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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难以尽述的巴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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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10月的连续三天,先锋派作家乔治·珀雷克记录了巴黎某一广场每天二十四小时内发生的平凡琐事。最后,他出版了一本名为《揭示巴黎某处的一切》的书。[1]在该书中,珀雷克解释说,他选择现在巴黎第六区的圣叙尔皮斯广场作为他的实验地点。这个广场拥有现代城市的各种设施:一个市政厅,一个税务局,一个警察局,三家咖啡馆(其中一家还是烟草店),一个电影院,一座著名的历史悠久的教堂,一家出版社,一个殡仪馆,一家旅行社,一个汽车站,一家裁缝店,一家旅馆,一个喷泉,一个报亭,一个出售宗教用品的商店,一个停车场,一家美容店——“以及许许多多其他建筑”。然而,珀雷克要撇开他所见到的一切,去追求“除了流逝的时光、过往的行人、来去的车辆和飘动的白云,在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到底还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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珀雷克的记述将近六十页,内容简要、精确而又信息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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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孩子被送去上学。另有一辆苹果绿的双排座汽车驶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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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白鸽围绕广场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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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96路公共汽车驶过,在圣叙尔皮斯广场站停下,热纳维耶芙·塞罗下了车,走上卡内特街,我喊她并敲着咖啡馆的窗户,她回过头来说了声“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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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70路公共汽车驶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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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的钟声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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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女孩正在吃半块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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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男人叼着烟斗,背着一个黑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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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70路公共汽车驶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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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63路公共汽车驶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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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下午2时5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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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经历的结语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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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儿童。一条狗。一缕阳光。96路公共汽车。现在是2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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珀雷克试图穷尽巴黎某个地方的一切,所以他记载了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巴黎的圣叙尔皮斯广场发生的故事,并使之成为一本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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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让我们透过珀雷克的棱镜考察一下历史学家们面临的任务:他们写的应该是一部巴黎全史,而不是该市某一个广场的瞬间。历史通常被定义为一门记录过去发生之事的学科,而不仅仅是流逝的时光、过往的行人、来去的车辆、飘动的白云等。在巴黎历史上确实曾经发生过无数的事情,因此,在撰写巴黎历史的时候,我们的历史学家们试图写出比珀雷克的记述更多的东西,因为他只是想知道在巴黎的某一个地方“在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到底还发生了什么”。而我们却发现,与我们的主题相关的事实浩如烟海(我以珀雷克的方式列在下面):[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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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叙尔皮斯广场,欧仁·阿特热摄于192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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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670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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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街道:5975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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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速公路长度:5959千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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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政建筑:318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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喷泉:536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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