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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百年史研究 第一节 英国第一次侵藏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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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8年3月（光绪十四年二月，藏历土鼠年二月），英国军队发动了对我国西藏地方的第一次武装侵略战争，即隆吐山战役。面对凶恶的入侵之敌，西藏各族人民团结一致，同仇敌忾，经过浴血奋战，驱逐了侵略者，用鲜血和生命保卫了祖国的神圣领土，维护了祖国统一和民族尊严，在中华民族反帝爱国斗争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但是，在强敌入侵面前，清朝中央政府采取了“妥协退让”的政策，甚至“釜底抽薪”，与坚持抗英的西藏地方政府和民众之间隔阂日深。战后，英帝国主义利用清朝末年中国外患内忧的处境和清朝政府的软弱，强迫清朝政府签订了不平等的《中英会议藏印条约》和《中英会议藏印续约》等条约，凭借在条约中索取的各种特权，加重了对我国西藏地方的政治、经济侵略。这场抗英战争虽然失败了，但西藏僧俗民众表现出来的坚决抵抗外来侵略的决心和勇气，永远载入史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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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英国侵略者擅自划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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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帝国主义列强蚕食中国边疆的过程中，都采用了所谓“划界”的手段来侵吞中国的领土和为发动武装战争制造借口，如沙俄通过战争强迫中国签订不平等条约以及通过《西北勘定界约记》大肆侵占中国领土。英国在侵略西藏及其邻邦的过程中，也玩起了“划界”的把戏，1864年3月“英国政府决定消除在东方一切争端中最普通的原因——悬而未决的边界”[2]问题，控制克什米尔和查漠的锡克国王签订了《阿姆利则条约》，擅自划定了中国西藏与拉达克之间的边界线，把原属于中国西藏地方的拉达克划给了印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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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西藏相邻的锡金、不丹，长期以来与中国关系密切，并定期向清政府纳贡，是清朝事实上的藩属国，因此三方之间的边境线长期保持着历史上形成的传统习惯线。早在1794年（乾隆五十九年），清朝政府在派兵驱逐入侵西藏的廓尔喀军队之后，就派驻藏大臣和琳随带游击张志林、噶伦丹津那木吉等，“携带噶厦底册”，“率同该处营官，悉心讲求，查对底册”，“详勘边地，设立边界鄂博”，再一次明确标定了中国西藏与哲孟雄的边界。[3]在和琳写的《西藏赋》注释中，对这段边界有明确的说明：“帕克里俗名帕里，自帕克里至支木一带藏猛谷、日纳宗官塞，此外，为哲孟雄（锡金）境，其东为布鲁克巴（不丹）境，俗名竹巴云。”[4]《卫藏通志》上也记载说：“自帕克里至支木山顶，藏猛谷山顶，日纳宗官塞，设立鄂博，此内为西藏境；此外为哲孟雄、布鲁克巴二部落境。”[5]西藏、哲孟雄和布鲁克巴三者的交界地在雷诺克，雷诺克东北三英里是西藏的日纳，而隆吐山离日纳还有二十多英里的路程。不丹的噶伦堡在雷诺克西南的二十多英里处，而大吉岭离边界雷诺克还有七十多英里，这说明隆吐山不仅在中国西藏境内，而且离边境还有二十多英里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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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英国在占领锡金以后，为发动侵略战争，于1861年强迫哲孟雄订约，不仅擅自划界，把哲、藏边界从日纳改到捻纳山一带，向西藏境内推进三十多英里，而且积极做好战争前的准备工作。在英帝国主义者的所谓划界问题上，清政府表现得昏庸懦弱，不但不据理力争，对爱国官吏的奏折意见也弃之不纳，而且还认为“英人考察地界甚精，必不妄称日纳以内为外”[6]，这在客观上大大助长了英帝国主义者侵略西藏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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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隆吐山设卡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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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英帝国主义者强行租借大吉岭时，西藏地方政府中的上层爱国人士和西藏人民就看出来了，英人之所以不间断地经营大吉岭，在那里广设铺面，组织各种商业机构，其目的是吸引汉藏商人前去贸易。在同汉藏商人贸易的过程中，为了笼络藏族商人、挑起藏汉之间的矛盾，对藏族商人“广行要买，尤极殷勤”，而对汉族商人“次之”。[7]随着大吉岭通商贸易的繁荣兴旺，势必导致英印势力对西藏的入侵，因此，西藏地方政府看出了英帝国主义者的险恶用心，曾向清朝中央政府提出禁止汉藏商人前往大吉岭经商的主张，并从1884年开始就采取了积极的防范措施，在西藏边境地段的险要必经之处建卡设防，以阻断英人窥藏的道路。至1886年，英印政府声称卓木（gro mo，今亚东）山谷以南包括隆吐山在内的地区，为它所“保护”的哲孟雄领土，随即派遣一支配有300驮畜、几门山炮和1000名士兵的队伍越过隆吐山探路，并将隆吐山至捻纳的一段崎岖狭窄的道路开宽垫平。当西藏人发现前来阻止时，英国侵略者不但不停止越界筑路，反而继续在沿途的廓尔喀、不丹等地兴修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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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英国的步步进逼，西藏地方政府召开僧俗官员扩大会议，全体代表签订了《抗英卫教守土神圣誓言》，决定：“一、选派能员，率兵前往边关驻守；二、征调前藏、后藏、山南、塔工、波密、康区、藏北等地驻军，以大、中寺庙为主组织僧兵；三、视战局发展情况，实行十八岁至六十岁的征兵制；四、立即筹集土炮、土枪、弹药、火绳、刀、矛、弓箭、牛毛掷石带（vor rdo）等武器；五、成立后勤机构，征集粮草；六、组织民工，运输军需物质；七、下令各地行政官员从速办理，不得延误。”[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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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西藏地方政府通告周边属国，一致对付“英吉利族”，在一些地区“修筑碉堡战壕”，并立下“信誉不变之甘结”。[9]如锡金国王做出如下保证：“从（锡金的第一个统治者）以来，我们所有的国王及臣民均遵从中国的旨意……您们曾命令我阻断锡金和英国之间的通道，无论是用计谋，或是以武力……但我们是一个小国，而（印度政府）强大，我无力办到，并将落入虎狮之口。值此危急之秋，如果您，我们的老朋友，做出安排，无论是好是坏，我们将不脱离中国的荫庇。……我们所有的人，国王和臣民，僧侣和俗人，真诚地保证阻止人们跨越边界。”[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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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地方政府在取得锡金国王的保证后，决定在拨给锡金驻牧的日纳宗的隆吐山设卡防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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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吐为藏语“lung thur”的音译。隆吐山海拔约3850米，位于北纬27°03′、东经88°07′处，为日纳宗辖地，位于入亚东的要道之上。1886年7月初，西藏地方政府决定在此据险守卫，派代本萨迥哇率藏军第二团在隆吐山上“盖造碉楼卡房，由江孜汛拨兵防守”[11]。同时，西藏地方政府还劝哲孟雄王土朵郎思入藏居住，以免为英国所要挟。土朵郎思亦不顾英印当局的阻挠，全家毅然搬至西藏春丕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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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地方政府在隆吐设卡之初，正是中英缅甸问题进入谈判的关键阶段，英国需要中国承认其对上缅甸的兼并，不想因西藏问题而节外生枝。因此英国印度事务部在接到西藏地方军队设卡的报告后，认为是西藏地方对马科蕾入藏考察团的反响，不主张采取任何行动。1886年12月22日（光绪十二年十一月二十七日，藏历火狗年十月二十七日），英驻华公使华尔森（J.Walshan）在与清朝总理衙门交涉时也没有提及锡金，只说西藏“在藏边界外距大吉岭相近百里地方（指隆吐山——引者注）建立炮台，意在阻止通商。在英国不难将其炮台毁去，但本国亦不愿多事。请行知驻藏大臣，转饬藏番，不可妄为”[12]。对于这一含糊其词的指责，清朝政府总理衙门并未加以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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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1887年8月25日，《中英缅甸条款》在伦敦交换批准，英国的“克制”也就到期了。10月，英国决定武力驱逐藏军。英驻华公使华尔森也频频到清朝总理衙门催促，声称“……若西藏兵丁不肯受屡次谏劝之语，仍在界外踞守地方，则五印度节度大臣（即印度总督——引者注）势不得已，惟有自行设法，迫令退出”[13]。并宣称“决不容番兵在彼（指隆吐——引者注）守冬，迟即驱逐”[14]。清朝总理衙门一方面与英国外交部交涉要求延期，另一方面连电川督刘秉璋火速传文西藏，警告西藏地方政权：“若不退回旧界，（英属印度总督）定即驱逐，不能久待。”“藏番越界驻兵，本属另生枝节，授人以柄，倘再迁延不撤，开衅即在目前。”[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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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中英政府关于隆吐山设卡及隆吐山是否藏地之争持续了一年多的时间。西藏地方指出，在“藏属本境隆吐一所建修防堵人等住居房屋并新修围墙，稍设目兵严防而外，毫无与该印度地境越境妄争，更无故违大皇帝圣意，越界多事”；[16]“隆吐山为藏中门户，倘一退让，势如开门揖盗，自古至今，可有以疆域门户让人之理乎！”[17]而且提出“请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照会该使，令将向所侵占藏南哲孟雄、布鲁克巴各部落之地，一概退出，撤毁铁锁桥，以正疆界，方为正办”[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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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地方在向清中央政府申辩的同时，还在全藏上下动员，积极准备抗英。“除原先曾住边界巡卡目兵百余名，并原派办理边情小官而外，今复添派查探边情、严束下民之四品干员，不日驰往外，由帕克里所属原设贾茹土兵等，查点后无论何时提调之日，必得随时起程前往。其余后藏江孜、前藏各营官弁、番兵等，查其事之缓急，不分昼夜，预备起程。至于前后两藏上下台站、南北等各地方、康巴、工布等处，调集土兵，妥为预备……即一面筹备军需口粮、青稞糌粑、药铅火绳等项，仍由前藏商上、后藏札什伦布等处派员经手收支……”[19]西藏地方政府还派“四品干员”多尔济仁增到达帕里，总理边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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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藏地方一方面申辩、一方面采取防范措施的同时，驻藏大臣文硕也根据他自1887年（光绪十三年）抵藏后多方的了解和调查，确知隆吐为中国西藏领土，因此不赞成撤退藏兵：“今考地图，热纳（按即日纳）实在隆吐山南，正与哲孟雄、布鲁克巴三角接壤交界处。据此，则唐古特（按即西藏）未曾越界，更为可信；此而欲以英人前此潜修道路之捻纳山凭空牵混，藏番安能心服？令其以疆域门户让人，藏番又安肯从事？抑且无理可说。此令撤卡之所以尤难威迫也。”[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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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文硕还担心威迫西藏地方撤卡不成，反而会引起内部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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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以英使无理之托词，而欲威胁藏番以撤卡，藏番安肯心服就范，甚或挺［铤］而走险。岂非敌情未洽，边患先滋，徒失三百年藩服之必，转伤朝廷政体，而益烦西顾之勤乎。夫致英人之借端构衅，与激藏番之挺［铤］而走险，同一棘手非策，顾势不得已，二者相衡，则藏番之变，较英人之来，其得失是非，判然远矣。[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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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文硕一面上书醇亲王，提出从速筹饷、筹兵、筹将的自维之计；一面又谕令赴边指挥孜本多尔济仁增：“先事布置一切机宜，要镇静严密，不可张皇泄露，尤不可轻忽冒昧，致悔招尤。”而且，从作战、防御、运输、善待民众、战术等各方面，指导多尔济仁增。[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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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隆吐山设卡问题上，面对英国的一再威逼，清政府虽提出隆吐山是否藏属尚需调查，但因内外交困，不希望发生战争，故多次命令驻藏大臣迫令西藏地方政府撤兵撤卡。1887年10月17日，总理衙门又致函文硕：“惟查英人入藏游历，及藏边通商各事，蓄意已久。去夏本处与英署使议定条约时，多方抵制，舌敝唇焦，始得停止入藏，而其觊觎西藏，每思借端寻衅之心，甚为叵测。今藏番若于藏边界外，驻台距守，则彼族即有可乘之隙，势必持强肇衅，不独入藏一事不能缓办，且恐侵占藏地，增朝廷西顾之忧，启边界无穷之祸，事机甚迫殊为可虑……亟应剀切晓谕藏中僧俗，申明利害，饬将界外据守藏兵，速即一律撤回，切无任其滞留。”[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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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清中央政府指令一再遭到西藏地方和驻藏大臣文硕抵制。清廷感到战事一触即发，时机紧迫，而文硕仍不肯放弃主张，于是在1888年3月3日（光绪十四年正月二十一日）决定撤回文硕，由升泰暂时主持藏事。谕旨还警告升泰：“勿踵文硕迂谬之见，自贻罪戾也！”[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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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清廷的妥协退让并没有使英国放弃其入侵西藏的计划。英国一面向清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交涉，企图以恫吓威胁清廷迫使藏兵撤退，以达到其争取清廷共同压制西藏地方反英运动的目的，同时又给达赖喇嘛写信，要求直接交涉，企图撇开清朝政府；一面却积极修路，建兵站、运军火、增调军队，准备武力侵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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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隆吐山战役及捻那、都纳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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