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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8892 迦太基必须毁灭:古文明的兴衰 喂养亚述猛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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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8894 亚述王国虽热衷于把它与近东其他国家的关系公开宣扬为简单地利用野蛮的军事力量令他国俯首帖耳,而后供奉贡品,但它也在玩着一种微妙得多的,与控制区域间的贸易网络有关的战略游戏。[55]士兵、织工、皮匠、农民、铁匠及其他工人须不断履行向亚述王国缴纳必需的原料和金钱的义务。[56]侍臣和高级王室官员被授予封地及免税权,作为其为国效忠的回报。[57]伟大的国王们将自己描述为伟大的供给者。他们吹嘘说,大批从征服地流入亚述的战利品令他们的臣民过上了富足的生活,就连那些最卑贱的臣民也不例外。[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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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8896 为了满足令臣民心怀敬畏并服从统治的大批宏大的王室工程的需要,珍贵原材料的需求量也非常大。尤为引人注目的是亚述君主塞纳克里布(Sennacherib)于公元前7世纪初建于尼尼微(Nineveh)的“无可匹敌的宫殿”(Palace without Rival)。这座宫殿宏伟壮观——占地面积超过10000平方米——用饰有银、铜及精心雕刻的象牙的香木装修得富丽堂皇。外墙以大批彩色釉面砖作为装饰。该建筑物的每一厘米都覆盖着精细的、描述国王凯旋场景的概略图。就连家具也是用最优质的原材料制成,上面镶有象牙和贵重金属。[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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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8898 为了让国家能够有效运转下去,亚述王国经常需要一定数量的优质原材料及奢侈品成品的供应,这类供应品只能通过贸易而非征服手段获得。亚述国王越来越希望腓尼基诸城邦能满足这些巨大的需求,并为王室舰队提供大量船舶和船员。亚述人尤为重视的是贵重金属——特别是白银,它最终将成为为整个帝国所接受的硬通货——及打造兵器所需的铁的流向。[60]腓尼基城邦对亚述的利用价值意味着一些城邦将继续享有一定程度的政治及经济自治权,而非被并入这个帝国。[61]可以肯定的是,基提翁殖民点的建立可能是腓尼基诸城邦对当前亚述向它们施加经济压力所做出的反应,因为泰尔再也无法完全仰仗它的塞浦路斯商业伙伴的长期友好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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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8900 然而,真正的地缘政治上的分水岭出现在公元前8世纪初,此时亚述国王阿达德-尼拉里三世(Adad-NinariⅢ)征服了叙利亚北部。[62]准确而言,这一历史进程对于泰尔人来说可谓喜忧参半。从可喜的一面来说,亚述人攻占了叙利亚北部的行动一举消灭了一些最可怕的商业竞争对手。但从忧的一面而言,泰尔人丧失了一处重要的贵重金属来源地,而当获胜的征服者向被征服者索取与腓尼基人的贡品相同的货物时,情况更加恶化了。如果要满足亚述人的巨大需求,就必须勘探、开发新的矿藏资源。此外,还需极大地扩展之前腓尼基人所从事的商业活动的广度和地域范围。如此看来,黎凡特人对遥远的西方土地进行大规模殖民扩张的动力来自对自身生存权的争取,而并非对荣耀的追求。[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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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8906 迦太基必须毁灭:古文明的兴衰 西部的“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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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8908 关于黎凡特人首次参与地中海中部及西部商贸活动的确切时间,学术界已有大量争论。看起来很明显的是,腓尼基人在西部的第一块殖民地建立于公元前9世纪晚期至公元前8世纪早期。然而,“前殖民时代”商业活动的证据远不足以确定。[64]早期一些近东商品无疑流通于这一地区,但这些商品的运输者的身份尚不得而知。然而同样明显的是,中地中海并非纯粹的落后地区,腓尼基人在这一地区捞得的可确认的第一桶金,并非依靠他们所组建的一个全新的贸易网络,而主要是靠介入一个已经存在的贸易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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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8913 地图4 地中海中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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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8915 特别是萨丁尼亚岛,已成为包括意大利中部、伊奥利亚群岛,直至西西里北部、伊比利亚半岛、克里特及塞浦路斯在内的这个充满活力的贸易圈的交会点,该贸易圈从公元前12世纪或更早一些时候就已存在。[65]自青铜器时代初起就统治该岛的努拉吉人(Nuragic people)拥有一个复杂的、具有高度发达的物质文明的社会形式,他们的物质文明中最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特产是精心制作的刻画野生动物、战士和船舶等形象的青铜雕像。除了公共墓地、修砌得很好的圣殿以及巨大的地下神庙,努拉吉人的聚居区通常由环形民居组成,它们分布在坚固的带有干砌墙垣的二三层商塔楼四周,有时也会被围在防御地带(界石在这座岛上至今仍随处可见)之内。由中央塔楼和从侧面环绕着它的低矮塔楼所组成的更为复杂的复合建筑群,被认为是那些小型酋邦王国的卫城,其中一些最终被改造成了宗教圣殿。[66]除了掌握诸如葡萄栽培法这样先进的农业技术,萨丁尼亚的努拉吉居民还使用自产的帆船将包括优质陶器在内的商品运往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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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8917 第一批腓尼基移民似乎是在公元前9世纪末或前8世纪初来到这个岛屿的。与塞浦路斯人一样,萨丁尼亚人为腓尼基商人所吸引,因为后者携带着大量来自内陆地区的已为当地土著居民社区所开采的铜、铅、铁、银。[67]然而,尽管事实上萨丁尼亚同样拥有肥沃且适合耕作的沿海平原,但黎凡特人第一次出现在此地的情形,似乎与同一时期发生在塞浦路斯的殖民冒险活动有很大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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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8919 位于该岛西北部的金属加工业中心圣伊比尼亚(Sant’ Imbenia,今阿尔盖罗)的居民属于努拉吉与腓尼基混血人种。圣伊比尼亚专注于与位于意大利中部、横跨第勒尼安海的伊特鲁里亚王国进行贸易。看起来努拉吉人和腓尼基居民可能在这一商业投机活动中相互协作。[68]同样,圣伊比尼亚与意大利中部也是黎凡特人与其他打算建立自身商业及殖民网络的新来者打交道的舞台。在那不勒斯湾伊斯基亚岛上的皮塞库萨(Pithecusa),来自希腊埃维亚岛的殖民者建立了一个类似于圣伊比尼亚的殖民点,该地人口是多样化的,包括土著人和相当数量的拥有黎凡特血统的人。考古学家估计后者在移民人口中所占比例可能高达20%。[69]据说埃维亚人亦在圣伊比尼亚定居下来。近来也有人认为,位于萨丁尼亚东北部海岸的奥尔比亚城(Olbia)可能是希腊或其他混血民族,在公元前8世纪下半叶建立的一个移民点。[70]显然,这两个移民点之间除了可观的贸易往来,可能还有着其他形式的交流。[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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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8921 建立皮塞库萨的首要目的与圣伊比尼亚一样,是为了获得原材料——特别是铁,并用它来和大陆上的邻居,如伊特鲁里亚人和坎帕尼亚人等,交换来自近东和爱琴海地区的奢侈品。[72]冶铁作坊的存在表明矿石可能是在岛上被加工的。大量在西方的腓尼基人的联合,被视为对希腊人在这一地区的侵略性殖民活动的强有力回应。不过,事实上有充分证据表明在一些早期建立的殖民地之中也存在腓尼基-希腊联盟。[73]尽管新的断代证据似乎表明腓尼基人与意大利中部进行贸易的时间略早于与希腊人,但这一期间两个民族之间鲜有出现冲突的迹象。[74]在皮塞库萨,埃维亚人和腓尼基人似乎是互相协作的关系,因为他们的商业目标是彼此互补而非相互竞争的。腓尼基人的兴趣在于获取伊特鲁里亚北部的储量丰富的白银。希腊人虽然变得越来越富有,但在这一时期对这种原料却不感兴趣。[75]可以假设的是,在萨丁尼亚的商业活动同样是互补性的。[76]毫无疑问,有人可能会认为,这些最初在地中海中部进行的殖民冒险活动是对出现在腓尼基人、希腊人和土著人之中的,彼此交流合作的“相互妥协”现象发展的一种佐证。[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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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8927 迦太基必须毁灭:古文明的兴衰 腓尼基人与希腊的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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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8929 迈锡尼文明于公元前12世纪初内部崩溃之后,埃维亚人和腓尼基人在地中海以东地区有着一段长长的共同的历史。看起来,黎凡特商人在让经历了几个世纪的与世隔绝与默默无闻的希腊居民同近东地区重新取得联系这件事上出力甚多。作为青铜器时代末期普遍出现的地区性崩溃现象的一部分,迈锡尼文明于公元前12世纪初内部崩溃之后,希腊地区人口锐减,据估计损失在75%左右。此外,当地居民抛弃了高度发达的移民点,遗忘了许多被我们当作与文明生活相关的特有风格:纪念性的建筑、造型艺术,甚至就连写作能力也已丧失,与外部世界的接触几乎中断。[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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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8931 然而,到了公元前10世纪的时候,一场悄无声息的革命在考古学记录中初露端倪。在埃维亚岛的勒夫坎第(Lefkandi)移民区,在经常作为当地居民陪葬品的陶器和人工制品中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排列在86号陵墓女性墓主人身边的物品为镀金发髻和衣用别针,以及其他青铜物件。她那泛白、易碎、套着9个不同样式的金戒指的指骨放在一个做工精细的镀金青铜碗上。尽管人们一致认定这些奢侈品来自近东地区,但对于它们是如何抵达这里的尚有争议。埃维亚人是这一时期仅有的具有足够中程及长途贸易经验的希腊人,但并无迹象表明他们参与了当时与近东的商业活动。[79]腓尼基人将这些商品带给希腊人的说法似乎合理得多。[80]至少从公元前14世纪起他们就不断参与爱琴海地区的贸易活动。他们对资源贫乏的希腊人产生兴趣可能是基于这样一个事实:埃维亚依靠希腊境内成功的区域性贸易网络,远比其他居民点富有。[81]近东地区对埃维亚陶器的需求似乎也在不断增长,这也是腓尼基人想要控制的一个市场。[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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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8933 与此同时,从近东流入希腊的商品数量也在不断增长——特别是随着新建成的希腊公共机构,如神庙和宗教圣殿,一起安排从近东地区进口高级供品——希腊陶器的出口规模亦在不断扩大。[83]到公元前9世纪末的时候,埃维亚人无疑已经参与到横跨地中海的运输业中:来自叙利亚北部沿海的贸易点,即奥隆特斯河口附近的阿尔敏纳(Al Mina)的考古学证据表明,腓尼基人和埃维亚人曾在这个很可能由土著人控制的移民点共同居住并进行过贸易。[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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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8935 越来越多的学者亦认为,腓尼基人与希腊人一道参加了埃维亚岛以外地区的联合商业冒险活动。一个尤为令人感兴趣的例子是科林斯城,该城所出产陶器的造型明显受到“东方化”的影响。在这一时期,科林斯城的陶器开始朝地中海中部和西部的腓尼基和希腊移民点大量出口。[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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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8937 奢侈品和工匠技艺并不是腓尼基人带给希腊人的仅有的东西。尽管腓尼基人是来做生意的,并未在文化方面给希腊人带来更多的教导,但希腊文学作品、语言、宗教仪式和艺术的许多方面均明显受到近东地区的重大影响。[86]其中最重要的可能要属希腊字母。[87]腓尼基字母拼音的主要优点在于它可以通过死记硬背的方式来掌握,首个希腊字母的创造者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掌握了腓尼基字母拼音的。[88]希腊文字的首个样本是刻在陶器碎片上的,该陶器碎片来自埃维亚岛的勒夫坎第,其年代可追溯到公元前8世纪的第二个二十五年,绝大多数学者一致认为这一手迹是腓尼基字母的改写版本。[89]希腊人借用腓尼基语所创造的词语——比布鲁斯(byblos,被用作书写材料的纸莎草芦苇)、德尔托斯(deltos,一种写字板)、拜索斯(byssos,亚麻布)、萨寇斯(sakkos,麻袋)、高洛斯(gaulos,船)、梅科隆(makellon,市场)、蒂塔诺斯(titanos,石灰)、乔普萨姆(gypsum,石膏)、哈尔佩(harpe,弯刀)、玛查(macha,战役)——在某些程度上显示了这种改写版腓尼基文字所涉及的范围。[90]可想而知,许多最重要的与海上贸易有关的腓尼基新事物——如有息贷款、海上保险、商业投机联合融资、储蓄业务,可能还有度量衡——都为希腊人所接受。[91]腓尼基人因此成了令近东的先进文化与经济得以传播到希腊地区的桥梁,他们不仅为今后的合作打下了基础,也为腓尼基人与希腊人之间难以根除的冲突埋下了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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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8939 然而,随着希腊人的商业活动变得越来越频繁,希腊人与那些腓尼基人的成就越来越密不可分。最好的例子是三桨座战舰(trireme)的发明,这种公元前7世纪到前4世纪在地中海地区具有压倒性优势的战舰被现代学者认为是两个民族共同创造的成果。三桨座战舰在数量上的优势压倒了其前身五十桨战船(penteconter,也叫单层桨战船)——一种船体狭窄、长约25米、由一队约50人的划桨手和单帆驱动的舰船。三桨座战舰的作战能力要强悍得多,船体增大许多,能容纳得下80名划桨手,他们分布在位于船体两侧的三层甲板上。这种战舰亦装备有一大一小两张帆,这样可以拦截横向吹来的风,它可以在一刻不停的情况下完成长达340公里的航程。为了作战需要,帆和其他重型兵器均被留在岸上,从而给予战舰更强的机动能力。在舰首顶端装有一个青铜制的冲角,可通过撞击在敌舰侧面制造破洞。三桨座战舰的作战能力因靠近船首的前甲板的存在而得到了进一步增强。在海战期间,弓箭手和投石兵被部署在前甲板上,使得投射性兵器可如雨点般地落在敌方船员头上。[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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