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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清流：那些远去的大师们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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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10月9日，近代古文家、翻译家林纾在北京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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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清光绪时举人，曾执教北京大学前身京师大学堂。他不懂外语，却依据他人口译，用漂亮的桐城文体，译述了欧美文学作品凡一百七十余种。其中以《巴黎茶花女遗事》《撒克逊劫后英雄略》最为有名，风靡一时，对文学界影响甚大。他先倾向变法维新，后渐渐保守，辛亥革命爆发，激烈反对新文化运动，以小说攻击陈独秀、胡适等新文化运动的主将，成为守旧派的代表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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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以后，人们对林琴南反对新文化运动，恶毒攻击胡适、陈独秀、蔡元培甚至想要借助北洋军阀的武力来铲除这些新文化集团的骨干等行径，仍耿耿于怀。有人写了一篇类似林琴南《荆生》之类影射小说《园丁》攻击林琴南，投给《京报》的编辑主任，主任又将《园丁》转给胡适。胡适看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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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琴南并不曾有在路上拾起红女鞋的事。我们可以不赞成林先生的思想，但不当诬蔑他的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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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当诬蔑”敌人的“人格”的语言里我们看到了“人格”，与在“狺狺攻击”自己的同类，将唾沫“吐在”大学生的“脸上”的语言里，他们也看了“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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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纾病故第二天，10月10日，没来得及再犀利地骂几句林琴南乃“大清朝最后册封的文科进士”，身穿簇新蓝马褂，拖着长辫子的大学者辜鸿铭，已乘船抵达日本，开始东方文化优越论的讲演。这一讲就是整整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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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连俄国大文豪列夫·托尔斯泰都与之通信，英国作家毛姆小心登门拜访，在柏林获博士学位，其作品进入德国大学教材的世界名流辜鸿铭，在日本进行了五场重要的演说，其标题分别是“何为文化教养”“中国文明史的进化”“日本的将来”“东西文明异同论”和“关于政治和经济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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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鸿铭访日期间，以其在欧洲治学多年的深谙西方文化之大学者身份，全力抨击、鄙夷西方文化的同时，还特别阐述了中日文化的渊源和亲密，并口出奇言地解释中日之间的敌视，实际上是“同胞兄弟正在为争夺父母的遗产而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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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讲的是发生在10月有关文人的小花絮。实际上1924年10月的民国，正是第二次直奉战争最激烈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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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张作霖挑起了这场战争。自第一次直奉战争被打败后，他就一直在关外厉兵秣马，妄图问鼎中原。9月15日，他亲率六路大军，以支持皖系军阀卢永祥为由，直扑山海关和热河。曹锟急电召吴佩孚进京，并发布讨伐张作霖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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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佩孚连夜乘火车呼啸驰京，下令对卢永祥、张作霖分头出击，开始了20世纪第一场大规模的内战。奉军有二十五万虎狼之师与玉帅吴佩孚率领的二十万雄兵交战，又各投入海军空军，杀得天昏地暗，其背后自然有外国列强势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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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没料到，双方酣战之际，一直对直系把持政局、排斥异己不满的直军第三军总司令冯玉祥，按照和奉军的秘密约定，突然回师北京，于10月22日发动了再次让全国震惊的“北京政变”。是年2月15日傍晚，时任陆军检阅使的冯玉祥殴打外国巡警之举，已让沉闷的古城北京，震惊了一阵子。那晚，冯玉祥应邀到美国大使馆赴宴，车队行至东交民巷，被外国巡警拦截，他们指责冯玉祥的座车车灯开得太大，车左右又拥以卫队，有违该区警规。冯玉祥被外警傲慢的态度激怒，遂下车亲自动手打了外警，又令卫队痛殴之，外警逃去，冯玉祥泰然登车赴宴。到了19日，在外国公使团对此向北京政府提出抗议之时，冯玉祥竟在北京南苑举行盛大婚礼，热热闹闹地迎娶了原配夫人去世后的第二位新娘李德全。李德全于1949年前后成为中国第一任卫生部部长兼中国红十字会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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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直奉战争爆发，冯玉祥被任命为前线第三总司令，离开北京开赴前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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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再度开进北京，冯玉祥自有别样的豪情：宣布成立“国民军”，包围总统府，囚曹锟于中南海延庆楼。吴佩孚得知此讯之时，大势已去。当接到曹锟宣布停止战争和免去他的职务的电令时，即刻逃到天津，调集军队，讨伐冯玉祥。不料吴佩孚的临时拼凑起来的军队不堪一击，只好退回天津，不久冯玉祥处死财政部长，解散“猪仔议会”。推黄郛代行国务问题，组成摄政内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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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的战火硝烟尚未散尽，一场关于清廷问题与善后会议的争议又搅得北京纷纷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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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冯玉祥的旨意，摄政内阁11月5日通过修正袁世凯关于清逊帝位后优待之条件为：永远废除皇帝尊号，每年补助皇室五十万元并支持二百万元开办北京贫民工厂，收容旗籍贫民、清室即日移出宫禁自由选择住居，皇宫一切公产归国民政府所有。当天摄政内阁派鹿钟麟等进宫宣布：废除帝号，没收清宫，立即逐溥仪小朝廷出紫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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溥仪立刻召集最后御前会议，决定遣散太监宫女，自己携后妃移居溥仪生父载沣的醇王府。随后冯玉祥派吴稚晖等组织“保管委员会”，全面接收皇宫公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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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冯玉祥自传《我的生活》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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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商得摄政内阁的同意后，便令鹿瑞伯（钟麟）去执行。他带了几个卫士进宫，问溥仪道：“你到底愿意做平民、愿意做皇帝？若愿做平民，我们有对待平民的办法；若是要做皇帝，我们也有对待皇帝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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溥仪赶忙答道：“我自然应该做平民，无奈许多人跟着吃我，他们迫着我在这里，要不然，我早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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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伯说：“既是如此，就请你立刻迁出宫去，从此做一个良善平民。”当日溥仪就带着他的嫔妃和需要的东西分乘五辆汽车迁出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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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玉祥驱逐溥仪出紫禁城，全面接收皇宫之举，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胡适在当晚得到消息后，立即给摄政内阁外长王正廷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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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知道我是一个爱说公道话的人，今天我要向先生们组织的政府提出几句抗议的话……我是不赞成清室保存帝号的，但清室的优待乃是一种国际的信义，条约的关系。条约可以修正，可以废止，但堂堂的民国，欺人之弱，乘人之丧，以强暴行之，这真是民国史上的一件最不名誉的事。今清帝已出宫，清宫既已归冯军把守，我很盼望先生们组织的政府对于下列的几项事能有较满人意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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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清帝及其眷属的安全。（二）清故宫物应由民国正式接受，仿日本保存古物的办法，由国家宣告为“国宝”，永远保存，切不可任军人政客趁火打劫。（三）民国对于此项宝物及其清室财产，应公平估价，给与代价，指定的款，分年付与，以为清室赡养之资——我对于此次政变，还不曾说过话，今天感于一时的冲动，不敢不说几句不中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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