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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中国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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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横遭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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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抢到了独家新闻，这本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是它却让我在上海的私人生活受到了影响，我想可能是因为报道的内容，即日本将加入欧洲轴心国的新闻。两名日本兵在7月19日晚携枪闯入了我的公寓，他们不仅对我大打出手，还把我很多重要文件也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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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和纽约某家出版社签过一份合同，答应写一本《华尔传》，在9月完成时交给他们。1940年夏天，我一直都在进行这项工作，因为怕时间不够，我都在加紧赶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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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尔的指挥部曾经设在松江，松江是上海附近的一座小城，华尔墓就建在城中一座旧庙的后院。他离开人世后，当时的清政府曾妥善地安葬了他，并且评议了他的功绩，给予褒赠抚恤。我为了让摄影师去拍摄华尔墓，曾经向日本人申请过通行证，当时我的书还没写到五万字。因为这件事，所以很多日本人都知道我在写一本新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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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本人看来，我写的书一定是反日的。可实际上，我只是在写华尔将军，他在八十年前早已经战死了，书中的内容根本和当今的政治没有一点儿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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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行动的时间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那天正好是7月19日晚，他们知道我第二天就会搬走，到公共租界的另外一部分去居住。从1935年开始，百老汇大厦的十六楼一直都是我工作和居住的地方。这座大厦原来是英国人的，在1940年初夏时却被日本人给买了去。我不想住日本人的房子，也不想每天都经过外白渡桥，那样既麻烦，还要看日本哨兵的脸色，最后我决定把家搬到苏州河以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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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P.巴特瑞克是当时美国驻上海代理总领事，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我就把正式报告交给了他，其中详细描述了当晚的整个经过，我还估算了一下损失物品的总价，并要求日本进行赔偿。以下是报告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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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上海，1940年7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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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特瑞克先生台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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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美国公民的身份正式恳请阁下，希望您就一宗持枪抢劫案向日本总领事提出强烈抗议，并要求日方做出道歉和赔偿。案件是在今天凌晨午夜时分发生的，本人是案件的受害人，抢劫者不仅抢走了我的物品，还使用暴力折磨我的肉体。下面是事情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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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住所在百老汇大厦，当时刚过午夜12点，我在床上坐着正在看各通讯社通稿，忽然听到狗叫声，接着就听到了敲门声。我把门打开后，看到的是两个日本人，他们都穿着便装，就站在我的对面。他们脸上都蒙着手巾，手里还握着枪，是左轮枪。有一个人穿着灰色粗布西装，长得特别高，另外一个人又特别矮，还是罗圈腿，他上衣的颜色是深蓝色的，下身穿着一条粗布裤子，看起来有些脏。他们头上都戴着草帽，很便宜的那种，鞋都是帆布胶底的网球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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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使劲闯进了我的房间，然后关上了门。家中的电话线就挂在墙上，有一个人抓住线用力一扯，就将它从墙上扯了下来。另外一个人也没闲着，他狠狠地对着我养的一只狗踢来踢去。他们讲的英语都不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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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进屋就提到我的书，还让我把“未完成的反日书籍”交出来。我跟他们说，根本没这事，我没写他们所说的书。有一个人听到我说这话，二话不说就用枪管对着我猛戳，并要求我把他们带到办公室。在那种情况下，我只能照做，就把他们带到了办公室，还开了灯。之后，矮个子负责“看护”我。另一个人也开始忙碌起来，他到处乱翻，把我的书桌和文件柜都翻遍了。最终，我将要完成的《华尔传》手稿还是不幸落入了他们手中。我赶忙跟他们说，那本书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只是一本历史著作，都是八十年前的事，那个人也死了快八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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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高个子开始翻看我的手稿，恰好看到一段文字中提到了日本，那是写在1937年之前，当时的兵家就十分看重长江流域，这是第一页中的内容。他又翻到了最后几页，凑巧的是，他又看到了一段话，写日兵毁坏了华尔在松江的祠堂。这些文字彻底把他激怒了，他说我那是在故意侮辱日本陆军，话刚说完，他冲着我的左脸就是一拳，我的眼镜都被他打掉了。这样还不算，他又抓住我的左臂，一下子扭到了我背后，然后猛一用力，我被迫跪到了地上，紧接着对我就是一通臭骂，讲的是日语。他感觉骂得差不多了，又想起一件事，开始问我：“攻击三浦将军的电报在哪？”并让我全部交出来。我告诉他们，这里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如果不相信，可以查看我办公室的档案，我绝对没有发过那样的电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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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相信我说的话，接着找，房间内到处都是丢得乱七八糟的物品，他们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地方，包括我的卧室。卧室中的箱子也被他们翻了，我写的九个短篇小说的手稿就放在里面，最后也被他们找了出来。他们把《华尔传》的手稿和那些短篇小说都带走了。那份手稿是唯一的一份，再没有其他的备份了。临走时，他们跟我说，你如果胆敢在十分钟内出去报警，就会遭到枪击，我们会安排人在门外监视你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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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特别注意门外的声音，一直没听到有电梯上来，所以我想他们可能走的步行梯。我最终还是报了警，是到百老汇大厦管理处报的，只是当时早就看不到劫匪的影子了。有一点不可忽略：大厦有六个出口，大厦内又有很多租客都是日本人，他们有很多办法不让我发现，任何一个出口都可以出去，可以分开走，或者他们也可以躲到某一个日本租客的家中。在楼梯上发现的唯一东西，就是两块手巾，曾被他们用做面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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