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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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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观点认为越南共和国没有预计到河内在1974年至1975年度旱季发动战略进攻,这个说法是不正确的。美国和南越双方的情报部门都预测到越军要发动大规模进攻。从缴获的文件、战俘审讯和叛逃者的供词都可以感知到河内政治局的决心。与此同时,无线电监听机构也捕捉到越军3个总部直辖机动师正往越南南方开进的信息,这是他们要发动新一轮总攻击的信号。美国驻越南共和国武官约翰·墨里少将在1974年8月结束任期时,告诉访问越南共和国的美国太平洋战区司令诺埃尔·盖勒尔海军上将:“盯住北方敌人6个(主力机动)师(的动向)。要像(印度)吹笛手紧盯眼镜蛇那样看紧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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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阮文绍和中情局西贡分站都预警说越军要发动一次总攻击,可许多美军情报分析员和军事观察员都不相信这个说法。不少人还认为未来两三年内是北越专注于重建和发展经济的时期,在相对短的一个时期内他们不会对南方发动总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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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美国方面的判断,河内也散布了许多假消息,掩盖自己真实的战略意图。1974年12月中旬,越南劳动党中央政治局委员黎清义和阮威程在国会上发表演讲,声称完成社会主义建设使命要高于解放南方、统一祖国。12月底,越通社还播发了庆祝越南人民军成立30周年的评论报道。北越官方评论员声称,河内对建立社会主义经济体制的关注程度超过了新的进攻。越南人民军总参谋长文进勇大将也在当月发表文章,声称越南人民军必须大力参加经济建设和保卫北方,但丝毫没有提到解放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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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烟幕并没有蒙住南越的眼睛。早在1974年12月9日到10日,越南共和国总统阮文绍就主持召开了应对越军1974年至1975年旱季战略进攻的国家安全委员会会议,拟定1975年的国防计划。阮文绍预计越军要在1975年发动总攻击,可联合参谋本部却有不同看法,他们认为越军不可能像1972年那样在多个方向发动协调一致的战略进攻。联合参谋本部判断,依越军现有的能力,只能发动类似1974年上德会战或铁三角攻势(当时福隆战役还没打响)的进攻,进攻时间可能是1975年3月底。总参谋长高文园上将坚称,如果越军不调动任何师级战略预备队南下的话,南越国军有把握在丢失有限领土的情况下粉碎他们的进攻。至于河内的战略设想,高文园上将认为,河内的目的是通过进攻把阮文绍轰下台,然后组建一个联合政府(而不是彻底独吞南越)。在战术上,他准确判断越军将首先对南越国军第2军团发动主要攻击,目的是在对南越国军第1军团和第3军团发动总攻击前“消耗掉我们的预备队”。对第1军区,高文园上将认为河内想拿下广信省,孤立顺化和岘港;如果越军在北方的战略预备队南下增援北部方向(广治、承天)的话,高文园上将解释说,吴光长中将会集中兵力死守顺化和岘港,力保这越南南方第二和第三大城市不失。对第2军区,高文园上将认为越军会集中兵力打崑嵩省,就像1972年的西原北战役一样,先从德都—新景实施突破,然后会攻崑嵩。不过,他判断越军这次的进攻规模会较大,除了打崑嵩市和14号公路外,还可能在平定省北部发动进攻。在第3军区方向,高文园上将认为紧靠柬埔寨边界的西宁省将成为越军进攻的重要目标,第4军区将是越军的次要进攻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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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忆录中,高文园上将坦言,总统阮文绍给联合参谋本部的指导思想十分有限。可高文园的说法并不准确。1974年12月,越南共和国总统阮文绍就已经对越南共和国几个生死攸关的问题进行了回答。第一,他认为南越国军的预备队已被钳制,国军蒙受了巨大的损失;第二,美国援助陷入枯竭,战略储备短缺,补给不足;第三,国家经济萧条,对外依赖严重,阮文绍还面临着外界要求他和越共政治和解的巨大压力。面对这一系列问题,他并没有坐以待毙。在国家安全委员会会议上,他要求清查各区所有的弹药和装备库存,做好战斗准备;同时也要求国家安全委员会拿出更准确的村落控制评估报告以了解目前双方实际的军事斗争态势。在做好一切准备后,南越国军将在1975年前3个月发动新的绥靖行动,由越南共和国总理陈善谦牵头,努力加强保安军,巩固前沿防御,甚至准备局部反击夺回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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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阮文绍还命令组建新的预备队。他要求海军陆战队和伞兵各组建1个新的旅团。由于新预备队的组建迫切需要大量的兵员,2个新组建的别动军第8和第9联团主要由各个被解散的宪兵营和逃兵组成。这些新组建部队的武器装备主要来自西贡周围剩下的战备仓库。一旦组建完毕,这些部队就负责西贡防卫任务,并作为联合参谋本部的总预备队。不过,总参谋长高文园上将却有别的想法,他打算把这些部队派给第1军区,换回伞兵师团。吴光长也拟好了伞兵师团的回援计划,一旦西贡受到攻击,“红色贝雷帽”(伞兵师团)能在72小时内从岘港回援西贡。此外,南越国军还新组建了保安军45个营,归各省长和军区司令节制,目的是加强各县守备能力,在必要情况下实施独立的顽强防御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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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4年10月,美国在越南的顾问团和南越国军中央联勤司令部联合草拟未来的作战保障计划,调整剩下的美援额度用于购买更多的弹药和汽油,以应付未来战事。美军后勤顾问们认为,要在1974年到1975年度让越南南方储备足以应付越军60天高强度攻势的弹药和汽油,让南越国军能在越军大规模攻势下顶住一段时间,等待美国新一批军援物资抵达(再反攻)。由于美援的削减和通货膨胀,南越国军的炮弹储备只够45天高强度战斗。由于剩余资金不够,绷带、军靴、电台电池、手榴弹、轮胎、零备件和许多其他物资都很短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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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联合参谋本部预计越军要对西原各条主要干线发动进攻,因此他们在1975年1月底把大批弹药和食品运抵波莱古和崑嵩。按照南越国军中央联勤司令部参谋长的说法:“储备的物资足够守卫波莱古和崑嵩的2万人在没有任何外援的情况下打60天。”福隆陷落后,高文园上将更是认为越军对西原的进攻时间会比预计的要提前。因此,从后勤角度来说,南越国军已经做好了应付越军总攻击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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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1月27日,《巴黎和平协约》签署两周年纪念日。华盛顿邮报驻西贡记者菲利普·麦克康布前往独立宫,一对一采访阮文绍总统。在采访中,阮文绍老调重弹,急切希望获得美国更多支援。麦克康布在新闻稿中写道:阮文绍总统“希望给美国人民和国会一个(深刻)印象,那就是我们急需他们支援抵御共产党的侵略……他希望看到在《巴黎和平协约》框架内的自由民主选举……他打算无条件重返谈判桌”;然而,他坚持认为如果共产党不进行《巴黎和平协约》条款中规定的让步,就绝不和共产党妥协。政治上,阮文绍绝不答应和对方组建联合政府,除非通过自由选举。在采访中,阮文绍没敢抱怨说美国抛弃自己,他坚持认为“南越人民开始对美国失望了”。在经济援助方面,阮文绍请求获得更多资金,至于说南越的经济腾飞,目前看来不现实,这得等到1980年才能实现了。军事上,面对越军即将到来的总攻击,美援的削减使“他的军队的战斗效能被削弱了三分之二”,扣下3亿美元军援对南越来说无疑是个“灾难”。不过,他还是表示“我们会战斗到底”。采访结束时,阮文绍总统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我们都很希望一直站在自由世界一边。(可)自由世界怎么能抛弃我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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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前,阮文绍总统针对未来越军的总攻击做了四项举措。第一,他派前外交部部长陈文林代表越南共和国出访美国、英国和法国,寻求支援。陈文林一行访问美国时,正值美国国会代表团出访越南南方,虽然陈文林和国会主席进行了会谈,但在争取军援方面毫无进展。几位参议员,包括执政党领袖曼斯菲尔德、弗兰克·丘奇和克里福德,拒绝和陈文林会谈。在和国会主席会谈时,陈文林搬出了上届美国总统尼克松在《巴黎和平协约》签署前的承诺:一旦共军“侵略”,美国会做出“积极反应”。虽然陈文林用三寸不烂之舌说了半天,美国国会还是没有同意继续给南越增加军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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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陈文林游说没有成功,阮文绍又祭出第二个撒手锏:他给福特总统写信,请求获得更多的政治援助。他痛陈《巴黎和平协约》以后北越不断增强实力和破坏协约的行为,接着话锋一转又说美国削减军援给南越带来的灾难,以及福隆省陷落给越南共和国带来的困境,他的绝望是显而易见的:“两年前我们满怀希望,为了维护世界和平签署了《巴黎和平协约》。签订协约时(你们)还留下了庄重的承诺,那就是如果共军恢复使用武力的话,我们会获得足以自卫的支援。今天,我希望你们采取一切必要行动捍卫《巴黎和平协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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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阮文绍开始放弃寸土必争的政策,决定把军队和平民从部分争夺区撤出,采取防卫固守态势。这个政策最初是在1974年初提出的,阮文绍当时拒绝了,因为没法实施。1974年8月底,阮文绍在和美国太平洋战区司令、美国海军上将诺埃尔盖勒尔上将会谈时指出:“放弃任何国土的行为都会给越南共和国(民众)带来严重的心理阴影。”尽管阮文绍很厌恶这个政策,可在1974年12月的国家安全委员会会议上,总参谋长高文园上将和总理陈善谦再次提出了逐步放弃部分领土的请求,阮文绍还是摇摆不定。为了说服阮文绍,高文园上将和陈善谦找到前澳大利亚军官特德·塞隆准将,请他来说服阮文绍。塞隆在越南南方待了很多年,和越南共和国许多政界高层都有深交,包括阮文绍。塞隆给阮文绍的计划更是大胆,他建议逐步把第1军团和第2军团从北部地区和西原撤下来,放弃这两个地区,集中兵力固守南部平原,这里经济潜力高,而且以后还能开发南中国海石油,启动新的经济引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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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文绍仔细思考了塞隆的计划,最终还是拒绝了。如果真按塞隆说的,将会让本来就脆弱的越南共和国瞬间心理崩溃,还会因此出现几百万难民;而且进行如此大规模的撤军和放弃地盘,会不会影响美国对南越的信心,继而进一步削弱军援呢?这些都是阮文绍无法承担的政治责任。另一方面,美国总统福特承诺会尽力说服国会给南越新的援助。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阮文绍就像一个快要溺亡的人,仍然把国家的希望寄托于美国的援助,依然幻想着美国不会放弃他和南越。遗憾的是,他的幻想很快就破灭了,福特总统没能说服国会继续给越南共和国援助3亿美元的方案,美国实际已经放弃了南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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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点,阮文绍在春节演说中警告全体公民危险将至。他表示,1975年将比1974年更困难,不过他决心不让南越落入共产党之手。他进一步指出,越南共和国在1975年的三大目标是“最大限度支援前线,最大限度稳定后方,增加生产”。“在后方,我们绝不允许共党地下分子搞破坏和煽动蛊惑,动摇民心军心……绝不允许有向共党投降的倾向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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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阮文绍求美国、告国民,呼吁做好准备的时候,狼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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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话与现实:1975年西贡大捷 目标邦美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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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4年10月,越南劳动党总书记黎笋召开政治局会议,制定未来两年的战略。当总体计划出炉时,中央政治局却推迟了决定。1974年12月18日,劳动党召开第二次会议,回顾总结了南方整个政治形势和外交形势的变化后,最终做出决定。中央政治局委员黎德寿对外交形势总结道:“1975年的外交形势对我们来说不是个大问题……如果我们实力不够强大,外交谈判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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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2月18日的会议上,经过激烈的争论,最终决定选择西原南部作为1975年春季攻势的第一目标。从这里实施突破,越军就能把整个越南南方拦腰截断。负责北起崑嵩省、南到广德省之间的高原地区的是越军西原军区(B3战场)。截至1974年底,西原军区共有第10和第320A步兵师两个主力师,以及新组建的第198特工团,在崑嵩附近活动的第95A步兵团和在多乐省活动的第24步兵团,以及坦克装甲兵、炮兵、防空兵、工兵和通信兵等诸多技术兵种。次要进攻方向由第5军区负责,该军区下辖芽庄到岘港的海云岭南梢之间的广大沿海地区。第5军区拥有强大的兵力:第3“金星”步兵师在平定省活动,第52步兵旅在广义省活动,第2步兵师在广南省活动,此外还有2个炮兵团,以及坦克装甲兵、防空兵等若干技术兵种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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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中央政治局开始做出决策时,河内又接到了安插在南越联合参谋本部的高级间谍发来的密报,里面有1974年12月9日到10日召开的越南共和国国家安全委员会会议的决定和最新的南越国军作战部署计划,包括各个军区的炮兵、坦克装甲兵和飞机的详细统计表和分布位置。根据这个情报,河内得知了南越国军联合参谋本部估计自己要在南越国军第2军团的北部展开攻击,而南越国军第2军团主力正是根据这个判断集结到西原北部,导致西原南部的多乐省防御空虚。这个情报更加坚定了劳动党中央政治局把主攻方向选在西原南部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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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获得了这么重要的情报,越南劳动党中央政治局还是不放心,他们担心美国的军事干涉。在政治局会议上,大家围绕如果越军发动大规模进攻美国是否会恢复轰炸进行了激烈的辩论。最终,政治局大多数人的意见是美国很可能不会做出反应,但仍要提防。一名与会人士回忆:“这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大家各有不同意见。讨论十分激烈,大家都各自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大多数人认为……美国不会派地面部队重新介入越战,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进行军事干涉,挽救伪政权。这虽然是大多数人的意见,可还是有少数人担心美国会重新干涉南越战事。”即便是1975年1月21日,美国总统福特发表声明,美国绝不会重新介入战争也没能完全消除越南劳动党中央政治局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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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几个星期的开会讨论,1975年1月6日,黎笋在政治局会议闭幕式上发表讲话,坚定地宣布:“在会上,政治局就战略目的达成一致,那就是取得完全胜利。我们全体都要齐心协力,在1975年至1976年取得革命的彻底胜利。1974年,我们赢得了有利的态势并积攒了实力,敌人在各个战场都受到了削弱。我们当前的任务是抓住历史性的机遇,用我们的主力部队发动协调一致的系列进攻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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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主要突击方向的选择上,黎笋和武元甲大将意见一致,都认为西原是首战进攻目标,如果“战略时机”来临,将毫不犹豫地立即对西贡发动总攻击。陈文茶在B2战场的各个部队的任务是在湄公河三角洲破坏与扯散南越国军防线,包围各个主要城市,扩大解放区。在西原战场,越南中央军委决定不打德立,而是集中兵力拿下多乐省邦美蜀,打通邦美蜀到福隆的14号公路段,使越军主力部队可以迅速沿14号公路南下,扑到西贡附近。如果战略机遇来临,越军将以2个军的兵力,直下南部平原,直接对西贡发起总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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