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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眩年代:1900-1914年西方的变化与文化 没有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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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后来被称为“血腥的星期天”的一天被广泛地视为沙皇让其军队对付自己人民的日子。它引发的愤怒点燃了长达数月的革命动荡,标志着俄国历史的一个转折点。当枪声在广场大作,眼看身边的同志纷纷倒下的时候,纳尔瓦门前游行队伍前列的高个儿神父发出了绝望的嚎叫:“世上没有上帝,没有沙皇!”他是嘉庞神父,他的喊声传到了遥远的西伯利亚边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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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多方面,俄国城市与乡村之间的联系比其他任何大国都紧密。作为世界上第五大经济体,俄国的城市现代化、工业化程度高,但是城市居民大约只占俄国人口的20%。绝大多数人的劳作方式和思维方式跟数百年前一模一样,距俄国西边邻国发生的变化非常非常遥远。要理解俄国和1905年那场“小革命”必须从了解尘土飞扬的乡村广场开始。俄国共有几千个这样的乡村广场,四周围是低矮的棚屋,沙皇的大多数村民就在这样的棚屋里聊以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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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村子得名于俄语“木头”一词,那是修建房屋的重要材料。这些房屋通常只需要几天就可以建好和拆除(如果没有先被火给烧掉的话)。几代人组成的大家庭住在一个屋檐下,多数人家只有一间屋子,有一个睡觉的炕,一张吃饭的桌子、一个供奉家宅圣像的圣龛——这是列奥·托洛茨基所谓的“圣像和蟑螂”的世界,这话不仅仅是在隐喻的意义上说的:将其居民关在门里:“房门关得严严实实,窗户封得严丝密缝,里面的气氛无法用语言形容,”一位绝望的英国教友会教徒在家信中写道,“其毒性只有依靠经验才能认识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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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些“关得严严实实的”门背后,生活一如远古时代。19世纪末期以前,村民大多不识字;直到1917年,还只有20%的学龄儿童入学。大约1/3的乡村学校是东正教教会开办的,但是,神父对他们的人群并没有多少影响力。他们自己也不过是农民,非常无知;学习神学是教条式修道院里穿长袍的“黑色的神父”的专享,他们并不承担牧师职责。因此基督教教义知识非常少。高尔基曾听见一位喀山农民说,上帝“不可能同时在各个地方,生出来了那么多人,他忙不过来。但是,你知道,他会成功的。但是我一点儿都不理解耶稣!对我来说,他没有发挥任何作用!只要有一个上帝就够了。但是还有另一个上帝!他们说,是儿子。他是上帝的儿子又怎么样?据我所知,上帝并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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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字面意义上,农民按照自己的意志生活。财政部长谢尔盖·维特估计,每1亿俄国农民有1万名警察,某种意义上的正义是根据任意和习俗实现的:通常由农民法庭采取公共羞辱或者鞭打的方式体现。最恶毒的惩罚针对的是通奸的妇女和偷马贼。被控背叛丈夫的女人会被剥光衣服,或者把她们的裙子绑在头上,然后抽打,或者被马车拖着在村里游街示众。偷马贼的处罚更可怕:他们被阉割、鞭打、烙印,或者用镰刀劈死。日常生活的暴力很极端,尤其是对妇女,她们遭到丈夫的毒打而得不到法律的保护。有一个俄国谚语说:“老婆越挨打,汤越好喝。”另一个谚语说:“毛越打越暖和,老婆越打越乖巧。”在婚礼上,年轻女人的父亲交给新郎一根皮鞭,以此象征性地确立丈夫的新权威。乡村筵席常常酿成酒后斗殴,有些参加斗殴的人永远不会再站起来,这被视为宴乐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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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概可以作为农夫们的中世纪心智的一个衡量标准吧,尽管境况这么苦,尽管饥饿和饥荒是乡村的常态,但是俄国农村几乎没人移民。1897—1916年间为寻求更好的生活而离开祖国的300万俄国人中,70%是波兰人或者犹太人。村子外的生活几乎难以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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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眩年代:1900-1914年西方的变化与文化 借自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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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农村单个家庭的土地量比过去减少,家庭规模比原来扩大,上千万的人去城市的工厂打工,构成城市下层阶级,但他们从来不是马克思指望看到的工业无产阶级。与其他国家不同,大多数在城里就业的俄国农民最终会回到他们的村子。曼彻斯特、米兰或者埃森的工业无产阶级才是这个词真正意义上的城市选民。俄国工厂工人只是从乡村借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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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男人。他们往往已经娶妻,于是把钱寄回家,他们挣到钱以后就会回到家人身边。女人面临的困难要大得多。从“无神的罪恶之窝”的城市回去后,她们被认为是打折货,不够贞洁,不易婚嫁。因此许多女人选择待在城市里,在工厂做工、做保姆和卖淫,勉强过着岌岌可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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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村的工人带回去残酷的变化。这些人一眼就认得出来:他们把衬衣扎进裤子里,甚至还拥有一件夹克;他们刮了胡子,再也不把头发剪成锅盖头。他们带回来钱和消费品、城市风尚的成衣、书籍和政治观念。他们见过世面,比待在家乡的人需要更多的独立。连那些在工厂做过工的女人也看得出来,她们“讲话更生动,更独立,性格更固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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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城市开始渗透乡村,乡村也开始将其残酷和困苦带进莫斯科、圣彼得堡不断扩大的贫民窟和工厂宿舍,在这些地方,工人过着动物般的生活,许多房间没有自来水或者卫浴,也几乎没有采暖——只够满足每周工作六天、每天工作13个小时后的睡觉之需。甚至公共水井的水也不能安全饮用,整个区域被工业污水和人的粪尿淹溺。迟至1909年,一场霍乱还夺去了3万圣彼得堡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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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女再次成为受罪最深的人。怀孕、无数次的分娩以及喝醉的丈夫或者情人的虐待令她们付出沉重的代价。1914年,一位医生的报告说:“一个50岁的女工视力听力都已模糊,她的头颤抖,双肩严重佝偻。她看起来像个70岁的老妪。显然,唯一的迫切的需要使她留在工厂,迫使她做超出体力的劳动。在西方,老工人有退休金,而我们的女工最好的期盼不过是在生命的余日当个厕所服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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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的异常之处在于,尽管天气寒冷,滴水成冰,但是,她们几乎都没穿什么衣服……松开的裤子,几片破布,而不是衬衣,几乎没有一样寻常称得上是服装的基本衣物。这里也有一些形迹可疑的妇女,提着篮子,穿着这些可怕的破布片,进行着活跃的交易。人们就在最近的门下面,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当街脱衣服,也没人特别吃惊或者好奇。显然,这是寻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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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5年,另一位观察者、记者阿列克谢·斯维尔斯基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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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两夜,我游荡在这些生活的失意者中间。他们这些人不是在生活,而是像火烧后散落的烧焦的原木般苟延残喘着。在阴郁、半暗不明的肮脏的低级夜总会里,在拥挤、臭虫出没的廉价旅舍,在茶馆、小酒馆以及廉价的淫乱窝点——到处都在出卖伏特加、妇女和儿童——我遇到的这些人完全不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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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眩年代:1900-1914年西方的变化与文化 法庭上的拳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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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尔盖·维特从地方科员成为政府首脑,这种急剧跃升是俄国给其能干的居民提供失意与机遇的典型事例。维特之所以能够得到这种巨大的升迁,只是因为国家需要他的专业技术:他勤奋工作、能干,他所在的铁路行业是国家经济现代化的关键因素。不同于他的统治者,务实而富有远见的维特从一开始就明白,国家的这种局部整修不仅是非正义的,而且也是不可能的:“这是一条通则,如果一个政府拒绝满足人民的经济、政治改革要求,人民就会要求改变政治结构;如果政府不满足这种要求……就会爆发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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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特以政治体制局外人的身份进入政府。他生于高加索地区的第比利斯,他的家庭可能有波罗的海德意志血统,这个群属为国家贡献了最能干的专业人员和管理者。他的父亲是一位高级公务员,他从小生活在危险的特权气氛下。后来被送到敖德萨上学。在大学时代,这位高个儿、笨拙的年轻人(他从来没有学会都市色彩,以其粗野的举止和乡音及嚼口香糖的习惯而著名)发现特权可以体现为放荡和流连妓院的形式,而参与任何政治或者公民活动都受到严厉阻挠:“你们这些教授可以自己聚会,但是只能打扑克。你们这些学生记住,我们会用放纵的眼光看待酗酒,但是如果任何人有自由思想,等待你的就是军装(即,25岁征兵入伍)。”基辅大学校长在全体教职员工集会上如此警示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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