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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战旅英七年:一个中国记者的二次大战自述 国未破而家先碎,当时的夫人回了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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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四年与英国友人合影[陈纮(左)、谢格温(中)、批评家约翰·海沃德(前)、萧乾(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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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来,我的灾难好比是连环套,一环套着一环。中间还穿插着一九四七年我在私生活中遇到的一桩不幸。我当时的妻子谢格温虽然有个中国父亲,她又是在上海出生的,但襁褓期间就跟着英国母亲去了英格兰。一九四六年年初抵上海,我们在先施旅馆下榻,半夜里出现了臭虫。生长在英国中产阶级家庭、连一句中国话也不会说的她,这是破题儿第一遭挨臭虫咬,大哭大闹了一阵。三个月内我带着她搬了五次家,还在闸北文化生活出版社的仓库住过一个时期。被大兵搜查那档子事,使她受了不少刺激。她反复嚷着:“这不是我的国家!我要回英国!”这样,一九四七年十一月,一个歹人轻而易举地就破坏了我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她回英国去了。这对我是一个极大的打击。我急于离开上海一段时日,却又不想再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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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战旅英七年:一个中国记者的二次大战自述 各种力量的合力把我挤到了十字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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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当儿,朋友姚念庆告诉我:北平几家大学的教授们计划出一份刊物,内定由清华大学教授吴景超主编,钱端升主持政治栏,刘大中主持经济栏。那里正在物色一个编国际问题及文艺的。他认为我最合适不过了。我思忖,不妨走上一年半载再回沪。于是,就同意了。刊物后来定名《新路》。但是没等刊物问世,我由于受到复旦同学及杨刚的劝告,就坚决辞了。事实是:一、刊物封面上写明系吴景超主编。二、我最后并没去北平,仍留在上海《大公报》,也依然兼着复旦教职。这是当时有目共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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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已经去了香港的那位大权威以为抓到了把柄,就在港报上大喊大叫说:这个刊物是美帝国主义和国民党出资办的(其实,没多久《新路》就被国民党查禁了),接受了多少多少金条,并一口咬定是我主编的。那是我第一次领略到不问事实真相、先把人搞臭再说这一策略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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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颠倒黑白,无中生有竟出自我多年景仰的一位大作家之手,使我寒心透了。如果谣言是一般人所造,辟一辟,或干脆不予理睬,也就算了。然而这位权威是鲁迅的接班人,因而背上黑锅,跳到黄河也再洗不清了。更有甚者,大权威还在一首诗中用五颜六色把他看不顺眼的一批作家丑化了。有些作家因而就没敢从香港去北京。这首名诗在文学史上有它独特的作用及价值,它支配我的政治命运达三十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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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回沪不久,就在格温口口声声嚷着“这不是我的家!我要回英国!”的当儿,有一次胡老板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说南京当局同他商量,要借调我去伦敦,接替叶公超的文化专员职务,他征询我的意见。我坚决谢绝了,说:“我不是国民党员,生平也最怕做官。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再也不想走了。”由于我这斩钉截铁的回绝,家庭内部还发生过一场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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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就更离奇了。上海金融界一位先生有一天突然请我去吃饭。他当时是孔祥熙的左右手,解放后,才知道他其实是地下党的重要成员。席间还有一位安徽大学校长。约我吃饭的用意原来是要我为陈诚将军去“讲学”,讲讲欧洲政局。我当即一口回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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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那位安徽大学校长接连到复旦找了我三趟,说如果不肯给陈总长一个人讲,可以成立个班,总长也在座听讲行不行?我还是坚决没有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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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件事促使我下决心立即离沪赴港,参加那里的《大公报》改版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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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当口,我感谢杨刚和李纯青两位的指引。在那里,又一个十字路口在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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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战旅英七年:一个中国记者的二次大战自述 跋章 回家:一九四九年的命运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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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平没喂过鸽子,可从小就对鸽子——特别是信鸽——发生了浓厚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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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没有什么可叫它们传递的,使我感兴趣的也不在它们那套神奇的本事;吸引我的,使我无限神往的,是它们对“家”的依恋——执拗的、什么山川都无从阻挡的依恋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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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家”,左不过是稻草铺成的小小的窝吧。窝里没有什么豪华的陈设,只有几只咕咕咕叫着的雏鸽。然而那个窝以及窝里的小生命却占据了它们的全部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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鸽子不会像传递鸡毛信的红小鬼那样意识到绑在它们腿上的纸条对军事或民用的重要性。它们脑子里只有一根弦:不论路有多么遥远,多么崎岖和险阻,反正它们得回家。家就是它们的指南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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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信鸽的人,利用的也正是它们那股恋家的执拗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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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看,从上海到洛阳,或者从武汉到北京,得飞越多少江河湖泊、崇山峻岭和广漠无际的平原啊!一路上,晴天得挨烈日暴晒,遇上暴风雨还得经受疾雷霍闪的折磨。必然会有个别信鸽归途不幸给雷击中,栽到林间山谷里丧生的,然而那改变不了它们的本能——它们那种“我要回家”的强烈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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