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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通史 [:1706338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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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通史 第十二章 上一个“世纪之交”的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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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温和共和派的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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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在政治角逐中取得完全而彻底的胜利后，共和派开始当仁不让地以主人身份治理起国家。至此，法兰西第三共和国已从“保守的共和国”变为“共和派的共和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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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共和派的各路人马在与君主派的决战中表现出惊人的一致的话，那么，随着尘埃落定，一个不争的事实又凸现在人们的眼前：共和派并非铁板一块。确实，因其所代表的阶层不同，精神状态和政治策略相异，共和派内部至少可分成温和派和激进派两大营垒。前者是资产阶级中上层的代表。他们在政治上主张以温和、谨慎的方式巩固共和制度。为了确保资产阶级社会秩序的安定，他们无意于进行任何激进的社会变革。在对外政策领域，他们更多地注重海外殖民扩张，而不是对德复仇；后者则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中小资产阶级的要求。对内，他们主张进行激进的社会变革，实现更广泛的民主自由权利。对外，他们强烈要求对德复仇，反对殖民冒险。在1879—1899年的20年中，在法国政坛上占据统治地位的基本上是温和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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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和派在掌握政权后，采取了许多有力措施，使法国成为典型的议会制共和国。原先欲与议会抗衡的总统权力中心已然消失。议会不独握有立法权，它还控制着内阁的命运。后者不仅由议会产生，它还得对议会负责，接受议会的监督。与此同时，温和派还努力实行国家政权和社会生活的世俗化、民主化。在这一过程中，最引人瞩目也最令人称道的是费里大力推行的教育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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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素有“天主教会的长女”之称，天主教在法国势力之大由此可见一斑。第二帝国时期，天主教的势力又有了明显的扩张。尤其在文化教育领域，天主教势力的扩张更是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其不仅借1850年的教育自由法创办了大量教会学校，而且还把大量神职人员派入公立学校。由此，相当一部分青少年的思想和教育被控制在教会手中。对于这种局面，共和派人士早就深恶痛绝，并立志有朝一日掌握政权就迅速改变这种状况。在“保守的共和国”时期，教权主义者的猖狂活动进一步显现出其是旧制度最牢固的支柱、共和制最有威胁的敌人。作为“道德秩序”最忠实的保卫者，在讲坛上愤怒斥责共和国的主教比比皆是。在王位觊觎者互相争执，从而使君主制复辟终成南柯一梦之际，教会更是被保守派誉为旧制度的最后堡垒。既然如此，在“共和派的共和国”里，教育大权难道还能再由教会控制吗？答案无疑是否定的。于是，身为教育部长的费里从1879年起开始对教育实行世俗化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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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力推行教育改革的茹勒·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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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的3月15日，费里提出了两项草案。其一把所有天主教会成员清除出全国教育的最高领导机构——国民教育最高委员会和学术委员会；其二是修改1875年高等教育法，禁止私立高校采用“大学”的名称，废除私立高校学位授予权，获取学位的资格考试一律由国立院校主持。紧接着，他又起草了一个教育改革法案，其中的第七款明令解散耶稣会，其他宗教团体必须提交批准，禁止未获授权的宗教团体办教育。这些方案的提出与实施在全国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天主教徒们掀起了抗议浪潮。被大批清洗的耶稣会教士甚至在一些地方举行了规模不小的游行示威。翌年，费里受命组阁。他在执掌总理权柄时仍兼任教育部长之职，并继续坚定地推行教育世俗化改革。在费里政府的努力下，法国在1881—1882年通过法律规定：7至13岁的儿童必须接受世俗化义务教育；小学完全免费，有关费用由地方和国家通过税收承担。由此，法国确立了初等教育改革的三原则：义务、免费、世俗化。为了坚定青少年的共和信念，加强其爱国主义情感，费里政府还决定对中小学生进行公民义务教育，而宗教教育只能在校外进行。为了消除少女是在“教会的双膝上”成长的状况，打破教会在女子初等以上教育方面的一统天下，政府建立起一批新型的公立女子中学。从此，法国少女若要接受初等以上教育，不必非得到修道院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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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推行教育世俗化改革的过程中，费里还努力加强师范教育，提高师资水平，规定只有获得考试合格证书的人，才有资格执掌教鞭。与此同时，他还大幅度增加教育经费，使教师的工资待遇、社会地位都有了显著提高。当时众多行会或职业团体中，像教师那样整体地、热情地赞同共和国者，可谓是绝无仅有。不容否认，这里多少包含着一些“感激”的成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教师们已成为共和国大厦的柱石。这方面的例子数不胜数。如时任巴黎大学教授、高等师范学校校长的法国一代史学宗师欧内斯特·拉维斯不惜亲自执笔撰写充斥着共和主义精神的小学《法国史》教科书；又如乡村的小学教师始终以令人感动的虔诚把这样一首《从军歌》教给一代又一代的农家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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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和国号召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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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懂得胜利或懂得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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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法国人应当为共和国而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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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法国人应当为共和国而献身。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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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当指出，作为此期温和共和派的典型代表，费里在推行教育世俗化改革时，并未像激进派所竭力主张的那样，采取与教会势不两立的立场，力求彻底改变教育面貌，而是不放过任何机会阐明世俗化改革的防御性质：问题在于保护共和国免遭教会破坏，而决不是侵犯宗教原则。他还在责令有关部门实施有关法令时，一再强调要避免发生“事故”。费里在推行教育世俗化改革中表现出来的“容忍”与“和平征服”精神，充分地反映了温和派在治理国家时的“温和”与“谨慎”。对此，共和派中的激进派极为不满，而布朗基派等极左派则更是在报刊中严词抨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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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温和派在执政之初，在加强议会共和制和资产阶级民主制度方面颇有建树的话，那么他们在社会经济领域却表现乏力，尤其是在1882年经济危机爆发时，那些原为精明的律师、记者的温和派头面人物竟一个个显得一筹莫展。于是，在危机中蒙受重大打击的广大中小资产阶级把自身处境的恶化归咎于政府的无能；广大工人在实际收入急剧减少，且随时面临失业威胁的情况下也把怨气撒向政府；早就对温和派深怀不满的激进派则加大了对温和派政府的攻击力度，指责他们只维护少数大资本利益，拒绝社会民主化的改革，耗费大量资财从事海外殖民冒险。而对世俗化改革耿耿于怀以及尚未完全放弃复辟君主政体幻想的教会势力与右倾保守势力开始变本加厉地唆使不满分子去反对现存制度。更有甚者，以名噪一时的民族复仇主义者戴鲁莱德为首的“爱国主义者战斗团”，在此期的法国政治舞台上脱颖而出。他们公开指责政府忘了对德复仇，只知道用法国人的税款和士兵的鲜血去从事海外殖民扩张。凡此种种，使温和派一时间有如众矢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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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5年10月众议院选举的结果清楚不过地反映了这种人心向背。正是在这次选举中，温和派的政治优势开始丧失，议会中形成了三足鼎立的态势：温和派200席，激进党180席，右翼保守势力202席。由于议会的固定多数没有形成，互相对立的三大派都无法单独执政。为了组阁，处于左右夹击之中的温和派开始走上了时而和左派联合，时而又和右翼中间派结盟的道路。在这一过程中，温和派的“机会主义”特征发展到登峰造极的地步。然而，不管以“机会主义派”自居的温和派如何擅长见风使舵，它在此期更多的不是左右逢源，而是进退维谷。由于政策摇摆不定，内阁更迭频繁，加之温和派人士时不时与丑闻有染，议会共和制度出现了新的危机。其中，共和国面临的最大挑战来自布朗热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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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朗热这位对温和派人士怀有强烈敌意的当时法国最年轻的将军，是由激进派推选进入政府的。1886年，在其南特中学时的同窗、激进派领袖克雷孟梭的坚决要求下，弗雷西内在组阁时把陆军部长一职留给了布朗热。布朗热在上任后，很快就以一系列推进军队共和化改革的举措为自己捞足了政治资本：确定在共和国国庆日举行盛大阅兵式；下令将营房的岗楼涂成三色旗的颜色；将一些贵族军官清除出军队。此外，他还注重改善士兵的生活条件，如将大锅菜改成小锅分食制，以床垫取代草铺，甚至允许士兵留胡须，这使他很快在士兵中树立起威信。在德卡兹维尔矿工罢工期间，他不让武装的士兵去镇压工人，并让矿工分享士兵的“菜汤和面包”。此举使他博得了工人的好感。与此同时，他还极力主张对德复仇，收回失地。布朗热在这方面的言行使他深受民族主义者和相当广泛的一部分社会舆论的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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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7年4月，法国边境检查站的警官施纳布莱因公进入阿尔萨斯时被德方逮捕。事发后，法国群情激愤，一股民族主义和对德复仇的狂热骤然而生，法德之间的冲突呈一触即发之势。当时，布朗热曾建议对德发出最后通牒，但因遭格列维总统拒绝未果。尽管如此，当施纳布莱获释后，布朗热名声大噪。不少民族主义报刊更是将其誉为“复仇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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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担心这位“复仇将军”的冒险会导致法德战争，早就想排除布朗热的温和派于同年5月在众议院伙同部分右翼议员制造了倒阁事件。随着弗雷西内内阁的倒台，布朗热被解除部长职务。为了不让布朗热留在巴黎，不久，布朗热被任命为驻克莱蒙菲的十三军团司令。当他离开巴黎前往驻地履任时，布朗热的追随者在巴黎的里昂车站举行了大规模的示威。15万人把整个车站围得水泄不通。一些人激动地拥抱他，嘴上直说：“您不能走啊！”为了不让火车开动，几位激进派议员竟然爬上了火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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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年底，格列维总统的女婿，众议员威尔逊出售荣誉军团勋章的丑闻被报刊揭露后，舆论大哗，温和派名声扫地，勋章丑闻很快被敌视议会制共和国的人所利用。“打倒无能和腐化的共和国”的口号传遍全国。此时，对解除部长职务耿耿于怀的布朗热也乘机发泄对温和派的不满，并想实现自己重返陆军部的野心。孰料，1888年3月，仍占据政权的温和派竟强制布朗热退役。如此深得人心的“爱国主义者”屡屡遭到温和派的排挤与欺凌！这反而使布朗热进一步成为一切对温和派政府不满分子的集中代表。于是，一个以布朗热的名字命名的运动迅速诞生了。该运动的喉舌《徽章报》上赫然刊载着布朗热运动的纲领，这就是“解散（议会）、修改（宪法）、召开（制宪会议）”。布朗热的追随者中不仅有大部分的激进派和民族主义者，还有为数不少的君主派，尤其是波拿巴派。后者此时已全然忘却了布朗热在军队推行共和化改革的“劣迹”，已然把他视为推翻共和制，实现君主政体的工具。为此，他们甚至向这位将军提供了大量经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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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朗热被解除军职后反而获得了参加竞选的资格。于是，因如日中天的声望而踌躇满志的他利用当时名单投票制和多重候选人资格的选举制度，一旦某选区举行补缺选举，就前去竞选，一旦当选又马上辞职，伺机参加新选举。他称这样做的目的是想分选区“跟公民直接对话”，“以多次普选的反复判决”来“证明国家腐败状态引起的反感”，从而名正言顺地推翻现政权，由自己取而代之。②1888年4月，布朗热先后在多尔多涅省和诺尔省当选。更有甚者，同年8月19日，他竟在索姆省、下夏朗德省和诺尔省三处的补缺选举中同时当选。消息传出，举国为之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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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9年1月27日，在向来被共和派视为禁脔的巴黎的补缺选举中，布朗热再次以24万多票的绝对优势击败共和派候选人。此时，布朗热的个人威望达到顶峰。其同伙和成千上万不明真相的群众在歌剧院广场疯狂地向他喝彩，并敦促他“到爱丽舍宫去”！虽然卡尔诺总统已经在那里收拾行装了，但布朗热并未进入总统府，更未发动政变。对自己的个人威望深信不疑的他宁愿等待同年秋季议会总选举中在全国获胜后，不冒风险地合法掌握政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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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朗热在巴黎当选后，几千种布朗热的肖像在全国流传，数以百计的歌曲在颂扬他的“光荣”。在这样一股狂热而强大的政治运动冲击下，共和国岌岌可危。就在这关键时刻，以克雷孟梭为首的一部分激进派和社会主义者中的可能派本能地意识到保卫共和国免遭颠覆已成当务之急。于是，他们放弃了对布朗热的支持。克雷孟梭等人甚至还和温和派再度携手，共同对付正在兴风作浪的布朗热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