裳生于1882年),二人是海归派,日本弘文学院的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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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2年,蔡元培出任南京临时政府教育总长。蔡元培是著名的自由主义者,他上任后,便开始延揽人才。蔡元培对推荐鲁迅的许寿裳说:“我久慕其名,正拟驰函延请,现在就托先生代函敦劝,早日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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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鲁迅就做了教育部的佥事。后来,孙中山妥协,袁世凯迁都北京任大总统,教育部随即北迁,鲁迅和许寿裳自然跟着这个硕大的饭碗到了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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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进教育部乃至进入北京教育界都是由于蔡元培的引荐,老三周建人在商务印书馆也是蔡安排的,一直到鲁迅病殁,蔡元培是尽了没世不渝的友谊,他是周氏兄弟的命中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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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许家老大、许寿裳的亲哥哥许铭伯已在北京站稳脚跟,住在山会邑馆,自然有责任、有能力也有热情接应鲁迅一行。也许正是北京有老乡接应这一点,坚定了鲁迅北上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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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弟兄四人,老大是许寿昌,即许铭伯(1866—1921),曾任财政部佥事、盐务署会办等职;老四是许寿裳。鲁迅和这弟兄二人关系都很好。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浙江人之间互相帮助、提携、推进的特点很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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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2年5月5日傍晚7时,鲁迅到了北京,同行者还有许寿裳、蔡元培之弟蔡谷清和许寿裳的侄子许世璿(许铭伯的次子)。当晚,鲁迅宿于长发店,放下行李,第一件事便是连夜到山会邑馆(绍兴会馆)访许铭伯先生,大有“拜山”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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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鲁迅给许铭伯带了什么见面礼,史料无载。倒是许铭伯给鲁迅的见面礼,被他记录下来了:“得《越中先贤祠目》一册。”(专志,一卷,一册,清代李慈铭撰,光绪十一年[1885]北京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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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离故乡十分遥远的北京,两位彼此陌生的绍兴人,由一册和故乡有关的旧书建立了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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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在许铭伯的关照下,鲁迅即移入山会邑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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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以后,鲁迅与许氏兄弟成了山会邑馆中的邻居,彼此走动频繁,乡谊日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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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时代,为方便当地举子进京会试,各省均设会馆,少的有二三处,多的有二三十处。绍兴会馆在菜市口南半截胡同路西,从前称作山会邑馆,是山阴、会稽两县人所共有的,宣统年间废除府制,将山阴会稽合并,称作绍兴县后,这里也就改作“绍兴会馆”了。馆内房子很多,许氏兄弟住在嘉阴堂,鲁迅住在藤花馆。由于年深日久,会馆失修,桌椅陈旧,臭虫极多,鲁迅移入会馆的头天晚上,就不得不挪至桌上睡觉——“夜卧未半小时即见蜰虫三四十,乃卧卓上以避之”[1],次日,“为易床板,始得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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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会馆非绍兴籍也可入住,人口杂乱。1912年,一群闽客成了周树人的邻居,他们经常高声喧哗,往往干扰了先生的思考与睡眠。同是南人,同在京华,浙江人把对福建人的抱怨记录在日记中,今天读之不禁使人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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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2年8月12日,“半夜后邻客以闽音高谈,狺狺如犬相啮,不得安睡”。这次周先生强忍着没有发作。9月20日,“夜雨不已。邻室又来闽客,至夜半犹大嗥如野犬,出而叱之,少戢”。这次,周先生发作了,且似乎受此闽音影响,他本月27日晚与董恂士、钱稻孙等人饮于劝业场上之小有天时,对闽菜甚不感冒:“肴皆闽式,不甚适口,有所谓红糟者亦不美也。”10月7日,“晚邻闽又嗥”。“又嗥”二字,让人喷茶。之后不久,福建人似乎就搬走了。11月23日,“夜风。院中南向二小舍,旧为闽客所居者,已虚,拟移居之,因令工糊壁,一日而竣,予工资三元五角”。五天后,鲁迅移入此南向二小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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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以为他从此就清静了,邻室喧哗这一待遇,专门预备给夜间头脑清醒的人。1914年1月31日,“夜邻室王某处忽来一人,高谈大呼,至鸡鸣不止,为之展转不得眠,眠亦屡醒,因出属发音稍低,而此人遽大漫骂,且以英语杂厕。人类差等之异,盖亦甚矣。后知此人姓吴,居松树胡同,盖非越中人也”。1914年7月9日,“夜邻室博簺扰睡”。同月29日,“夜邻室大赌博,后又大诤,至黎明诤已散去,始得睡”。1915年5月9日,“夜半邻室诸人聚而高谈,为不得眠孰”。使人仿佛看到了聚谈邻客的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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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是这样闹心,白天去教育部上班,要么“枯坐终日,极无聊赖”,要么“闻临时教育部会议竟删美育,此种豚犬,可怜可怜”,窝火之处时见。但这不是鲁迅北京生活的全部,更多的时候,他是寓在会馆的三间屋中读佛经抄古碑,夏夜便坐在槐树下,“从密叶缝里看那一点一点的青天,晚出的槐蚕又每每冰冷的落在头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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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6年5月6日,鲁迅“下午以避喧移入补树书屋住”。补树书屋在绍兴会馆的西部,算是独院,院中靠北墙还有一间小屋,佣工可住,狭弄内还有厕所。四间房,周树人住偏南一间,后来就让给了老二周作人,自己搬至偏北一间,而最北头一间空着。房子是老式,上下花格糊纸,夏天换冷布卷窗,没有玻璃。鲁迅一直住到1919年11月,才搬往八道湾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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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在绍兴会馆住了七年又七个月。在这里,他是一条蛰伏的文化巨龙,也是一个沉默的思想巨人。蛰伏的时候迷茫而沉闷,但周先生却不颓废,冬日的一场小雪、一片暖阳对他来说也会赏心悦目,并在日记中留下唯美的片段:“风而日光甚美”,“晨微雪如絮缀寒柯上,视之极美”。立冬那天,鲁迅“易竹帘以布幔,又购一小白泥炉,炽炭少许置室中,时时看之,颇忘旅人之苦”。如果仅仅从无争、淡泊的角度讲,绍兴会馆的弱八年,是鲁迅一生的“黄金时代”——兄弟没有失和,他没有受当局通缉,没有承受“娶二房”的非议,没有与人论争的烦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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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会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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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会馆中的槐树(作者摄于2011年3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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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他与许氏兄弟共同打造了一段民国名士的不羁和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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