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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战旅英七年:一个中国记者的二次大战自述 不列颠:战时入境的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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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列颠这个岛国,平时有雄厚的舰队从世界各个角落运进必需品和奢侈品。宣战之后,运输船受到敌人潜艇的威胁,供应可就紧张起来。英国当时正面临着如何喂饱岛上这四千多万居民的严重问题,难怪水上警察局那位大胡子官员望着我的护照皱起眉头。放行?估计上面可能有过什么指示,不让外国旅客入境。开红灯?在他面前摊开的又分明是伦敦大学的邀请信和内务部签发的入境许可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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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九年赴英时护照上所用,萧乾摄于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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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员捋着大胡子琢磨了半晌,又拿着我的证件跑到里间去请示。这时,旁的乘客都已走光。我的心怦怦跳了起来。万一不准入境可怎么好!误了开往伦敦的火车也够麻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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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阵子,大胡子才出来,并且把证件还给我,彬彬有礼地说:“欢迎你来!不过,眼下可不是很好的时刻,所以……”说着,他指给我看水上警察局局长写在上面的批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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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准登陆居留两个月,再由内务部核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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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就是说,入境证既然是内务部开的,底下的责任也归他们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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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火车,里里外外都没有灯光。再想找刚才那个诅咒欧洲文明的倔强的希腊妇女,却早已没有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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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战旅英七年:一个中国记者的二次大战自述 第三章 由“敌性外侨”到“伟大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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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脚踏上英国土地,周围是一片昏暗,黑得连邻座乘客的脸也看不见。快到伦敦维多利亚车站时,我才在黑暗中和对面那位陌生人交谈了几句。原来他旁边坐的是他的新婚太太,两人是去南意大利度蜜月的。今晚他们就得换夜车回苏格兰。然后,他就入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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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巴赫马的姑娘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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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战争中,人就像墙上的影子:一晃而过。没有一个人知道明天等待自己的,是怎样一份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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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下火车,我在那大车站上转了半天磨,终于,还是一位脚夫把我领到那家“又好又不贵”的威尔顿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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撂下行李,我很想出门走走,看看星夜下的伦敦塔,但没走上几步,就折了回来。我估计摸黑没希望再找到这家旅馆的门。而且,已经九点多了,我还没吃晚饭呢。肚里只有在巴黎北站买的那杯苹果酒和两块三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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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在角落里一张小桌落座,便踅来一位黑皮肤姑娘。她坐在我的斜对面。肤色使我们相互点了个头。她举止文雅,颇有点贵妇人的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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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我去听无线电广播时,她又凑过来了。多巧,她也是刚下榻的客人,而且明天就走,是来英国游历的。问她是由非洲什么地方来的,她说家在西印度群岛的巴赫马。我的地理知识太贫乏了,问她离哥伦布登陆地方有多远,她说,当年哥伦布就是在那个岛上登陆的。随后她告诉了我许多巴赫马的故事。说起先前电车上黑人坐后面,白人坐前面。有一次出了车祸,前面的白种乘客统统受了伤,后面的黑种乘客却安然无恙。打那以后,次序就掉了个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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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她动身时,我送她上车。她说,从伦敦到利物浦港是保险的,那以后只好听天由命了。这就是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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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〇年,萧乾摄于英国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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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过几个小时才轮到我上车,但不敢走远,只在威斯敏斯特教堂一带转悠。在为第一次世界大战阵亡将士所立的“无名英雄墓”前,我伫立了好久。教堂是十三世纪兴建的,是历代英国国王登基和举行国葬的地方。想进去看看,却被执事拦住了,说堂内正在为和平做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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