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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合·乔治、贝尔福和魏茨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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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艾伦比集结了七万五千名步兵、一万七千名骑兵和少量的新坦克时,英国外交大臣亚瑟·贝尔福正和一个出生于俄国、名叫哈伊姆·魏茨曼的科学家协商一项新政策。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故事:一个穿梭于白厅、出入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政治人物的办公室、高谈古代以色列和《圣经》的俄国移民,在努力设法使一项政策赢得英帝国支持,这项政策像君士坦丁或萨拉丁曾经作出的决定一样,将彻底改变耶路撒冷,并深刻地影响今天的中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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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早在十年前就见过,但谈不上有什么关系。因为红润的脸颊和修长的四肢,贝尔福被人昵称为“颓废派”和“漂亮的范尼”,又因为担任爱尔兰首席大臣时的冷酷,他也被称作“血腥贝尔福”。他是苏格兰商人和英格兰贵族的后裔——他的母亲是维多利亚女王时担任首相的索尔兹伯里侯爵罗伯特·塞西尔的妹妹。他曾陪同他的舅舅和迪斯累利出席1878年的柏林会议。可是当他于1902年继承索尔兹伯里爵位后,有人见了他就语带讽刺地说:“鲍伯是你舅舅啊!”既是哲学家、蹩脚诗人又是激情网球手的贝尔福是个从未婚娶的纨绔的浪漫主义者,还是一个轻浮的成天将“无所谓而且根本无关紧要”挂在嘴边的即兴诗人。大卫·劳合·乔治尖刻而谨慎地评价说,历史将像“记住手帕上的芳香一样”铭记贝尔福。事实上,就和魏茨曼非同一般的关系以及那个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宣言来说,他确实是最值得铭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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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来自完全不同的家庭。魏茨曼来自平斯克附近的犹太小村庄,父亲是个木材商。从孩提时代起他就拥护犹太复国主义,后来他从俄国先后逃往德国和瑞士学习科学,三十岁时移居曼彻斯特并在大学教授化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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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茨曼“既放荡不羁又富有贵族气息,既德高望重又爱冷嘲热讽,充满着俄国知识分子刻薄和自嘲的才智”。他“天生就是个贵族,与国王和首相们打成一片”,还设法赢得了丘吉尔、劳伦斯和杜鲁门总统等人的尊敬。他的妻子维拉是沙皇军队中为数不多的犹太军官的女儿,她把大多数俄国犹太人看作卑贱粗俗的人,喜欢英国贵族气质的社交界,并确保她的“小哈伊姆”穿着得像一个爱德华时代的绅士。魏茨曼,这个热情的犹太复国主义者,不仅痛恨沙皇俄国,也鄙视反对复国主义的犹太人,他很像“养尊处优的列宁”,并时常被误认成后者。他是一个“很有才气的演说家”,他那流利的英语总是夹杂着俄国口音,还有他那“结合着猫科动物致命的攻击、火热的激情和远见卓识的近乎女性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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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6年,伊顿公学的老校友和平斯克犹太人毕业生首次见面。他们的谈话短暂但令人难忘。“我记得贝尔福以他通常的姿势坐着,跷着腿,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贝尔福于1903年担任首相,曾向犹太复国主义者提出乌干达方案,但此时他已失去权力。魏茨曼担心他的漠不关心只是“一种掩饰”,所以他解释说,如果摩西听到乌干达方案,“他肯定会再次摔碎那两块石板”。[4]贝尔福显然感到迷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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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尔福先生,假如我给你的是巴黎,而不是伦敦,你愿意要吗?”“魏茨曼博士,可我们已经拥有伦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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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是,不过在伦敦还是一片沼泽时,我们就有耶路撒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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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你这么认为的犹太人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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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出了成千上万个犹太人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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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尔福甚感钦佩,但又补充说:“很有趣,我遇到的犹太人可不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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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茨曼知道大多数英国犹太贵族都嘲笑复国主义,他回答道:“贝尔福先生,那是因为您没有遇到真正的犹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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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谈话没有任何结果,不过魏茨曼遇到了他第一个帝国政治家。贝尔福已大选败北,随后赋闲数年。其间,与贝尔福见面后不久的魏茨曼首次拜访了耶路撒冷,并发起一场在耶路撒冷建立希伯来大学的活动。巴勒斯坦充满活力的复国主义农场震撼了他,但耶路撒冷的现实景象却是“一座依靠施舍而生存的城市,一个悲惨的隔都”。在那里,“我们没有一处像样的建筑——除了犹太人,全世界的人在耶路撒冷都有立足之处。耶路撒冷使我情绪沮丧,夜幕降临之前我离开了这座城市”。魏茨曼回到曼彻斯特,成为一位著名的化学家,并和编辑C.P.斯科特成为朋友,斯科特是《曼彻斯特卫报》的所有者,也是一个类似于《圣经》先知的亲犹太复国主义者。“好吧,魏茨曼博士,”斯科特1914年说,“告诉我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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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战之初,魏茨曼被“干脆利索、令人着迷、富有魅力且精力充沛的”海军大臣温斯顿·丘吉尔招入海军部。丘吉尔说:“哦,魏茨曼博士,我们需要三万吨丙酮。”此时魏茨曼已经研制了生产丙酮的新配方,这种溶剂用于制造无烟炸药。丘吉尔问道:“你能制造吗?”那时的魏茨曼不仅能够制造,而且已经制造出来了这种溶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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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后的1914年12月,C.P.斯科特邀上魏茨曼和时任财政大臣的劳合·乔治以及他的同僚赫伯特·塞缪尔共进早餐。魏茨曼注意到,为了掩饰他们的过分严肃,大臣们都用轻浮幽默的方式讨论着战争,不过“我非常羞怯,并忍受着被压抑的兴奋”。魏茨曼吃惊地发现这些政治家们都很同情犹太复国主义。劳合·乔治承认:“当魏茨曼博士讨论巴勒斯坦时,对我来说,他一直提到的地名比西线上的那些还亲切。”并且他愿意将魏茨曼引荐给贝尔福——但劳合·乔治并未意识到他们其实已经见过面。魏茨曼一直谨防着塞缪尔——他不仅是与罗斯柴尔德家族和蒙蒂菲奥里家族有关系的英国犹太银行家后裔,还是首位进入英国内阁的虔诚犹太人——直到他透露出他正在拟定一份关于犹太人回归的备忘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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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5年1月,塞缪尔向首相赫伯特·阿斯奎斯递交了他的备忘录。“已经在分散各地的一千两百万人中引起轰动,”塞缪尔写道,“人们普遍同情这种恢复希伯来人家园的想法。”阿斯奎斯嘲笑犹太人这种“可以集体返回”的想法,并讥笑他们是“一个多么引人瞩目的社团”。至于塞缪尔,阿斯奎斯说他的备忘录“读起来像一本新版的《坦克雷德》,[5]我对他的建议不感兴趣,但有一幅奇怪的插图表述了迪奇喜欢的格言‘种族就是一切’,正是这幅奇怪的插图使条理清晰、善于思考的赫伯特·塞缪尔采取了这种非理性的做法”。阿斯奎斯甚至更吃惊地发现:“说来也奇怪,这个提案的唯一反对人正是劳合·乔治,他并未谴责犹太人,却认为这种令人震怒之举将使得‘不可知论和无神论的’法国占领圣城。”阿斯奎斯认为劳合·乔治关于耶路撒冷应归英国所有的主张是正确的,但他对犹太人的态度却是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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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合·乔治,这个蓝眼睛的威尔士浸礼会小学校长的儿子和轻率的好色之徒,一头蓬乱的白色长发使他看起来更像个艺术家而不是政治家。他非常关注犹太人,作为一名律师,他早在十年前就代理了犹太复国主义者的案件。劳合·乔治是一位激情改革家、反对帝国主义的和平主义者,公爵们的迫害者以及雄辩演说家和天生表演家。他宣称:“我在学校里学到的犹太人的历史,比关于我自己家乡的都多。”大战一爆发,他就变成了一个精力充沛的战争大臣和浪漫的帝国主义者,深受希腊古典作品和《圣经》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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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合·乔治再次将魏茨曼引荐给贝尔福。贝尔福匆匆写道:“魏茨曼无需介绍。我还记得我们1906年的谈话。”他用“好吧,您还没有改变太多”来问候这个犹太复国主义者,接着他又用沉着、近乎伤感的语调说:“您知道,当枪声匿迹时,您可能就会得到你们的耶路撒冷,这是您正为之奋斗的一项伟大事业。您还需要不断地来找我。”他们开始定期会面,夜里一边绕着白厅散步,一边讨论着一个犹太家园将如何在命运的转折下,在符合历史的正义与英国的权力影响下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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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科学和犹太复国主义比以前更紧密地结合起来,因为贝尔福现在担任海军大臣,而劳合·乔治则担任军需大臣,二人最关心魏茨曼研制炸药的工作。魏茨曼发现自己与世界上最强大帝国的头面人物“扯上了错综复杂的私人关系”。这促使他仔细思考他卑微的身世背景:“我,哈伊姆·魏茨曼,一个来自乡村的犹太人,白手起家,现在也不过是一所地方大学里的教授!”而对于那些贵族们来说,魏茨曼则符合他们心目中的犹太人形象。“他就像一个《旧约》中的先知。”丘吉尔后来这样评价说,尽管他穿着大衣戴着高帽。劳合·乔治在他的回忆录中轻描淡写地声称,他感激魏茨曼在战争期间所做的工作,因此才支持犹太人,但事实是犹太人在很早以前就得到了内阁强有力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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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经》,关于耶路撒冷的经书,在其成书两千多年之后再次影响了这座城市。“英国是个《圣经》国家,”魏茨曼写道,“那些毕业于古老学校的英国政治家笃信宗教。他们理解回归的概念正在成为一个现实,这迎合了他们的传统和信仰。”和美国一样,“英格兰也是阅读和思考《圣经》的国度,”劳合·乔治的一位助手注意到,“英国犹太人是唯一一个渴望返回他们古老家园的群体。”他把这种渴望当作一种“不可否认的本能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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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对犹太人的态度中,有些东西隐藏得更深:英国领导人天生同情俄国犹太人的悲惨命运,这种情怀在战争期间由于沙皇的压迫得到进一步强化。欧洲的上流社会目眩于犹太富豪诸如罗斯柴尔德家族那难以置信的财富、异族的权力和富丽堂皇的宅邸。然而这也让他们感到困惑,因为他们无法确定犹太人是不是一个由受迫害的《圣经》英雄组成的高贵的种族,是不是大卫王和马卡比的后裔,抑或是包藏祸心、精于算计、长着鹰钩鼻且拥有超能力的霍比特人。在一个种族优越论泛滥的年代,贝尔福确信犹太人是“自公元前5世纪希腊时代之后最有天赋的人类种族”。丘吉尔也认为他们是“最令人惊叹和富有天赋的种族”,但同时又称他们是一个“上帝和恶魔特选的神秘和不可思议的种族”。劳合·乔治私下批评赫伯特·塞缪尔具有“他的种族最糟糕的典型特征”。但三个人都是真正的亲犹主义者。魏茨曼深知种族主义者的阴谋论和基督教希伯来主义之间只一线之隔:“我们同样痛恨反犹主义和亲犹主义。两者都是可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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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政治活动中,时机决定一切。1916年12月,阿斯奎斯政府倒台。劳合·乔治继任首相,并任命贝尔福为外交大臣。劳合·乔治被描述为“自查塔姆伯爵之后最伟大的战争领袖”,而且他和贝尔福会用尽一切手段赢得战争。在这场持久的、可怕的对德战争的关键时刻,他们对犹太人的独特态度和1917年特殊的客观环境结合起来,使得劳合·乔治和贝尔福确信:对于英国取胜来说,犹太复国主义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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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茨曼博士,孩子出生了”:《贝尔福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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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7年春,美国参战,俄国发动革命推翻了沙皇尼古拉二世。“很明显,女王陛下的政府主要关注如何将俄国保留在协约国行列内,”一位重要的英国官员解释说,至于美国,“如果犹太人回归巴勒斯坦成为英国政策的目的之一,很可能会对美国政府产生正面的影响。”即将访问美国的贝尔福告诉他的同僚:“现在美俄的绝大多数犹太人明显支持复国主义。”如果英国能发表一个支持复国主义者的宣言,“我们应该可以在俄国和美国开展极其有效的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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