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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太基必须毁灭：古文明的兴衰 暴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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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些人中有个叫斯潘迪乌斯（Spendius）的坎帕尼亚籍逃奴，他竭尽全力说服叛军拒绝与迦太基人和解。其他人同样害怕与迦太基人达成协议，尽管原因各不相同。利比亚人马霍斯（Mathos）以领导者的身份参与了这次骚乱，他担心一旦雇佣军解散，回到自己的家乡后，迦太基会设法报复那些家在非洲的人。他没花多长时间就说服了军营里的大部分利比亚人，使他们相信和平对他们未来的利益而言，是毫无好处的。斯潘迪乌斯和马霍斯为了进一步达到他们的目的，即破坏所有与军饷支付有关的谈判，召开了几次集会，以并非所有的应付军饷都已结清为借口，对聚集起来的佣兵进行煽动。波利比乌斯讲述了这么一件事：只要有人站起来反对斯潘迪乌斯和马霍斯，他就会遭到他们的支持者冰雹般的石块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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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令人意外的是，这个说法收到了他们希望的效果。斯潘迪乌斯和马霍斯被任命为这支雇佣武装的将军，他们立刻下令将基斯戈及其随从扣押起来。两位指挥官用基斯戈带来的钱抵偿雇佣军的欠饷，从而进一步巩固了自己的权威。[11]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与迦太基的对抗，叛军开始四处寻找盟友。他们没怎么费劲就做到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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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筹措军费，迦太基人曾对臣服于他们的利比亚人横征暴敛。穷困潦倒的农民被迫将一半以上的农田产出交给迦太基政府。在各个城镇，赋税成倍增加，没有任何减免的可能，即便对穷人也是如此。迦太基总督们被要求搜刮走他们从利比亚人身上所能榨出来的每一个子儿，用于填补急剧扩大的军费缺口。为了利用由此引发的不满情绪，叛军派遣使者前往各个利比亚城镇煽动暴乱。利比亚人不需要任何鼓励就参加了叛乱的队伍。波利比乌斯记载道，他们的情绪是如此狂热，以至于利比亚妇女情愿将自己的所有珠宝捐出来，作为雇佣军的军费。他估计约有7万名利比亚人加入了雇佣军阵营，这令斯潘迪乌斯和马霍斯的军队规模扩大了3倍。[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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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利比亚人的揭竿而起令这次暴动带上了民族主义色彩，但它大大超出了两个民族之间的冲突的范围。例如，叛军从未尝试着劝诱为数众多的在北非的迦太基领地生活、劳作的奴隶参加叛乱，这是件令人惊讶的事。[13]新近扩大的叛军队伍由多个不同民族的成员组成。除了利比亚人，还有利古里亚人、伊比利亚人、巴利阿里群岛人、高卢人，以及波利比乌斯笔下的“混血希腊人”（mixhellenes）——这个名称经常与来自黑海地区的希腊化的色雷斯人和西徐亚人联系在一起。[14]在波利比乌斯著作的这一部分，这个术语可能指的是坎帕尼亚人和大希腊地区的居民，他们中的一些人是逃奴或罗马军队的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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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人们审视叛军制造的货币时，事实变得清晰起来，他们只不过是一群毫无纪律的乌合之众罢了，迦太基人真正的对手是被解雇的前西西里迦太基军队。基斯戈随身带来的钱不光被分发给了叛军，还被用于重铸新的货币。用他们自己的图案取代迦太基货币上的图案，叛军领袖以这种方式发表了一个胆大包天的意向声明。最初因军饷而引发的纠纷如今已经演变成旨在摆脱迦太基人统治的全面叛乱。叛军在自己的统治范围内使用自己生产的货币——刻有希腊文铭文“LIBUWN”［“利比亚人所拥有的（钱币）”之意］的银币——作为军饷。[15]这一带有折中性的图案被应用于货币之上的事实表明：希腊铭文“利比亚人所拥有的”并非被用于指代某个特定民族，而是表示参加叛军武装的拥护者们现在有一个临时的庇护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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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利比亚人”一词所带有的显而易见的包容性，可能标志着非利比亚人种的雇佣军们如今怀有的，征服并定居于北非迦太基人居住区的野心——就像坎帕尼亚私掠者在西西里干的那样。[16]事实上，应用于银币和铜币之上的图案拥有两个截然不同的类别。那些刻有农业主题图案——如玉米穗和犁——的钱币，很可能是专门给利比亚人使用的。而那些刻着按照叙拉古、意大利南部和迦太基西西里军事传统而设计的图案的钱币，则为非利比亚人种的雇佣军专用。[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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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后一组货币图案中，赫拉克勒斯肖像有着突出的地位，大多数图案是标准的亚历山大式头戴狮子皮头巾的英雄形象，背面图案为一只正在巡行的狮子。尽管风格上有些许细微的差别，但这些硬币上的画像仍可以说是迦太基西西里殖民地军事当局在公元前4世纪头一个十年里发行的最后一套货币上的画像的翻版。[18]虽然迦太基人用于支付这支军队的军饷的货币上有这座城市当时的传统符号——科莱的头颅和马头，但赫拉克勒斯-麦勒卡特仍是西西里迦太基驻军的重要象征。当这支叛军开始生产自己的货币时，他们自然而然地会转而使用一个代表着他们那尚武精神的人物。这座“军营”就真真正正地在迦太基城内安家落户了。[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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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太基必须毁灭：古文明的兴衰 一场毫无怜悯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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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的战争是野蛮的，而第一次布匿战争无疑也有着野蛮的一面。即便如此，这场暴行的主要受害者却不是罗马人或迦太基人，而是倒霉的西西里诸城邦。双方的主要目的在于保护自己在西西里的势力范围，彻底灭亡对方并非双方的战略目标。然而，在签下一纸丧权辱国的和平协定的一年内，迦太基就将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打一场即使按古代标准衡量也算野蛮的战争。这场战争成了一场生死决战，参战双方的表现均毫无人性可言。对于波利比乌斯而言，这是一场“无法妥协的战争”，一场不可能以停战协定而告终的战争。[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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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迦太基人的愚蠢决策所赐，一场因军饷而起的纠纷，激化成一次根本目的在于推翻迦太基在北非的统治的全面叛乱。这场叛乱以最为残酷的方式，凸显了迦太基对外来力量与资源的过度依赖已严重到了何等程度。基斯戈随身携带的用于付清雇佣军军饷的款项，可能是迦太基人手中剩下的最后一批高纯度银币了。[21]如今，利比亚之乱也已经切断了它另外一个重要的收入来源。波利比乌斯以其一贯老练的笔法，清晰有力地勾勒出了当时迦太基人的危急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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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既没有充足的武器储备，也没有一支合用的海军，更没有剩余物资来建造一支新的海军，大批物资已经消耗在之前的海战中了。他们甚至无法为自己的军队提供补给，来自朋友或盟国的援助也根本指望不上。因此，现在他们算是彻底领教到在海外同别国开战与国内爆发战争和骚乱之间是何等的天差地别了。[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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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存亡之际催生了生死存亡之法。迦太基人别无选择，只能动员、训练一支公民军。他们东拼西凑了一笔钱用于招募新的雇佣军，为数不多的残余舰只也准备用于作战。这支规模不大的军队的指挥权交给了汉诺，此人对第一次布匿战争中导致迦太基战败的一连串崩溃负有责任，但因在大后方赢得了几场重要的军事胜利，得以与哈米尔卡一样免于责罚。这一任命很快被证明是一个代价高昂的错误。波利比乌斯的结论是，汉诺或许有足够的才能去战胜利比亚人和努米底亚人（这些人一旦战败就会转身逃跑），但在面对一支由受过良好训练的职业士兵组成的敌军时，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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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诺的军事能力无法与一支训练有素且在西西里战场上历经多年锤炼的军队相比。有人可能会认为，叛军一方缺乏一个有实力的领袖，因为西西里军队的高级军官一直由迦太基派来的人选担任。事实上，利比亚人马霍斯展现了自己在军事战略方面的优秀才干。汉诺袭击了正在围攻迦太基同盟城市尤蒂卡的叛军，从而出其不意地占据了优势。然而，汉诺随后并未利用叛军陷于混乱之中的机会，而是开进尤蒂卡大肆庆祝胜利。叛军很快重整旗鼓，实实在在地打了迦太基人一个措手不及。他们歼灭了许多迦太基士兵，缴获了他们的全部辎重，以及汉诺从迦太基城带来的用于对付叛军的攻城器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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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疏忽大意实际上是整场战争的特色，之后汉诺还会多次在胜利的当口被击败。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马霍斯却很快证明了他是一个危险的对手。首先，他将自己的大军分编为几支机动力更强的小部队。他的目的似乎是尝试着切断迦太基人的后勤供应线以及他们同盟友之间的联系。除了围攻这一地区两座最大的城市尤蒂卡和西帕库里塔（Hippacritae）外，一支叛军武装还夺取了迦太基所在地峡的控制权，从而成功地阻断了这座城市与它的非洲腹地之间的交通，令其陷入重围之中。尽管迦太基人尚未准备撤换无能的汉诺，但他们将一支由1万人和约70头战象组成的小规模部队交给了哈米尔卡·巴卡，试着让他来击退叛军。[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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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米尔卡旗开得胜。他先是率军于夜间偷偷摸出城去，蹚过迈杰尔达河（river Medjerda），从而成功地击败了封锁该城的叛军。尽管他的部队在人数上处于严重劣势，但他随后还是占领了一座位于河流之上的桥梁。为了取胜，他使用了一种战术——这种战术在日后为哈米尔卡那举世闻名的儿子汉尼拔所用，取得了辉煌战功——伪装撤退，从而引得敌军乱哄哄地前来追击。一旦敌人的队列彻底失去秩序时，迦太基人便立刻排成战斗队形，继而将其击溃。[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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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00多名敌军被杀或被俘。然而，首次振奋人心的胜利还没过去多久，由于哈米尔卡的急躁冒进，迦太基人差点吃到一次惨败。叛军知道，他们在野战中面对强大的迦太基骑兵与象兵时几乎是毫无胜算的，因而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游击战术来对付这位昔日的长官。这样一来，哈米尔卡发现自己频频遭到来自山麓地区的袭扰，进军变得举步维艰。最后，他与他的军队发现自己已经被敌军包围在军营所在地——一片山峦起伏的平原之上。全军覆没的危机迫在眉睫。这些在西西里被频繁使用却徒劳无功的袭击战，如今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取得了辉煌战果。然而，在这支人数众多、步步逼近准备肆意杀戮的敌军队伍中，有一位名叫纳瓦拉斯（Navaras）的努米底亚酋长，此人对这位迦太基将军敬仰已久。[26]纳瓦拉斯心中那股强烈的钦佩之情及其家族成员对他的耿耿忠心，导致其与麾下的2000名骑兵转投迦太基一方，从而使哈米尔卡的军队获得了东山再起的资本。[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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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这场迦太基人与叛军之间的战争因夹杂于其中的暴行，戏剧性地变得臭名昭著起来。讽刺的是，这场大屠杀竟是因一次有计划的仁慈之举而起。在取得了惊人胜利后，哈米尔卡谨慎地在自己的队伍中为4000名被俘的佣兵留出了位置，而不愿接受这一提议的战俘将被释放并获准返乡。这一举措似乎是为了破坏雇佣军与利比亚人之间的可能极为脆弱的同盟关系，因为倘若叛军知道他们可以在不受谴责的情况下改变自己所属阵营的话，那他们随后可能就会集体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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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潘迪乌斯、马霍斯及其他叛军领袖知道自己并不在特赦之列，于是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以确保自己的部下仍忠于他们的事业。经过劝说与恐吓，叛军集会通过了一项提议：基斯戈与其他迦太基战俘应被处决。为了彻底切断与迦太基达成和解的渠道，叛军领袖将这些人以最为骇人听闻的方式折磨致死：他们的双手被砍断，生殖器被割去，双腿随后也被打断。当他们仍有呼吸的时候，被人以层层相叠的方式丢进一个大坑内，并遭到活埋。叛军领袖随后宣布，所有的迦太基战俘均可期望自己享受到这一可憎的命运。事到如今，双方再也没有机会握手言和了。[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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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暴行收到了预期的效果：哈米尔卡杀死了自己这边所有的战俘，以示报复。如今再没有一个叛军士兵在落到迦太基人手中时，能够指望得到后者的怜悯了。他们不得不拼死作战。然而，没有理由认为大部分雇佣军士兵会叛逃，战事对于他们而言可谓是顺风顺水。而迦太基人却遭到了一连串厄运的打击，他们一些载有必需物资的船只在一场可怕的暴风雨中丧失了；随后又有消息传来，被他们统治了三个多世纪的萨丁尼亚爆发了叛乱；最后也是最可怕的一件事是，迦太基的那些不忠实的盟友开始转而反对起它来——西帕库里塔和尤蒂卡屠杀了该城的迦太基守军，叛逃到叛军那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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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势并未被哈米尔卡和汉诺扭转，这两人是多年的政治宿敌，在军事战略上也无法达成一致。然而就在此时，援助从最不可能的渠道到来了：叙拉古同意提供最为急需的援助。[29]波利比乌斯将这一情况解释为纯粹的政治实用主义的产物：对希洛而言，一旦迦太基从地中海中部的政治势力等式中消失，那么他那罗马人重要的战略盟友（因此他才能保持独立）的身份能否继续下去就成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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