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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梦华录 [:17066373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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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梦华录 宰执亲王宗室百官入内上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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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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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条详细记录天宁节“宰执亲王宗室百官入内上寿”、集英殿举行盛大宫廷宴会的场面。根据孟元老在天宁节中提到的官职“修武郎”（政和二年改）、“宣教郎”（政和四年改），以及宴会所用大晟府新制竹部乐器“篪”、新创徵招调“中腔”和“踏歌”等新乐调来看，所记可能是政和四年（1114）庆祝徽宗33岁生日的天宁节大宴，正是大晟乐最初应用于宫廷燕乐的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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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周公“制礼作乐”，奠定了中国王朝统治的基础，“乐”被置于政治生活的重要位置，所谓“王者致治，有四达之道，其二曰‘乐’，所以和民心而化天下也”（《宋史·乐志一》）。然而，北宋建国于五代乱世之后，“礼乐道丧久矣”，太祖草创，任用五代后周乐官勉强建立起的乐制，存在诸多问题。太祖、仁宗、神宗、徽宗都曾致力于改进旧乐，因而《宋史·乐志一》开篇即说：“有宋之乐，自建隆讫崇宁，凡六改作。”徽宗创立的“大晟乐”，就是北宋乐制最后一次改革的硕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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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宗锐意制作，以文太平”（《宋史·乐志一》），他所主导的乐制改革，要全面解决乐制讹谬残阙、太常乐器弊坏、合奏乐器制度参差不同、雅俗乐器配置混乱、八音乐器不全、舞不象成、曲不协谱、乐工失于训练等一系列问题，是一次雄心勃勃、全面彻底的改革。大观四年（1110）八月，徽宗御制《大晟乐记》，宣布所制新乐“永为一代之制”。政和三年（1113），下诏将此前已经“荐之郊庙”的大晟乐“施于燕享”，“旧乐悉禁”。孟元老用1800余字的鸿篇巨制详细记录天宁节集英殿大宴，他所看到的正是发展到鼎盛时期、“施于燕享”的大晟乐，对于研究宋代音乐以及宫廷大宴仪礼，都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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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宁节集英殿大宴，是北宋最高规格的国宴，是一场宏大的政治表演，为参与者描绘了一幅政通人和、四海升平的虚幻景象。徽宗所创新乐，是这场极尽奢华的宫廷宴会中不可或缺的要素，也以“分盏”的形式引领着整个宴会的节奏。天宁节的宫廷燕乐实行九盏制，每一盏酒，皇帝饮御酒、宰臣酒、百官酒，都使用不同的音乐，直观呈现尊卑等级；从一盏到九盏，则穿插使用不同风格的乐舞、百戏、筑毬、相扑等娱乐形式，或庄重典雅，或轻松诙谐，或热闹刺激，既富有政治意味与教化作用，又极具观赏价值与娱乐效果。根据孟元老所记流程，列表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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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百多年以后，透过这些文字，我们仿佛身临其境，听到那歌，看到那舞。想来当时正在现场的年轻的孟元老，也应为一代之乐而欢欣鼓舞。通观《东京梦华录》，特详于礼乐制度，推想孟元老应是此道中人。即便“渐入桑榆晚景”，他在牢落情绪中执笔写下当年盛况，大约也还会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吧？从宫廷雅乐角度而言，那的确是辉煌的巅峰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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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晟乐的创立，蔡京出力不少。蔡京之子蔡絛在《铁围山丛谈》中详记大晟乐创立过程，现仅节录其因晁端礼（次膺）之词而生发的感想：“时燕乐初成，八音告备，因作徵招、角招，有曲名《黄河清》《寿香明》，二者音调极韶美。次膺作一词曰：‘晴景初升风细细，云疏天淡如洗。槛外凤凰双阙，匆匆佳气。朝罢香烟满袖，近臣报，天颜有喜。夜来连得封章，奏大河彻底清泚。君王寿与天齐。馨香动上穹，频降嘉瑞。大晟奏功，六乐初调角徵。合殿春风乍转，万花覆，千官尽醉。内家别敕，重开宴，未央宫里。’时天下无问迩遐小大，虽伟男髫女皆争唱之。是时海宇晏清，四夷向风，屈膝请命。天气亦氤氲异常，朝野无事，日惟讲礼乐、庆祥瑞，可谓升平极盛之际。其后上心弗戒，群珰用事，……相继开边，小人为政，以致颠覆，惜哉！可为痛心！吾犹记歌次膺之词，时政太平，追叹为好时节也。故书其始末，以示后世云。”“惜哉！可为痛心”，大约也是孟元老回忆大晟乐时的心情；“书其始末，以示后世”，应该也是孟元老作此记的用意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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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日，宰执、亲王、宗室、百官，入内上寿①，大起居②。搢笏舞蹈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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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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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上寿：向人敬酒，祝颂长寿。《后汉书·明帝纪》：“公卿百官以帝威德怀远，祥物显应，乃并集朝堂，奉觞上寿。”注：“寿者，人之所欲，故卑下奉觞进酒，皆言上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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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大起居：宋制，文武朝官每五日赴内殿参见皇帝，称为“大起居”。北宋宋敏求《春明退朝录》：“本朝视朝之制：文德殿曰‘外朝’，……垂拱殿曰‘内殿’，宰臣、枢密使以下要近职事者，并武班，日赴，是谓‘常起居’。每五日，文武朝臣釐务、令釐务，并赴内朝，谓之‘百官大起居’。”据《宋史·礼志十九》：“凡常起居两拜，大起居七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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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搢笏：插笏。古代君臣朝见时均执笏，用以记事备忘，不用时插于腰带上，引申指朝见。舞蹈：指臣下朝见君上时的礼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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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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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二日，宰执、亲王、宗室、百官，进入内廷为皇帝祝寿。手执笏版，按礼节朝见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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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未作，集英殿山楼上①，教坊乐人效百禽鸣②。内外肃然③，止闻半空和鸣，若鸾凤翔集④。百官以下谢坐讫。宰执、禁从⑤、亲王、宗室、观察使已上⑥，并大辽、高丽、夏国使副⑦，坐于殿上；诸卿少⑧、百官，诸国中节使人⑨，坐两廊；军校以下⑩，排在山楼之后。皆以红面青黑漆矮偏钉⑪。每分列环饼⑫、油饼、枣塔为看盘⑬，次列果子。惟大辽加之猪、羊、鸡、鹅、兔连骨熟肉为看盘，皆以小绳束之。又生葱、韭、蒜、醋各一堞⑭。三五人共列浆水一桶⑮，立杓数枚⑯。教坊色长二人⑰，在殿上栏杆边（皆诨裹⑱、宽紫袍、金带、义襕）看盏⑲。斟御酒，看盏者举其袖，唱引曰“绥御酒”⑳，声绝，拂双袖于栏干而止。宰臣酒，则曰“绥酒”，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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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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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集英殿：北宋皇宫大内的宫殿，始建于宋初，原名“广政殿”，仁宗明道元年（1032）更名“集英殿”，徽宗政和五年（1115）又改名“右文殿”。此殿主要作为宴殿，是每年举行春秋大宴的场所；神宗熙宁以后，此殿也是皇帝策试进士之所。山楼：临时搭建的彩色楼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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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效百禽鸣：表演者借助口腔唇舌及手指运气发声，惟妙惟肖地模拟各类禽鸟的鸣叫，即以口哨学鸟鸣。这是盛行于宋代的百戏杂伎中之一种，也是传统口技表演的重要组成部分。表演者被称为“百舌人”，在宫廷燕乐教坊制度中，一般设“百禽鸣二人”（《宋史·乐志十七》）。两个人的表演，便能创造出“若鸾凤翔集”的艺术效果，足见表演技艺之高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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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肃然：指安定平静，秩序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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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翔集：众鸟飞翔而后群集于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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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禁从：帝王侍从，特指翰林学士之类的文学侍从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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⑥观察使：官名。唐代后期为一道行政长官。宋承唐制，置诸州观察使，无职掌，无定员，不驻本州，仅为武臣或宗室之寄禄官，高于防御使而低于承宣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