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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史学和考古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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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四川的史学界,既有偏向传统方法治史的刘咸炘、蒙文通,也有接受新方法的郭沫若、徐中舒、任乃强等学者。同期的四川考古学界也开始运用田野考察的方法,比较著名的是考古学家冯汉骥对岷江上游的石棺葬的考古发掘活动。1946年出版的郑德坤所著《四川古代文化史》中,就引用了很多民国时期最新的考古发现资料,用于书写四川的历史,可以说,四川的考古和历史学关系非常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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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森楷与《二十四史校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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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森楷(1858—1928年),四川合川(今重庆合川)人,青年时曾就读于锦江书院,1893年中举人,1901年创办四川省蚕桑公社,辛亥革命后曾一度为川汉铁路公司成都局总理。身为实业家的张森楷同时又是著名的历史学家,涉足经学、小学,而尤长于史学。他一生著述十分丰富,总计达27种、1100多卷,其中包括《二十四史校勘记》337卷、《通史人表》296卷、《史记新校注》133卷、《历代舆地沿革表》《历代职官沿革表》等,并主修《合川县志》。其史著中最有名的是《通史人表》和《二十四史校勘记》,后者被中华书局《二十四史》点校本采纳多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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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刘咸炘与《推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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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咸炘(1896—1932年),四川双流人,对史学有着独到精深的见解。刘咸炘所涉学术领域极为广博,几乎遍及哲学、史学、诸子学、文献学、文艺学、文化学、方志学、校雠目录学、书学等领域。所著《推十书》,乃其平生论著的总集,共231种、475卷、600余万言,鸿篇巨制,时所罕见。他的史学纲宗是“读史须明大势,不局于褒贬,还须明了作史圆神之法,才能有真史实”,认为治史贵在明史体,究史义。刘咸炘要求史书必明史体,史体明,方能得真史书;史书得,才可明史法;史法明,可究真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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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咸炘治史学,最重史旨。他认为读史最重要的是得史旨,在史实的基础上注重阐发“史意”。在史学观上,刘咸炘继承了章学诚“六经皆史”的观念,并从义理上进行了充分发挥。他在理论上的独特贡献,乃在于把“史学”扩大为“论世”“观变”的“人事学”,提出“人事学”研究的内容包括群学和史学,且两者密不可分。由此足见其所谓“人事学”,实际上接近于现在的人文学。刘咸炘“人事之学”的大史学观以传统国学为根基,又融合西方学科分类的方法,从而发展出具有现代性的人文学或人本思想,是他史学思想中具有时代精神的人文内涵。刘咸炘强调历史是一种“察势观风”之学,认为“好观盛衰之际、风俗之变,即史学也”,“史本纪事,而其要尤在察势观风”。他认为人世间的一切,“皆在风中”。事实与风气,一表一里,互为影响。刘咸炘的“风”论既有对宏观中国历史进程的考察和审视,又有源于实践和高于实践的理论提炼和概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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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治史方法论上,刘咸炘强调以道家方法治史,即以“执两”“御变”之法研究历史发展进程,“疏通知远”,“藏往知来”,“通古今之变”。具体到史实,“则特重以‘贯通之识’‘察势观风’,即以天人一贯、道器不二、体用相涵的观点,通观一时代或一地区之‘风势’(时风、土俗、民情、政势等),纵观‘时风’,横观‘土风’,势有大小,风有主从,互相促动,互为因果。纵横两观,既能洞察大势,以大包小,又能因小见大,不遗细微”。在此基础上,刘咸炘进一步提出“明统知类”的治史方法,通过考察古今著述的源流演变,其目的就是要“辨章学术,考镜源流”,最后推十合一,重建中国传统文化的学术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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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咸炘还在方志学中体现出“经世致用”的事功观。他认为地方志与国史不同,应该自有其精神与体例,“一代有一代之时风,一方有一方之土俗,一纵一横,各具面目,史志之作,所以明此也”,认为修志应该像修史一样,秉笔直书,善恶无漏,只有做到这一点,地方志才能更好地补充国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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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践行重视地方志的观点,刘咸炘专门写了一部《蜀学论》,全文两千多言,以答客问形式,提纲挈领地概述了蜀学的内容和特征。他认为,自周秦以来,源远流长的蜀学主要表现在易学、史学、文学三个方面,蜀学的学术特征则可用以文史见长和崇实而不虚两点来概括,进而认为蜀学的文化特征与地理环境之间有着密切关系。这是近代蜀学“复兴”以来从宏观角度探讨“蜀学史”的论著,是“蜀学史”研究中最富代表性的篇章,表现出了20世纪前期中国新史学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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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蒙文通与“古史多元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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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史甄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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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文通(1894—1968年),四川盐亭人,著名历史学家,是晚清民国间四川著名经学怪才廖平的学生。他在先秦两汉史学、诸子学、六朝史学、两宋史学、道家和道教学、宋明理学、古地理学、古代民族史、古代社会经济史等众多领域都取得了重要成果。其成名作是《古史甄微》。该书在史学思路上受到老师廖平的影响,重视分辨古代人物、人群的历史地域背景。他以古代西方历史为例,指出罗马、希腊等古代文明在地理、民族、文化方面均有所不同,所以中国各地、各族的源流必然有差异。在书中,他提出种族、地理、文化三元的概念,将中国上古民族分为海岱的泰族、河洛的黄族、江汉的炎族三个部分,认为东部沿海的泰族最早,而整个中国文明是这三个族共同融合创造的。上古时代的三皇五帝,其实就是这些不同族之间此消彼长的互相竞争、取代为王,直到夏朝才定于一尊。蒙文通这一“古史多元论”的学术观点非常独特,既不同于过去传统的三皇五帝一元继承的旧说,又不同于当时流行的古史辨否认尧舜禹存在的观点。面对当时流行的古史辨思潮,他处处批评古史辨派动辄轻率怀疑古代文献的行为。他认为很多所谓的“伪书”,其所据以作伪的材料不必尽伪。所以他大量使用了《晏子春秋》《孔子家语》等被高度怀疑为伪造的文献,表现出与古史辨派截然不同的态度,是一种自成一体的新颖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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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后来的《古史甄微》中,他又认为中国最早的古族偏向东北方位,所以泰山被视为天下的中心。后来又转移到中原的嵩山系统,最后周朝又转移到华山系统,所以整个过程是从东向西转移。将中国文化的最早起源定在东部,而不是西部,这是有意识的专门针对晚清以来流行的“中国文化西来说”。根据该说,黄帝是伊拉克人,彩陶之类都是从西亚传入。显然,这种学说贬低了中国文化的地位,而自东向西传播的观点,则强调了中华文明独立起源的特质。另外,作者在书中认为周人灭商,是联合了西部的戎狄集团,批评周人东征对殷人过狠,此外也不同意周人的贵族世卿制度。虽然蒙文通尊爱儒学,但显然并不是无条件地赞颂,而是有一种现代史学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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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郭沫若与马克思主义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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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沫若(1892—1978年),四川乐山人,是中国著名的马克思主义历史学家、考古学家,在先秦史、甲骨文、金文的研究方面取得了丰硕成果。在《中国古代社会研究》一书中,郭沫若运用历史唯物主义原理和方法,利用《周易》《诗经》《尚书》等古代文献,结合当时能见到的最新甲骨文、金文资料,对夏商周三代社会进行分析研究,认为“生产力”最终决定“上层建筑”。以史学的方法,勾勒出《周易》时代的社会生活,通过对甲骨卜辞研究认为商代是“母系社会”,后来又改为“奴隶社会”。考察周代的铁器,认为周代是“奴隶社会”,后来又改为“青铜时代”,并研究了井田制,认为这是一种“奴隶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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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考古方面,郭沫若的著作《卜辞通纂》中选录甲骨129片,正编“选辑传世卜辞之菁粹者”800片,按干支、数字、世系、天象、食货、征伐、田游、杂纂等八项加以排比并考释,每一项后又做有小结,使读者全面系统地认识每一类甲骨文的内容,还可以从每项卜辞的内容里了解殷代社会各方面的情况。郭沫若另一部重要的甲骨文著作是1937年出版的《殷契粹编》。这部书与《卜辞通纂》选辑传世各家“卜辞之菁粹者”略有不同,而是仅从上海大收藏家刘体智所藏的28000多片甲骨中,选出1955片精品编纂而成。《殷契粹编》一书在内容的分类上,大致与《卜辞通纂》相同,也对书中每一片甲骨做了考释。此外,他的《两周金文辞大系图录考释》一书,以周代金文中出现的人名、地名和历史事实为主要线索,再参证铭文的体裁、风格以及青铜器的纹饰,将它们综合起来,作为进行两周青铜器分期和断代的主要依据,从此开创了一个科学地研究两周青铜器的先河。此书自出版后立刻引起了国内外学术界的重视和震惊,半个多世纪以来好评如潮,已经成为国内外研究中国古代史的必备经典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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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徐中舒与“古史多重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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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中舒(1898—1991年),安徽省怀宁县(今安徽安庆)人,著名史学大师。徐中舒1926年毕业于清华大学研究院国学门,师从王国维、梁启超等。徐中舒先后在复旦大学、暨南大学、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北京大学任教授、研究员。1937年,应中英庚款董事会与四川大学的协聘,任教四川大学历史系,后终身执教于四川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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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漫长的治学过程中,徐中舒吸收了清末桐城学派及王国维、梁启超、陈寅恪、顾颉刚等人的治学精髓,形成自身独特的、完善的学术思想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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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无征不信、科学批判的思想。徐中舒在文献研究方面造诣精深,重视史料的收集且善于鉴别辨析,能够得心应手地驾驭和利用。早在20世纪30年代,他撰写《商周史料考订大纲》作为北京大学历史系授课的讲义,曾著文指出,“史之良窳率以史料为准,史家不能无史料而为史,犹巧妇不能无米而为炊”。徐中舒所作结论多以坚实可靠的史料为支撑,言之成理,持之有故,创新见解也往往破壁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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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古史多重证法。徐中舒在清华国学研究院读研究生期间,深受王国维影响,对王国维的二重证据法印象深刻。他后来研究古史不仅采用这种方法,而且将其发展为古史多重证据法。他在古史研究中经常使用相关学科的丰富资料及研究成果,其大量论著本身就是相关学科的研究成果。徐中舒对古史多重证据法的倡导和娴熟的运用,是古史研究方法论方面的重大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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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博涉与专精相结合的治学原则。徐中舒研究古史非常强调博学,他不仅在文学、文字学方面具有深厚修养,还能娴熟运用考古学、民族学、社会学、文献学、工艺学乃至古代自然科学等诸多学科领域的知识进行历史研究,故其古史研究的范围颇为广泛。其早期著作《木兰歌再考》《〈木兰歌再考〉补编》《古诗十九首考》等即采用以文证史的方法,提出一系列创新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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