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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10108 西班牙内战:革命与反革命 [:1706399319]
1706410109 西班牙内战:革命与反革命 第四十九章[516] 与审判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有关的重要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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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10111 由于不断推迟,直到一九三八年十月才对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领导人进行审判。[1]尽管审判在内战临近结束时进行,但是,为了主题的完整性,有必要暂时抛开严格按照事件发生的时间顺序叙述的常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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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10113 长时间推迟审判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领导人的原因可以归为以下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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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10115 1. 据通过革命社会党国际协调局与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联系的美国共产党(反对派)的喉舌《工人时代》所发表的一篇报道,主要原因是适用何种法律的问题,普通法律还是军事法律。报道说:“这个问题关系到控辩双方使用的所有法律依据。”此外,辩方律师坚持认为,不能根据指控的罪行发生之后通过的法律审判他的委托人。[2]“因为法律显然不能追溯既往,”报道接着说,“控方于是改变了策略,根据两项以前的法律进行了同样的指控。”[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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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10117 2. 第二个原因是革命社会党国际协调局在欧洲和美国开展的要求进行自由公开审判的运动,这场运动得到了第二国际和第四国际以及国际工会联合会的支持。[4]由于这场运动,在巴塞罗那进行一场莫斯科式的装模作样的审判的计划未能按照预想迅速落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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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10119 3. 第三个原因是,由于共产党人的威胁恫吓,找到并且留住合格的被告辩护律师非常困难。最初,全国劳工联合会全国委员会委派曾在共和国早期为无政府工团主义者辩护的贝尼托·帕冯为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辩护。可是,刚一得知自己将要担任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的律师,他就开始收到威胁要杀死他的匿名信,结果他最终被迫逃往国外。[5]他在写给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执委会的一封信中说:“如果我确信留在西班牙可以向你们的同志提供什么保证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留下,即使违背我自己的利益。……近来,在西班牙反法西斯阵营中,一种理论被人们接受,它比[517]我们在最专制的君主制时期所能想象的更加荒谬。这种理论是,为某个案件进行辩护的律师可能因此被指控为指控其委托人所犯罪行的同谋。……在这种一夜之间便可捏造谎言伪造罪证的环境中,在不可能针对他们想要安在我头上的所有罪名为自己辩护的情况下,你们能够告诉我,如何保证我的角色不会从辩护律师变成被告之一吗?”[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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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10121 由于帕冯的退出,又聘请了法国最著名的出庭律师亨利·托雷斯,[7]但是,西班牙政府不允许他向被告提供法律帮助。“我们聘请了一位外国律师。”关押在巴塞罗那国家监狱的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囚犯发出呼吁,“正如拉科西(44)和季米特洛夫案件(45)所显示的那样,这种做法甚至被匈牙利的霍尔蒂(46)和德国的希特勒所接受。但是,共和国政府否定了我们的这种做法。我们的律师……迫于斯大林分子的暴力威胁不得不辞职逃到国外。另一些律师虽然非常同情我们,但是不敢接受为我们辩护的工作。在我们保证其家人安全的条件下,一位律师接受了!对斯大林主义恐怖的恐惧已经到了什么程度。……我们身陷囹圄,这在某种程度上是为苏联给予西班牙政府的援助付账。如果说我们还没有付出我们的生命的话,那得归功于国际劳工运动的团结。幸亏世界工人阶级头脑清醒。他们知道利害关系。”[8]由于这些问题,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聘请的资历较浅的社会党人青年律师文森特·罗德里格斯·雷维利亚承担起辩护的全部责任。事实上,颇具讽刺意味的是,(伦敦的)共产党报纸《工人日报》从巴塞罗那报道说,“为了允许辩方为案件作准备”,审判多次推迟进行。[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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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10123 随着开庭日期的临近,西班牙共产党人加强了其影响审判过程的努力。“他们在工厂车间、酒吧餐馆和官场政界征集到要求判处死刑的签名。”被告之一胡利安·戈尔金写道,“……他们还在前线征集签名。拒绝签名的军官和士兵受到威胁,将对他们进行最凶狠的报复。”[10]在共产党人的造势活动中,一本广泛散发的题为《西班牙的间谍活动》的书帮助了他们。据说该书由一个名叫马克斯·里格尔的人写成,审判开始之前不久在西班牙和法国出版,正如另一名被告霍尔迪·阿克尔所说,其目的是“使公众对我们的罪行以及惩戒的必要性有思想准备”。[11]该书受到各种各样的赞美,包括由持不同政见的著名天主教知识分子何塞·贝尔加明所写的一篇序言。贝尔加明把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描绘成一个间谍组织,是国际法西斯组织在西班牙的一个分支。[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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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10125 这本书由著名作家让·卡苏——当时他被认为是一名“死板的”共产主义者——译成法文并由德诺埃尔出版社出版。该书的作者完全不为人知而且从来没有确定过他的身份。[13]共产党的《红色阵线报》提到他时只说他[518]是一名“工人社会主义者”,在国际纵队作战。[14]根据内部信息可以肯定,这本书是苏联内务人民委员部在西班牙共产党的帮助下撰写的,[15]何塞·贝尔加明也十分清楚他在扮演什么角色。“革命和社会主义最危险的敌人之一……是那些被称为‘精神高尚、没有偏见的基督徒’的天主教徒。”在阿利坎特出版的社会党左派刊物《斯巴达克斯》写道,“……而西班牙最著名的此类人物之一是何塞·贝尔加明。”[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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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10127 贝尔加明与西班牙共产党人的亲密关系——一九三九年移居墨西哥后,他身边净是西班牙共产党人[17]——使人想起他是多年以后出现在拉丁美洲的解放神学运动(47)的先驱之一。我们可以根据西班牙共产党员康斯坦西娅·德拉·莫拉一九三九年七月写给埃莉诺·罗斯福的一封信来判断他对共产党人的重要性。莫拉在信中赞扬了贝尔加明在墨西哥的文化活动,她对美国总统夫人说,这象征着“西班牙文化的真正传统”,它“本质上是民主的”,可以被人们保持下去。[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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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10129 一九三八年十月十一日,对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领导人的审判在巴塞罗那的间谍和叛国罪法庭开庭,审判持续到十月二十二日,尽管直到十一月二日才宣布判决。[19]审判在外国记者出席旁听的情况下公开进行,并没有像人们最初担忧的那样秘密审理——这是因声援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的国际运动而作出的让步。[20]陶里亚蒂在向莫斯科提交的一份报告中不满地说,社会党温和派内政部长保利诺·戈麦斯在审判期间“禁止新闻界进行任何针对托派叛国分子的宣传”。[21]然而实际上,戈麦斯听任《红色阵线报》无视禁令而不予惩罚。除了其他违反禁令的行为之外,《红色阵线报》当时还在头版以大字标题宣称:“人民要求惩罚法西斯间谍分子”和“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领导人犯下叛国罪行”。[22]“事实无疑可以证明,”曾经担任工业部长的全国劳工联合会成员胡安·佩罗写道,“在禁止全国劳工联合会和伊比利亚无政府主义者联盟的报纸对审判的过程及其依据发表评论的同时,共产党和亲共的报纸继续享有污蔑被告的绝对自由,尤其是在审判之后的那几天,法庭考虑判决时。”[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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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10131 但是,有人说,胡安·内格林更煞费苦心地企图影响审判的过程。路易斯·阿拉基斯塔因说,最高法院院长马里亚诺·戈麦斯告诉他,内格林在审判期间去见他,要求把一些被告判处死刑,并且断言,否则的话,“前线将会发生溃败”。这是“共产党人的表达方式”,阿拉基斯塔因说,“由于尊严,马里亚诺·戈麦斯拒绝屈服于这种压力。”[24]戈尔金提供了一种更加复杂的说法,与上述说法稍有不同。戈尔金的说法据说得到了最高法院院长写给因达莱西奥·普列托的一封信的证实。根据这种没有说明事情发生在审判之前还是期间的说法,内格林把马里亚诺·戈麦斯[519]以及司法部长、公诉人和间谍与叛国罪法庭的主审法官一起召到他的办公室,还把一堆电报堆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军队要求判处被告死刑。”他对他们说,“前线的情况非常微妙,部队的士气有点低落。我认为必须满足军队的要求。……如有必要我将率领军队攻击法庭。”当马里亚诺·戈麦斯和司法部长拉蒙·冈萨雷斯·培尼亚表示反对时,内格林“改变了语气”,据说他声称:“先生们,国际形势使我不得不要求你们做出这种牺牲。只要你们宣判死刑,我保证不会予以执行。”[25]曾经担任《工人团结报》负责人的哈辛托·托里奥也提到过这种说法。他说,内战结束以后,马里亚诺·戈麦斯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亲口对他讲述了这件事情。[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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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10133 我们不可能忽视由三个不同的消息来源提供的这一证言,但是平心而论,我们必须指出,那份关键的证据——马里亚诺·戈麦斯写给因达莱西奥·普列托的信——迄今仍未发现。我找到的唯一一份有意义的文件是存放在萨拉曼卡国家历史档案馆主要保管内战期间所缴获的共和派文件的内战分部的一封电报。电报是内格林一九三八年十月二十二日——审判的最后一天——发给其助手何塞·加西亚·巴尔德卡萨斯的,要求后者“刻不容缓”地“亲自”通知最高法院院长、公诉人和司法部长,请他们当天来见他,他还要助手“立即”让他知道他们的“答复”,以便他们不能来时他可以设法去见他们。[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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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10135 无论这封加急电报可能包含着什么意义,无论内格林在审判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的过程中可能扮演了什么角色,西班牙共产党企图妨碍司法公正都是毋庸置疑的。据霍尔迪·阿克尔说,主审法官之一曼努埃尔·埃尔南多·索拉纳在法官会议上建议,应当以向法庭施加压力的罪名起诉所有给法庭写信、发电报或递交请愿书要求判处被告死刑的人,同时应当宣判被告无罪。这是一九五〇年埃尔南多·索拉纳看望阿克尔时告诉他的。埃尔南多说,这个建议在他的同事中引起了“一片混乱”,他们“担忧地”回应说,如果这样做的话,“共产党人将杀害他们[被告]”。[28]不能比这更有力地说明审判进行时的恐怖气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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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10137 尽管法官们承受着压力,他们仍然拒绝考虑从事间谍活动以及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的第二十九师在五月事变期间擅离阿拉贡前线的指控。判决书确认,没有证据证明被告以任何形式向敌人提供过关于前线或者后方的情报。“另一方面,”判决书继续说,“他们的行为表明,他们都是确定无疑的反法西斯人士(具有明显的反法西斯意识),他们为反对军事叛乱的斗争做出了贡献,他们的唯一目标是超越民主共和国进而建立他们自己信仰的政治制度。”[29]这种不同寻常的陈述证明,法庭成员拒绝完全屈服于恐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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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10139 几个因素有助于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摆脱从事间谍活动的指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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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10141 [520]1. 那些显然是伪造的文件,尤其是用隐形墨水写上姓名首字母“N”的那一份,[30]它们使审判成为笑料。当时的西班牙共产党政治局委员赫苏斯·埃尔南德斯说:“审判是一场庸俗喜剧,它在伪造的文件以及从一些可怜的佛朗哥间谍身上榨取的供述的基础上上演。尽管这些间谍得到保证,只要他们声称与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领导人保持联系就能活命,后来他们还是都被枪毙了。……‘证据’如此空泛和虚假,以致不可能把任何一名[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领导人]送到行刑队面前。在把这些证据‘准备’成文件的过程中,W.罗塞斯[文塞斯劳·罗塞斯,当时埃尔南德斯手下的教育部副部长][31]扮演了某种非常活跃的角色。”[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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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10143 2. 阿拉基斯塔因、卡瓦列罗、伊鲁霍、蒙特塞尼和苏加萨戈伊蒂亚所提供的对他们有利的证词。[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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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10145 3. 被告进行的有力辩护。[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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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10147 4. 苏联内务人民委员部没能取得安德烈斯·宁的供词。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青年组织总书记、后来在流亡期间成为党的书记的维莱瓦尔多·索拉诺强调了这一点的重要意义。“宁在严刑之下对行刑者的反抗打乱了苏联国家政治保卫局[内务人民委员部]及其西班牙同伙的计划。宁的‘供词’将会给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及其身陷囹圄的领导人造成某种戏剧性的局面,因为它将使内务人民委员部可以像在苏联那样行事,让全世界看到西班牙也有‘托派叛国分子承认了他们的罪行’。……但是,由于宁的英勇牺牲,一场‘莫斯科式的审判’无法在西班牙进行。”[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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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10149 尽管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领导人摆脱了从事间谍活动和擅离职守的指控,他们仍然因为参与五月事变而被判处刑期不同的徒刑。由于企图利用“叛乱活动”“实施其夺取政权的计划……进而建立他们主张的社会经济制度”,恩里克·阿德罗埃尔、胡安·安德拉德、佩德罗·博内特和胡利安·戈尔金被判处十五年徒刑,而第二十九师政委霍尔迪·阿克尔则被判处十一年徒刑。虽然他没有参与巴塞罗那的五月事变,但是,判决书写道,“为了策划并且利用任何有助于推动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革命计划的运动,他采取了与他的执委会同伙一样的行为”。两名被告被判无罪,长期以来无法公开活动的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及其青年组织(伊比利亚共产主义青年)被正式取缔。[36]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的外国朋友试图推翻法庭的判决,但是,三个月后巴塞罗那陷落,这些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囚犯设法逃到了法国。[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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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10151 判决是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领导人在道德和政治上的一场胜利,因为它明确判定他们都是确定无疑的反法西斯人士,而且没有证据证明他们向敌人提供过情报。戈尔金认为,判刑是一种折中的办法。他说,从司法部长下面这一段话来看,这是显而易见的:“如果[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领导人]被释放,他们将在街头遭到苏联内务人民委员部的暗杀。由于安德烈斯·宁失踪的丑闻,我们已经有了足够的教训。”[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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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10153 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的外国支持者当然为审判的结果欢欣鼓舞。[521]“这一切让那些斯大林主义诽谤专家的脸往哪儿搁?”《工人时代》问道,“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是一个‘托派法西斯’组织,‘与盖世太保携手行动’,一年半来这些话已经成为斯大林分子宣传的基点。‘罪名’蓄意捏造,‘证据’无中生有,并且通过成千上万个报纸专栏和成千上万本小册子无耻地在全世界散布。如今,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在审判中洗清了这些‘罪名’,无中生有的‘证据’也被法庭否定了,被一个内格林政府的法庭否定了。斯大林分子现在将会怎么办?他们会收回他们对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的无耻诽谤吗?……会不会像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的那样,不顾已经发生的一切,他们将继续他们的诽谤宣传?”[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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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10155 陶里亚蒂证明,共产国际难以接受审判结果。在提交莫斯科的一份报告中,他认为判决“令人不能容忍”,因为“没有给予严厉的惩罚”。[40]审判结果也让西班牙共产党深感失望,但是,它在不利的情况下采取了最为明智的做法,它没有公布判决书,在内战的最后几个月及其流亡的那些年,它也不再指责它的对手是“托洛茨基”的代理人和佛朗哥将军收买的“叛徒”。[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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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10157 [1](即将出版的)维克托·阿尔瓦和斯蒂芬·施瓦茨的《西班牙马克思主义对苏联共产主义: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史》记述了审判的全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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