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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949 两晋: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二、《徙戎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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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951 问题的源头要上溯得很远。新莽时期和东汉初年,中原大乱,大量匈奴人趁机内迁。等到汉光武帝大抵平定了天下之后,他本来有机会将这些匈奴人全部赶走,事实上,他手下一些好战的将军正是打算这么干的。但是光武帝考虑到当时天下疲敝,于是下诏说:“如果动员天下一半的力量,就确实能够消灭这个大敌,难道不是我最大的心愿吗?但要是时机未到,那就还是与民休养吧。”看来,汉光武帝是想把问题留给子孙后代。但糟糕的是,即使子孙后代真的比我们更高明,积重难返的处境里,他们要面对的困难也比我们要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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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953 剑桥中国史的作者说道:“在此时刻,光武帝犯了他在位期间最大的错误,这个错误也许属于中国历史中最坏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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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955 直觉上,会觉得这个西方人有一点危言耸听。第一,即使赶走了匈奴人,同一时期大量涌入的羌人、氐人也会造成同样的麻烦;第二,如果能处理好民族关系的问题,这本来可以都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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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957 但问题恰恰在于,在当时的条件下,要处理好这种关系,几乎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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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959 既然朝廷无法建立起一个有效的考评体系,那官员们重视的,便永远是字面上的政绩,而不是现实的民生。所以他们很少会认真考虑,该给自己和当地少数民族领袖之间的关系怎样一个定位。而政府的小官吏乃至于一般汉族群众,也乐于对胡人进行讹诈乃至赤裸裸的侵夺。因为言语不通,胡人们没有能力把自己所受的冤屈向上反映。历史总是这样,直到大动乱最终发生之前,人们总是认为压迫行为是十分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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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961 当然,也不乏乐于对胡人表示亲善的汉人,但那几乎都是些唯恐天下不乱之徒。和政府希望他们做的相反,为了发泄自己对处境的不满,他们煽动胡人暴动甚至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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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963 这样的事件贯穿了后汉、三国的历史。到了晋惠帝元康九年(299),太子洗马江统奏上一道表章,即著名的《徙戎论》。江统对胡人充满敌意,但是他也承认错误多少在汉人一方,“士人百姓习以为常,玩忽对待,经常欺负他们轻弱,使其怨恨之气,毒于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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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965 江统对少数民族可能酿成的祸乱忧心忡忡。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的设想是,发给他们路上的口粮,把关中的胡人全部迁回他们的故土。这方面,江统是典型的文人,没有进行成本核算的能力。现在早已经不是光武帝时代,这些人在这里时间最长的,已经定居了差不多三百年。就凭一点口粮而不给拆迁补偿,显然无法打发。何况,根据晋政府的运作能力,就是这一点口粮能否确保发到胡人手里,也要打个大大的问号。那么,将要面对的不是一两个“钉子户”,而是人数达五十万之众,男子随时可以全部变为骁勇善战的士兵的匈奴和羌、氐民族,后果如何,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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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967 朝廷拒绝了江统的提议。之后不到十年,戎狄乱华的事情果然发生。当时的人都佩服江统的远见卓识。但其实,如果他的计划付诸实施,也许不过是将惨祸再提前个几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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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973 两晋: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三、汉朝的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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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975 被授予兵权的提议第二次被否决后,刘渊表现出来的情绪相当激动。在一个公开场合,他称自己“本无宦情”。这句话差不多是当时热爱玄学的官僚的口头禅,这也可算刘渊融入了洛阳环境的证据之一。他又说自己已经有死在洛阳的打算。这句话差点为他真的招来杀身之祸,齐王司马攸因此向晋武帝进言说,不除掉刘渊的话,并州迟早将不得安宁。这个细节未必可靠,因为史书作者热衷于找人来说些精准异常的预言,而司马攸是当时晋皇室中唯一让人感觉舒服一点的人。当然,即使此事是真的,晋武帝没有因此把刘渊怎么样,也不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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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977 刘渊显然有点过于悲观。事实上不久后刘渊的父亲去世,他就回到并州接任了左部帅的位置。到太康十年(289)以后,刘渊被任命为建威将军,五部大都督,封汉光乡侯。换句话说,他对匈奴人的领导权大体得到了朝廷的认可。这期间,他除了在五部匈奴中取得崇高的威望之外,也使得“幽冀名儒,后门秀士,不远千里,亦从游焉”。到元康(291—299)末年,刘渊因部落中有人叛逃出塞而被免官,但旋即,居于邺城的成都王司马颖又起用了他。于是,刘渊就又到了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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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979 这时司马家的王爷们已经打得天翻地覆,并且都开始尝试动用胡人的力量。成都王颖想到即将面对乌桓、鲜卑骑兵的攻击,感到恐惧。于是,刘渊向他建议说:“现在二镇强盛,有众十万,恐怕宿卫军队及邺城附近的士庶难以抵御,我愿意为殿下回到并州,游说五部匈奴,以赴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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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981 短暂的犹豫之后,成都王颖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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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983 在此之前,并州的匈奴人已经开始谋划推举刘渊为大单于,发动叛乱。他们派人来接刘渊回去,当时成都王颖没有同意,刘渊便让来人先回并州,组织力量以声援成都王颖的名义起兵。史书评论道:“这实际上是对成都王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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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985 刘渊的谋划主要是在为自己考虑,这没有疑问。但大体上,他的所作所为也没什么对不住司马颖的地方。临行前,刘渊叮嘱司马颖不要放弃邺城,那样即使到了洛阳,政治影响力也将丧失殆尽。司马颖没有听从,而后来事情的发展,证明刘渊所言不虚。乃至于司马颖已经失利之后,刘渊仍然按照承诺发兵救援,派遣步骑二万,准备向鲜卑人发动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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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987 这个决定在匈奴人内部引起激烈的辩论。刘渊的从祖,一直极力支持他起事的左贤王刘宣这时提出了反对意见。他说:“晋人无道,把我们当奴隶一样看待。现在司马家的父子兄弟自相残杀,这是上天已经放弃了他们,而让我们兴复呼韩邪单于的业绩。鲜卑、乌桓是我们的同类,可以作为后援,怎么能攻打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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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989 当初,南北匈奴分裂,衰落之后有总数十余万落(1)的北匈奴从此自称鲜卑。所以,刘宣称鲜卑为同类,不仅是出于少数民族之间的亲近感,而且是有坚实的依据的。但是,刘渊仍然反对这个意见。也许在他看来,和汉化程度更浅的鲜卑人合作,那也就更明确了自己胡人领袖的身份。刘渊说:“当为崇冈峻阜,何能为培(小土堆)乎?”他想做的是大禹王、周文王那样的人物,以戎夷的身份,却能使天下归心。当然,刘渊也清楚,匈奴人的身份会使汉人接受自己的时候有点困难。于是,刘渊想到,昔日汉王朝的荣光在当时人的心中,还有重大的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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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991 永兴元年(304),刘渊于左国城南郊(今山西方山县境内)设坛,即汉王位。在刘渊和他的拥戴者眼里,这一时刻自然是无比庄严的。刘渊发布了长篇诏令,完整地回顾了西汉、东汉以及蜀汉的历史。他歌颂了刘邦、刘秀等英明帝王的业绩,感叹后主刘禅所遭受的窘迫和屈辱。最后,刘渊指出,现在上天意识到自己的过失,为降临到汉朝身上的灾难感到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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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993 所以,洗雪耻辱的重任,当然就落到了他这个汉朝外甥的肩上。刘渊追认刘禅为孝怀皇帝。在洛阳的时候,刘渊也许曾从安乐公刘禅的宅第附近经过,至于他那时的心情,则当然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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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995 事实证明,刘渊“崇冈峻阜”的政治蓝图完全与他可以动员的力量脱节。至少,匈奴士兵“毒于骨髓”的仇恨,没有办法克制住不发作出来。一次战役中,将军刘景竟把三万多男女百姓沉入了黄河,刘渊听说后大怒,他说:“刘景还有什么脸面再来见朕!天道难道能容忍这种行为?我所想要消灭的,只是司马氏家族罢了,普通民众又有什么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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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997 这种愤怒很可能是真诚的,但是在这个时候,刘渊不能不尊重族人的兽性和报复心理。所以他所做的处理,仅仅是将刘景由灭晋大将军降职为平虏将军。那么理所当然的,类似的事件也就不能不一再发生。而既然匈奴人不收起屠刀,刘渊为汉报仇的宣言,传到汉人耳朵里,自然也就是一个毫无欺骗性的谎言,汉政权完全没有可能真正得到多数汉人的拥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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