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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090 甘州回鹘史 [:1706687419]
1706690091 甘州回鹘史 第六章 甘州回鹘与张氏归义军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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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093 甘州回鹘史 [:1706687420]
1706690094 第一节 归义军政权与回鹘的早期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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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096 归义军政权的建立者是张议潮(又作张义潮)。大中二年(848年),张议潮领导沙州百姓起义,赶走了吐蕃统治者。接着,张议潮率领蕃汉之军,在短时间内相继收复了瓜州、肃州、甘州、伊州(新疆哈密)、西州(今新疆吐鲁番)等地。河西大部和西域东部沦陷于吐蕃近七十年,至此重归唐朝。甘州回鹘摆脱了吐蕃的统治,积极参加张议潮反对吐蕃的军事活动。张议潮所率的蕃汉之军,其中的“蕃”,即应包括回鹘。大中二年(851年),唐朝于沙州置归义军,以张议潮为节度使,给之以控制沙、瓜、甘、肃、伊、西、鄯、河、兰、岷、廓十一州的节度虚名,但其中并未包括河西重镇凉州。在张议潮于咸通二年(861年)收复凉州以后,势力日增,对唐朝来说,无疑构成一种新的威胁。咸通八年,张议潮在长安留为人质的兄长张议潭因病去世,已经69岁高龄的张议潮毅然离开沙州,“束身归阙”,主动前往长安为质。S. 6161 + S. 3329 + S. 6973 + P. 2762 + S.11564《敕河西节度兵部尚书张公德政之碑》载:“太保咸通八年归阙之日,河西军务,封章陈款,总委侄男淮深”。[1]唐朝以此方法来加强对归义军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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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101 图6-1 莫高窟晚唐第156窟张议潮出行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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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103 在张议潮“束身归阙”后,唐朝并未打算将节度使给予其侄张淮深,而是让张议潮在长安遥领节度。为了得到掌控归义军的实权,张淮深于咸通八年(867年)至光启三年(887年)二十余年间,一直频频遣使,请求唐朝授予旌节,但迟迟得不到唐政府的允准,直到乾符初年(874年)以淮深破回鹘有功,朝廷方才赐以归义军节度使之名。[2]但张淮深的目的是控制整个河西地区,故在得到归义军节度使之名后,仍不甘心,进一步遣使求授“河西节度”之名,唐朝依旧是迟迟不予允准,一直维持到光启三年(887年)仍未予之。由于没有得到唐朝的声援,加以内乱相继,此后,归义军对河陇乃至西域的控制力逐渐削弱,而河西、西域诸少数民族乘机而起,原归义军属下的许多地方渐渐脱离归义军的统辖。到张氏执政末年时,归义军实际控制的地区不过瓜、沙二州六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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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105 归义军政权存在期间,周边民族众多,强势政权林立,东有甘州回鹘、嗢末余众,西有高昌回鹘王国与于阗国,南有吐蕃与吐谷浑。此外,在沙、瓜、甘、肃、伊等州还分布着原出焉耆的龙家部落,在沙州以西的楼兰一带,散布着小月氏遗种仲云部,使归义军政权自始至终处于一种“四面六蕃围”[3]的复杂境地。在这一状况下,如何处理与周边民族与政权的关系,在一定程度上决定着归义军政权的生死存亡。尤其是同处河西走廊的甘州回鹘,势力强大,长期与归义军政权争夺对河西的控制权,二者间时战时和,对沙州历史的进程产生了极为重大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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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107 840年,漠北回鹘分三支西迁,其中一支投甘州,与原居于当地的回鹘合流,役属于吐蕃,先游牧于焉支山至居延海一带,后逐步发展到甘州一带。而这里地处沙州入唐的孔道,战略地位非常重要。从文献记载看,甘州回鹘与归义军政权间在最初并没有发生过冲突。后来,随着甘州回鹘势力的增长,逐步显露出脱离归义军的倾向。《张淮深变文》中所谓“早向瓜州欺牧守”[4]似乎反映的就是甘州回鹘对归义军政权的态度。《资治通鉴》卷二五二咸通十三年(872年)八月条载:“是后,中原多故,朝命不及,回鹘陷甘州,自余诸州隶归义军者多为羌、胡所据。”说明自9世纪70年代始,甘州回鹘的势力至少已渗透到甘州一带(尽管不一定占领甘州城),直接影响了丝绸之路的畅通。不唯如此,在其羽翼丰满后,更是挥戈西向,一度占领了瓜州,严重威胁到张氏归义军政权的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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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109 甘州回鹘的发展,除了受归义军政权的制约外,尚受到周边其他多种力量的制约。当时,尽管吐蕃政权被逐出河西,但甘、凉一带仍有大量吐蕃人驻牧,尤其是鄯州(今青海省乐都县)、洛门川(今甘肃陇西县东南)两地,为吐蕃尚婢婢和论恐热的据点,距甘州较近。甘州回鹘处于敌对势力的包围之中,内部组织又不够统一,难以自存。因此,他们东向屡次遣使唐朝请求册封,西向与张议潮联合以共抗吐蕃。P. 2962《张义潮变文》(或《张议潮变文》)记载了张议潮与吐蕃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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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111 诸川吐蕃兵马还来劫掠沙州。奸人探得事宜,星夜来报仆射:“吐浑王集诸川蕃贼欲来侵凌抄掠,其吐蕃至今尚未齐集。”仆射闻吐浑王反乱,即乃点兵,錾凶而出,取西南上把疾路进军。才经信宿,即至西同侧近,便拟交锋。其贼不敢拒敌,即乃奔走。仆射遂号令三军,便须追逐。行经一千里已来,直到退浑国内,方始趁迭。仆射即令整理队伍,排比兵戈:展旗帜,动鸣鼍;纵八阵,骋英雄。分兵两道,裹合四边。人持白刃,突骑争先。须臾阵合,昏雾张天。汉军勇猛而乘势,曳戟冲山直进前。蕃戎胆怯奔南北,汉将雄豪百当千处……决战一阵,蕃军大败。其吐浑王怕急,突围便走,登涉高山,把险而住。其宰相三人,当时于阵面上生擒,只向马前,按军令而寸斩。生口、细小等活捉三百余人,收夺得驼马牛羊二千头疋,然后唱《大阵乐》而归军幕。[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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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115 《张义潮变文》写本首尾俱残,存不足2千字的篇幅,原无标题,据内容拟题,是敦煌艺人直接根据现实题材,约作于大中十一年(857年)或稍后。故事的主人公即张议潮,歌颂了他收复河西的事迹,上述文字记载的就是张议潮击破入侵沙州的吐蕃、吐浑王之故实。当时吐蕃纠集吐谷浑前来劫掠沙州,张议潮闻之,迅即点兵迎敌,战于西同附近。吐蕃大败而逃,张议潮“号令三军,便须追逐”,逐敌于千里之外,活捉吐蕃宰相三人并按军令斩之,另活捉生口、细小等三百余人、驼马牛羊二千头匹。此战,张议潮所率军队大获全胜,秦凯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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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117 嗣后,张议潮又率军击败了纳职回鹘势力的侵扰。《张义潮变文》载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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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119 敦煌北一千里伊州城西有纳职县,其时回鹘及吐浑居住在彼,频来抄劫伊州,俘虏人物,侵夺畜牧,曾无暂安。仆射乃于大中十年六月六日,亲统甲兵,诣彼击逐伐除。不经旬日中间,即至纳职城。贼等不虞汉兵忽到,都无准备之心。我军遂列乌云之阵,四面急攻。蕃贼摩狂,星分南北:汉军得势,押背便追。不过五十里之间,杀戮横尸遍野处……仆射与犬羊决战一阵,回鹘大败,各自苍黄抛弃鞍马,走投入纳职城,把劳(牢)而守。于是中军举华(画)角,连击铮铮,四面族兵,收夺驼马之类一万头疋。我军大胜,疋骑不输,遂即收兵,却望沙州而返。既至本军,遂乃朝朝秣马,日日练兵,以备凶奴,不曾暂暇。[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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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123 从中可以看出,在张议潮击退吐蕃的入侵后不久,居住于敦煌西北千里之外伊州城纳职县之回鹘及吐浑,“频来抄劫伊州,俘虏人物,侵夺畜牧,曾无暂安”。于是,张议潮“乃于大中十年六月六日,亲统甲兵”,予以征讨。当时,回鹘及吐浑皆“不虞汉兵忽到,都无准备之心”,阵势大乱,于是,瓜沙军队“遂列乌云之阵,四面急攻。蕃贼摩狂,星分南北:汉军得势,押背便追。不过五十里之间,杀戮横尸遍野处”。回鹘大败之后,“走投入纳职城,把劳(牢)而守。于是中军举华(画)角,连击铮铮,四面族兵,收夺驼马之类一万头疋。我军大胜,疋骑不输,遂即收兵,却望沙州而返”。经过这次大败,伊州纳职县的吐谷浑及回鹘只能画地为牢,长期不敢觊觎瓜沙地区,直到张淮深时期,战争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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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125 大中十载(856年),唐朝使臣王端章等出使安西,“行至雪山南畔,遇逢背逆回鹘一千余骑,当被劫夺国册及诸敕信”。从者“押衙陈元弘走至沙州界内”。张议潮闻言,心生大怒,遂决定兴兵向劫夺唐使王端章的背逆回鹘问罪。《张义潮变文》记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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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127 先去大中十载,大唐差册立回鹘使御史中丞王端章持节而赴单于,下有押衙陈元弘走至沙州界内,以(与)游弈使佐承珍相见。承珍忽于旷野之中迥然逢着一人猖狂奔走,遂处分左右领至马前,登时盘诘。陈元弘进步向前,称是“汉朝使命,北入回鹘充册立使,行至雪山南畔,被背乱回鹘劫夺国信,所以各自波逃,信脚而走,得至此间,不是恶人。伏望将军,希垂照察。”承珍知是汉朝使人,与马驮至沙州,即引入参见仆射。陈元弘拜跪起居,具述根由,立在帐前。仆射问陈元弘:“使人于何处遇贼?本使伏(复)是何人?”元弘进步向前,启仆射:“元弘本使王端章,奉敕持节北入单于,充册立使。行至雪山南畔,遇逢背逆回鹘一千余骑,当被劫夺国册及诸敕信。元弘等出自京华,素未谙野战,彼众我寡,遂落奸虞。”仆射闻言,心生大怒。“这贼争敢辄尔猖狂,恣行凶害!”向陈元弘道:“使人且归公馆,便与根寻。”由(犹)未出兵之间,至十一年八月五日,伊州刺史王和清差走马使至,云:“有背叛回鹘五百余帐,首领翟都督等将回鹘百姓已到伊州侧。”[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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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131 文中的雪山,孙楷第先生考证认为即祁连山,该山“在甘凉瓜沙一带者通名雪山”。[8]然而,祁连山在瓜、甘二州之南,王端章赴安西册封回鹘首领庞特勤,应循驿路而行,不应绕道祁连山,故是说颇有可商榷之处。日本学者森安孝夫则比定为伊州(新疆哈密市)及纳职(今新疆哈密四堡拉布乔克古城)北方之山脉,[9]刘美崧先生认为此山在伊州境内,即《元和郡县图志》中“伊州条下”所载折漫罗山。[10]此说当是。《资治通鉴》卷二四九将王端章之西行系于大中十一年十月,文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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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133 王端章册立回鹘可汗,路为黑车子所塞,不至而还。辛卯,贬端章为贺州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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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135 黑车子,本为室韦之别种,[11]据会昌三年(843)李德裕奉敕撰《赐黠戛斯书》云:“黑车子犹去汉界一千余里,在沙漠之中。”[12]《新五代史》卷七二《四裔附录》引胡峤《陷虏记》云:“契丹北有黑车子。”说明黑车子族帐远在天德军之极东北境,去汉界一千里。他们何以在伊州地区阻挠通道,劫夺唐使,殊难理解。依《张义潮变文》,在“雪山南畔”劫夺唐使的为“背逆回鹘”,也就易于理解了。“背逆回鹘”应为西迁回鹘散众之一,当不属于安西庞特勤部。然从“押衙陈元弘走至沙州界内”、“行至雪山南畔”诸语,以及唐使与安西回鹘之使于灵武相遇一事来判断,大中十年十月,灵州西逾河西通达西域的道路已经疏通。时河西重镇凉州尚未光复,唐使北至灵州,只能西逾沙碛沿额济纳河(黑河)至甘州,经肃瓜沙一线而达西域。《张义潮变文》又云,大中十一年八月,有“背叛回鹘五百余帐,首领翟都督等将回鹘百姓已到伊州侧”。[13]而从此后的事态发展看,进攻伊州的“背叛回鹘”亦即劫夺使团的“背乱回鹘”。这些回鹘在伊州附近,很可能来自纳职,属于西州回鹘系统。从他们劫夺唐政府册封庞特勤的使团看,此时的西州回鹘确实与安西回鹘不属于同一个系统,[14]而且相互有敌对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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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137 866年,吐蕃论恐热、尚婢婢部灭亡后,甘州回鹘并未能马上从敌对势力的重压下解脱出来,甘、凉地区的吐谷浑、嗢末等部继续与之为敌。回鹘仍然需要得到唐朝的声援,因而“屡求册命”。乾符元年(874年),唐僖宗“诏遣册立使郗宗莒诣其国。会回鹘为吐谷浑、嗢末部所破,逃遁不知所之”。[15]第二年九月,“回鹘还至罗川,十一月,遣使者同罗榆禄入贡;[唐]赐拯接绢万匹”。[16]罗川即今甘肃省西北部和内蒙古自治区西部的河流——额济纳河,又名弱水,为黑河的组成部分,在甘州城北之沙漠草原中。可见,直至张淮深时期,河西回鹘在吐谷浑、嗢末部的压迫下开始衰弱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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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139 张议潮克复吐蕃盘踞的甘、凉二州,对回鹘是有利的。因此,回鹘承认张氏政权的盟主地位,协助他对吐蕃作战。张议潮占领甘、凉二州后,派刺史驻防州城,羁縻当地的回鹘、嗢末、吐谷浑等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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