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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哭：弘光列传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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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写一写徐汧，现在显得比较明朗了。我们不是要表彰他的死，而是借他为例，追溯中国士阶层的精神史，认识一下中国知识分子曾经并不缺少的尊严和高贵。我要补充的是，挑选他来做这种呈现，还有一个原因，即他与徐枋之间的父子传承，这或是徐汧故事更能打动我的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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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赴死的决定，一开始徐汧就没有瞒着儿子。他的死亡准备过程，对儿子是公开的。但当徐枋要求从死时，徐汧阻止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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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酉陆沉之日，先君子日谋死所，顾呼枋而命之曰：“吾固不可以不死，若即长为农夫以没世，亦可无憾。”[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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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认有死的责任，但不是人人须死。他让儿子用另一种方式抗争：活着，做自食其力的人，终生不食清朝俸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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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枋用一生来践行父嘱。当年他二十来岁，之后，还有四十年的余生。这四十年间，前二十年遁迹山野、不入城市，后二十年坚卧土室、闭门扫却。长年“炊则无米，爨则无薪”[48]，“床床屋漏，几废坐卧”[49]；其子“衣无襟袖，两手瘒瘃，履穿不苴，足趾在地”[50]；自己三十来岁时，“须鬓亦半白矣”[51]。后为维持一家生计，不得不作画卖画。如今，这些遗墨已成艺术品市场炙手可热的奇货，然在徐枋当日，“近资笔墨，聊以全生”，“若欲求富，当不为此”，有的买家出于所购增值目的强求属名，遭到坚拒：“以避世之人不应以姓名笔墨流落人间”，“比年以来，物力日艰……故不得已而卖画，聊以自食其力而不染于世耳”，“卖者不问其人，买者不谋其面”。[52]不知今之徐枋书画购藏者，有几人不是出于价昂逐富，而能把它们视为中国文化一笔高洁的遗产？丁酉年（1657），鉴于孩子渐渐懂事，徐枋特作《诫子书》，订十条规矩。第一条“毋荒学业”（必须读书），第二条“毋习时艺”（不准研习八股，以杜绝仕事清朝），第三条“毋服时装”（不着满服），第四条“毋游市肆”（不预交际）……满纸令人肃敬惕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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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汧、枋父子，有死有不死，而死与未死，精神则一：都以一介书生，按照使命或本分，竭己所诚，稍效涓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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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者云何，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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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朱彝尊《静志居诗话》，人民文学出版社，1990，第50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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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张泽《〈新刻谭友夏合集〉序》，《新刻谭友夏合集》，续修四库全书一三八五•集部•别集类，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第3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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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朱彝尊《静志居诗话》，人民文学出版社，1990，第50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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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计六奇《明季北略》，中华书局，1984，第60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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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李清《南渡录》，《南明史料（八种）》，江苏古籍出版社，1999，第27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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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徐鼒《小腆纪传》，中华书局，1958，第18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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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罗继祖《罗振玉徐俟斋年谱校补》，《居易堂集》，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第60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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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屈大均《明季南都殉难记》，国学丛书社，1907，第7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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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罗振玉《徐俟斋先生年谱》，《居易堂集》，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第52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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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朱溶《忠义录》徐汧传，《明清遗书五种》，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6，第58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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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徐鼒《小腆纪传》，中华书局，1958，第18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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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徐鼒《小腆纪传》，中华书局，1958，第18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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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徐枋《杨无补传》，《居易堂集》，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第29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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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依罗振玉《徐俟斋先生年谱》，亦有记为闰六月十一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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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李天根《爝火录》，浙江古籍出版社，1986，第50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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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罗振玉《徐俟斋先生年谱》，《居易堂集》，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第53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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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陈子龙《徐詹事殉节书卷序》，《陈子龙文集》上册，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8，第407-40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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