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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8609 明清福建家族组织与社会变迁(增订版) [:1706657149]
1706658610 明清福建家族组织与社会变迁(增订版) 闽东南沿海宗族组织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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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8612 闽东南沿海泛指闽江下游及晋江、九龙江、木兰溪、霍童溪等流域,明清时期共设有四府二州,即福州府、泉州府、漳州府、兴化府及福宁州、永春州。这一地区有福建的四大河口冲积平原,人口稠密,宗族聚居的规模较大,易于形成强宗大族。另一方面,这一地区于明代中叶及清代初期先后经历了倭寇之乱和迁界之变,宗族组织的正常发展进程受到了全面冲击,出现了较多的变异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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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8614 清末刊行的《闽县乡土志》和《侯官县乡土志》,对本县各地的人口及族姓构成都有较为详细的记载,足以反映福建沿海平原的宗族聚居概况。在两县所属乡村地区,除了少数开发较迟的村落外,大多数村落为单姓村或由少数大姓构成的主姓村,杂姓混居的村落为数甚少。《侯官县乡土志》记述了全县500多个村落的族姓构成[36],兹分类统计,列为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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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8616 清末侯官县村落族姓构成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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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8621 如上表所示,在清末侯官县的649个村落中,单姓村共194个,约占30%;主姓村共182个,约占28%;杂姓村135个,仅占21%。如果扣除族姓构成不明的138个村落,则单姓村和主姓村共占村落总数的74%,而杂姓村仅占26%。由于单姓村和主姓村的开基时间大多较早,因而其人口也较多,而杂姓村的开基时间一般较迟,因而其人口也较少。换句话说,清末侯官县的绝大多数人口,是集中于单姓村和主姓村中的,同族聚居的现象极为普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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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8623 《闽县乡土志》详细记述了全县主要族姓的始迁祖及其开基年代[37],兹以前十五大姓的有关资料为例,列为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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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8625 闽县前十五大姓开族年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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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8630 如上表所示,在闽县前十五大姓的71位开基祖中,定居于宋以前的共有40位,约占56%;定居于宋元时期的共有13位,约占18%;定居于明清时期的共有18位,仅占26%弱。此外,在排名16至30位的15个大姓中,共有开基祖25位,其中定居于明代以前的共15位,占总数60%;定居于明清时期的共10位,仅占40%。由于每一大姓各有若干位不同的开基祖,因而又可以分为若干不同的聚居宗族。大致说来,每位开基祖各代表一个聚居宗族,如林姓共有9个,陈姓共有8个,其余可依此类推。清末闽县各地的主要聚居宗族,总户数一般都有数百户乃至数千户,往往连亘数村乃至数十村。兹略举数例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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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8632 白湖区……各村族姓户口,以黄、郑、林、陈四姓为最大。黄姓,则义序黄一族已不下二千余户,居义序者二千零户,又尚宝墩、半田各有三百户,星墩、赤东各有一百余户,此皆黄氏一姓,与义序同族也。连坂、邵岐两乡,亦各有二百余户,亦皆黄氏一姓。若郑氏,黄山除刘姓数十户外有五百户,胪厦有三百户,洋下有三百户,城山有百余户,至屿头、叶下与林、许二姓杂居,亦各有数十户。林姓,则城门一族为大,约有八九百户,如鳌里之百余户,三角埕之数十户,皆与城门林为一族也;次则林浦林姓有七八百户……若螺州之州尾及朱邵宅林姓,各有三百户;如屿头、后坂、日宅,皆不足数十户,统计有二千余户。陈姓,则螺州一村为最显(村有吴陈村之称),计有七八百户;次则三墩头三乡(鳌山头、乾元墩、紫霸墩),皆陈氏一族,计有五六百户;他若花园、渡尾,各有一百余户;下店、下州、桥南、尤宅、牌下、叶下、蒲墩,与各杂姓同居,亦各有数十户;统计亦不下千七八百户。其次则浦下新桥刘氏一姓,有八九百户;郭宅、铜边郭氏一姓,有七八百户;潘墩、下州潘氏一姓,有六七百户;北园、首山王氏一姓,有五六百户;杨庄、杨厝前杨氏一姓,有二百余户;下濂、山边李氏一姓,有二百余户;上董、下董董姓,有百余户。他如上州、程巷、池头、芋壑、光桥、方岐、湖埭里各乡,皆不过杂姓聚居,则村小而族亦小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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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8634 仁南里……各乡族姓户口,以下洋为最,严、黄二姓各有二千余户;次则梁厝之梁、胪雷之陈,各有六七百家;又次则石步有四百余户,而王姓居其半,林、萨、刘、邵等姓半焉;谢坑有三百户,杨、谢两姓各百余家,卢姓数十家;浚边有三百户,皆张氏一姓;湖沶、湖泷、北边三村凡三百余户,皆郑氏一姓;古下、清凉有二百余户,皆林氏一姓;江店、官路边两乡共一百余户,皆江氏一姓。他如樟岚、卢岐……二十余乡,张、黄……等姓错杂而居,大者不过二百户,小者不过数十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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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8636 内七里各村族姓户口,以林姓一族为最大,计五千余户,环珠山居者曰尚干村……有三千余户。村之东北隔江有半洋、枕峰,计共五百余户;由枕峰而南柘岐山一带,山居错杂者共数十户;村之西北里许为山边、中房,计二百余户;又北为岐头、门口、渡头、肖家道、鲤尾,计二百余户,皆背山面水而居;对岸有云礁洲、塔礁洲,共有百余户,乃近年所迁者;村之西南有牛山、龙屿内、龙屿外及馆前、山前、山后,与什姓杂居者四百余户;村之南……各村杂各小姓而居者,不下五百余户;此皆林氏支派散处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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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8638 外七里区户口族姓,以林、陈、郑为最大。白田一千户,皆郑姓;营前一千户,林有六百;湖里、塘限、唐安、半野、塘屿、前汀、黄石共千六百余户,皆林姓;陈之散处各村者,亦有千余户。余则以黄、李为大。赤屿村六百家,皆黄姓;下洋村六百家,皆李姓。至刘、谢、王、杨诸杂姓,则百家、数十家不等。……[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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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8640 如上所述,在清末闽县的白湖、仁南里、内七里、外七里等区,聚居达千户以上的族姓比比皆是,而聚居达数百户的族姓则等而下之,甚至被视为“杂居”“散处”。像福州地区的这种宗族聚居规模,在闽西北山区是很难想象的,而在福建沿海平原却是很普遍的。在此应当说明的是,福建沿海地区的宗族聚居规模之大,不仅与较为优越的自然生态环境有关,而且与较为发达的商品经济也有密切联系。在清末福州农村,相当多的居民已经不是以传统的农业经济为生,而是以从事工商业或商品性农业为生。例如,闽县外七里区,“村民多以烧陶、伐石为业。塘屿村三百家,皆业石工;黄石村六百家,则业陶瓷;出产以灯心草为大宗”[39]。侯官县沙堤,“赵姓千余户,业耕织及商”;泽苗,“张姓千余户,习农商,乡多产橘”;陈厝,“居民陈姓约九百余户,习四民业,土产橘、李等物”;大文山,“约六七百户,皆陈姓,田地无多,均习烧瓦,计有瓦窑十八所”;甘蔗,“土著三千余户,程为大姓,间有张、邹、林、郑各姓,有业儒者,有力田者,有牵车服贾者……夹洲多植橄榄、桑、蔗,颇称富庶”[40]。这种多元的经济结构,不仅为宗族聚居提供了雄厚的物质基础,对宗族组织的发展也有深刻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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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8642 明代以前,福建沿海地区已有不少强宗大族。早在北宋中期,蔡襄已指出:“温陵、临漳、莆阳三郡之民,岁输镪以税其身……故强宗右族力于兼并,游手惰农因之以流荡。”[41]可见,在当时福建沿海地区的社会经济结构中,强宗大族已经占据了统治地位。不过,根据笔者所见资料,宋代福建各地的宗族组织,一般是以当地的某些寺庙为依托,而且大多与名儒显宦的政治特权有关,其社会性质较为复杂,自当另有专论。南宋以降,福建各地的宗族组织逐渐脱离寺庙系统,得到了相对独立的发展。元明之际,沿海地区的聚居宗族纷纷建祠堂、置族产、修族谱,陆续形成了以士绅阶层为首的依附式宗族。明清之际,由于倭寇之乱和迁界之变的冲击,沿海各地的宗族组织大多经历了解体和重建的过程。清中叶以后,沿海各地的聚居宗族得到了恢复和发展,并逐渐形成各种不同形式的散居宗族。下文着重分析沿海宗族组织的阶段性发展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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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8644 明中叶以前沿海依附式宗族的发展,主要表现为建祠之风的盛行。福建历史上的家族祠堂,最初大多是先人故居,俗称“祖厝”,后来经由改建,演变为祭祖的“专祠”。在族谱中,往往直接把先人留下的“祖厝”称为“祠堂”,因而很容易引起误解,以为祠堂之设早已有之。实际上,专门用于祭祖的“祠堂”,是南宋时由朱熹发明的。在此之前,“祠堂”一般是指神祠,即祭神设施。不过,朱熹所设计的“祠堂”,只是附设于居室之中的神龛,而且只用于奉祀高、曾、祖、祢四代祖先,类似于后来的“私室”或“公厅”,而不同于独立于居室之外的“专祠”。[42]区分这些不同的概念,对考察宗族组织的发展是很有必要的。这是因为,“祖厝”“公厅”“私室”或朱熹所设计的“祠堂”,都是局限于居室之内的,很难用于大规模的祭祖活动;宋以后形成的“专祠”,却是独立于居室之外的,其祭祖规模可以不断扩大。因此,在聚居宗族的发展进程中,创建“专祠”可以视为依附式宗族形成的主要标志。在福建沿海地区,至迟在宋元之际,已经出现独立于居室之外的“专祠”。试见宋末莆田理学家黄仲元的《黄氏族祠思敬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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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8646 堂以祠名,即古家庙,或曰“影堂”,东里族黄氏春秋享祀、岁节序拜之所也。堂以“思敬”名者何?祭之所思主乎敬也。所以有斯堂者何?堂即族伯通守府君讳时之旧厅事,仲元与弟仲囤、日新、直公,侄现祖、与权得之,不欲分而私之,愿移为堂,祠吾族祖所自出御史讳滔公以下若而人,评事公讳陟以下大宗、小宗、继别、继祢若而人,上治、下治、旁治,序以昭穆,凡十三代。亦曰,天之生物一本也,子孙孙子,亲亲故尊祖,尊祖故敬宗,敬宗故收族。不祠,何以奠世系、联族属、接文献,而相与维持礼法以永年哉!……或曰,新斯堂也,费焉须四节缩祭田之赢,勾稽山林之入,弟侄宗族间资助焉,或微乎微,具刻牺碑,此不书。后来者,墙屋之或当修,器具之或当庇,吾宗有显达者、良奥者修之、庇之,犹今之年,庶俾不坏,书之又不一书。(余略)[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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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8648 此碑书立年代不明。黄仲元为南宋咸淳七年进士,宋亡后设教乡里,著述甚丰,被誉为“理学名儒”。其弟仲固曾任教谕,日新曾任提领,侄现祖为宋郡马,与权曾任典史,都属于宋末的缙绅阶层,建祠之事可能也是发生于宋末。如上所述,黄氏“思敬堂”是由先人故居改建而成的,奉祀自始祖以下的十三代祖先[44],其经费则主要来自于族产的收入。由于“思敬堂”是由少数士绅创建的“族祠”,而且祀及始迁祖以下的历代祖先,因而可以推断,这一时期已形成以士绅阶层为首、包含全体聚居族人的依附式宗族。另据明人记述,正统年间聚居于此地的黄氏族人,仍是以这一祠堂为中心,“岁时族人子姓聚拜祭享,久而益虔”[45]。可见,这一依附式宗族的发展是颇为稳定的。在黄氏建祠前后,莆田的另一世家大族“九牧”林氏也曾经“建先祠”“置祭田”,但据说其祠堂“规制卑狭,不足以交神明”,至明初又“即故宅之基建屋三楹间,蔽以外门”[46]。很明显,林氏的祠堂也是由先人故居改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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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8650 从南宋至明初,建祠活动尚未普及,祠堂的规制也不统一。明代前期的士绅阶层,对建祠活动还颇有疑虑,长期为祠堂是否合于“礼”而争论不休。弘治二年,莆田缙绅彭韶在《白塘李氏重修先祠碑》[47]中记云:“昔者,程子尝祀始、先祖矣,紫阳夫子本之,著于《家礼》,后疑其不安而止。我太祖洪武初,许士庶祭曾、祖、考。 永乐年修《性理大全》,又颁《家礼》于天下,则远祖之祀亦通制也,然设位无专祠。今莆诸名族多有之,而世次、龛位家自为度。或分五室,左右祀高、曾以下;或虽分五室,子孙左右序房,各祀其高、曾以下;而皆以中室祀先祖。或按礼分四亲各室,以西为上,而先祖止祭于墓所,人反疑之。议礼老儒,迄无定论。诚以人之至情,有不能已,不能一焉。”由此看来,当时有关争论的焦点,在于可否设立奉祀五代以上远祖的“专祠”。如果依据宋儒设计的祭礼及明王朝的有关礼制,其答案自然是否定的。然而,当时莆田民间的建祠祭祖活动,已经完全突破了宋儒和官方的有关规定,不仅“诸名族”多有“专祠”,而且“祀远祖”也习以为常。其原因,自然是为了适应宗族发展的需要,扩大“敬宗收族”的范围。彭韶在上引碑文中指出:“今白水塘之祠,上祀十有余世,揆诸礼意似非所宜。然族属之众且疏,舍是不举则人心涣散,无所维系,欲保宗祀于不坠,绵世泽于无穷,岂不难哉!”因此,民间无视宋儒和官方的有关规定,不断对祠堂之制进行改革,而士大夫则试图作出理论总结,并加以推广,从而也就促成了这种以奉祀远祖为特征的“专祠”的日益规范化。明成化年间,莆田缙绅翁世资在《清江周氏宗祧碑铭》[48]中记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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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8652 周为我清江著姓……宋南渡前家乘已毁,蔑所考矣。居于清江,盖土著也,故周家巷之名已久。……岁时禴祀,恒于正寝,或有祠堂,只及四代。至是,其正宗子孙欲因祀事以敦睦宗党,率所亲以崇其祖而及于无穷,爰作是祧。虽于礼有所未合,崇本亲亲之意不无有可书者。余周甥也,用佥以碑铭请。按,周所知之祖十七朝奉,再传为宜教府君,遗像尚存,皆宋衣冠。宜教生三三、三四府君,三三居正宅,三四居后堂。正宅之厅事有廉廊,别尊卑,序长幼,而他宅所未有,故有“上廊”之号。……据世次云,孟仁府君乃周之正宗也。孟仁资产颇厚,有遗下祭田几三百亩,其孙曾衰其祭扫门户之余,作是祧。肇工于成化丁亥,讫事于成化辛丑。中构堂,堂北列五龛,中龛立一神牌,祀十七府君以下,以底孟仁君而止,祔之以族人之无后而又无私房可归者;岁正旦,则为一祭而合族焉。其四龛各立一牌,祀孟仁府君派下四房之祖,暨其房之物故者皆登焉;俗节献时,始得及之。盖是祧乃孟仁府君孙曾所出,上迨其宗之所始,崇本也;下详其宗之所分,亲亲也。崇其本则视一族无所不当爱,仁之合也;亲所亲则又不至于泛爱,义之分也。迪仁秉义,今之号世族者亦有之乎?……堂之中为陈设位,南为两阶,阶上树门,无事则以时启闭,有事则以严开关。阶下复之屋,为子孙行礼之位。又以子孙繁伙,等第不可紊也,故屋外为露台以足之。堂东西为两夹室,匾其东曰“思成”,以为致斋之所;西曰“绥禄”,以为燕私之室。燕私之时,男归“思成”,女归“绥禄”焉。二室之外,翼以两厦,而庖厨蠲涤皆在焉。厦南缭以两长廊,东曰“东跻跄”,西曰“西跻跄”。外则迁主事□之绰楔以为中大门,以其为是祧之门,匾曰“桂苑”。……不佞嘉之,且欲告余之若子若孙也。(余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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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8654 如上所述,清江周氏原来是在“正宅之厅事”中奉祀共同祖先的,而有的支派则“或有祠堂,只及四代”,这说明族人之间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分化。因此,代表周氏“正宗”的孟仁派下子孙,用祭田收入创建了“敦睦宗党”的“宗祧”,即独立于居室之外的祠堂。这一祠堂既奉祀孟仁以上的历代共同祖先,也奉祀孟仁以下的“四房之祖”,因而可以用于各种不同层次的祭祖活动。此外,祠堂中还有礼堂、厨房、宴会厅等附属设施,可以说是综合性的宗族活动场所。翁世资虽然认为此祠“于礼有所未合”,但又对其“崇本亲亲之意”深以为然。他详细记述周氏祠堂的规制,据说是为了传之“若子若孙”,还质问“今之号世族者亦有之乎?”可见,在礼制与现实的冲突之中,士大夫阶层终究还是屈从于后者。有的士绅为了论证建“专祠”的合理性,甚至不惜曲解朝廷礼制,把此类祠堂附会为“家庙”。如云:“我国家稽古定制,仿仪礼而准程、朱,易庙以祠,世品官四、士二。制中为堂,堂之外为门,夹以两阶,缭以周垣,遗书、祭器有库,丽牲有所,别为外门,加扃闭焉。其严其慎如此,而犹有若诸侯无国、大夫无邑之论者,是又未可以言礼矣!”[49]其实,如果依据明代“庙制”,品官祭祖最多不得超过四代,这固然与朱熹设计的“祠堂”之制相符,但却根本不同于民间祭及远祖的“专祠”。明嘉靖年间,同安缙绅林希元在其《家训》中,详细规定了奉祀始祖的祠堂之制,但又反复指出,“虽非文公之旧,亦以义起之也”[50]。这说明,明代的士大夫在其“敬宗收族”实践中,已经形成了不同于宋儒的宗法理论(详见第五章第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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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8656 明代前期,由于社会环境相对安定,福建沿海地区的聚居宗族得到了迅速的发展。随着族人的日益增加,祭祖的规模不断扩大,建祠活动也越来越频繁。例如,莆田白塘李氏的西墩支派,从正统至成化年间曾三次修建祠堂,平均每次只间隔十年。据记载:“永乐间,佥判故第厅事罹于郁攸,子孙各随小宗世数,祀私亲于室,而统祀制干诸先祖,岁时权寓他所而已。正统丁巳,西塘四世孙德文为族长,乃即厅事故址构祠堂,广三丈六尺,深四丈有奇,中设大龛合祀上世神主,其于仪制草制未备。至天顺甲申,嗣族长德怀又构前厅,为祭毕燕饮之所,中为大门,外缭以廊,石砌甬道,拾级而上,其合祀仍旧。成化二年,岁在丙戌,故族长孟殷,贤而好礼,始以义起,撤中龛,梵石为台,广丈有二尺,深三之一,厘为五龛。中祀制干、佥判诸祖;中左祀割田有功颐斋父子,以其年邈不嗣,故专祀之;中右并左右三龛,则祀文森三昆仲以下神主,人自为龛,盖出四亲以上,于家有再兴之劳,故世祀之。若四亲之祀,则各仍私室,兹堂不以入也。又缘故规定祭物,俾三房子孙岁一收烝尝年租以供具。若上墓,若讳日,若冬、年、俗节,皆有祭田以燕享,朔望则多谒惟勤。”[51]李氏的以上三次建祠活动,不仅使祠堂的规模不断扩大,其有关制度也日趋严密。这一祠堂的奉祀对象,据说多达“十有余世”,显然是用于依附式宗族的祭祖活动。至于在“私室”中举行的“四亲之祭”,则属于继承式宗族的祭祖活动。此后不久,西墩李氏又与东墩李氏合建了“东墩祠”,从而形成了白塘李氏统一的宗族组织。据嘉靖年间的李氏族人记载:“东墩祠者,吾祖寓轩公故居也。……寓轩公四传为制干公,以是居为长子都监府君之遗,虚其前厅为祠堂。若次子佥判封君,则别建第于西墩。都监九世孙孟贤,鬻其居于何氏,祠堂因为秽亵。主祠者闻于官,而徙其门,是堂始得专祀。弘治乙丑,屋圮而倾,时则严州贰守古愚、永安刺史乐园、广东佥事中州,暨家君武博省庵先生,倡族人重建。……堂之神版,中绘江王及萧妃,寓轩公而下至制干公三子,左男右女,以次而列。神座前五木牌,漆书世系名讳,随房分供。木牌虽多,虫蚀不可尽识,亦祖宗世次耳。”[52]这一祠堂所奉祀的“江王”,据说原是唐朝宗室,因避武氏之乱而入闽[53];而“寓轩公”则为白塘李氏的始迁祖,“当宋真宗时自泉南安之游洋,寻又定居于此”[54]。因此,这一祠堂建成之后,也就成为全体白塘李氏族人的共同祭祖场所。如云:“子孙岁祭,以东墩为大宗,以西墩为小宗,自余则各祀于其寝。”[55]此外,李氏族内还有某些族人创建的“私祠”。嘉靖五年,莆田缙绅林俊记云:“宪伯李君廷安……别治居室,先祠堂以祀曾祖祁阳令龙、祖处士阳堂、父赠承德郎户部主事悌,别为四室,以次而实,虚其左为己袝位。……祠成,君二子材、植请记,曾孙九峰婿吾子,申之,乃记。”[56]这种从一开始就是为祭祖而建的祠堂,在明中叶以前较为少见,可能只是少数士大夫偶尔为之。因此,林俊比之为“家庙”,还特为解释云:“宪伯君再命为大夫,礼得立三庙,而同堂异室,又不越居今之制,所谓顺也。”[57]实际上,祠堂与“家庙”是不同的,因为“家庙”的兴废取决于入仕与否,而祠堂则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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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58658 明前期福建沿海的祠堂,大多是由士绅阶层倡建的,这可能与士绅享有的立庙特权有关。在建祠活动中,强化了士绅对聚居族人的控制,从而也就促成了依附式宗族的发展。明嘉靖初年,莆田桂林坊林氏建成“开先祠”后,族绅林俊随即为之制定了“林氏族范”,并书于祠中,“岁时祭祀,俾读之以嘉惠族人”。其略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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