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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中国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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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大战爆发前的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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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经过长途跋涉突袭了珍珠港，这场战役不仅让白人安排在远东的前哨部队受到了打击，还在世界上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当时，我离开上海差一个星期就十四个月了。中间相隔了一年多的时间，在这段时间中，美、英、荷兰的很多人都很熟悉远东的情况，他们还掌握了很多那里的原始资料，可没有一件可以让人们高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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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1940年10月离开上海的，之后开始向南行驶，到的第一站是香港。当时，我看到那里的英国人特别忙碌，他们已经扩大了空军队伍，正在努力增强岸炮防御力量。海军也积极行动，水雷已经布满了通往海湾的水域。不足之处是，英军的守卫力量很薄弱，人数太少，岛上的水源不足，可是政府却没有办法增加供水。如果情况得不到改善，海军炮舰和空中轰炸机攻击时，万一引起火灾将无法扑灭，最后人们不被渴死也会葬身于火海。香港当时属于英国人的地盘，可日本陆军离那只有二十多英里的距离，中国大陆的所有重要渡口也掌握在他们手中，当地的日本奸细凶猛而放肆，完全不把英国人放在眼里。英国海军主力都离香港很远，最近的也在苏伊士运河附近。麦克阿瑟将军当时正受雇于菲律宾联邦政府。在危急时刻，他的信心竟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还认为他的菲律宾部队绝对有抗击敌人的能力，要知道驻马尼拉的美国陆军只有三千人多点。这支部队没有接受过足够的训练，连装备也特别简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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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已经攻下了一部分法属印度支那领地。那块领土随时都有可能完全落入日本人手中。而泰国早已经成了日本人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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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比较放心的还是新加坡和马来西亚。可是，在偌大的英国海军基地，竟然找不到一艘英国军舰，那里全是空的。英军在这里没有办法作空中防御，更没有能力通过轰炸机轰炸敌军。更让人气愤的是，在这种情况下，新加坡政府的文官心里还一直在想着吉卜林，向往着他所说的殖民理论，真是可笑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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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荷属东印度群岛的荷兰人，他们早已经感觉到危险即将来临，而且也感到自己的军事物资不够充足。只是这个国家的女王和政府官员都逃亡到了伦敦。英国连自己都无法保全，他们的情况也很危险。东印度政府虽然有足够的现金，但是他们的财政和外交力量太过薄弱，以致再怎么努力也无法从国际公开市场上买到想要的武器，包括陆海军装备或者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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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地域宽广，物产丰富，人口众多。日本领事馆的工作从未停止，每一家都相当于一个谍报中心。日本人的奸细遍布各个角落，随处可见，在船上、火车上、商用飞机上、涉外酒店中，到处都有，他们有的装作游客，有的扮成商人。这些人在内心早就把自己当作未来的主人了，他们经常会表现出专横的架势，看着东亚和南部群岛的景象，他们会觉得特别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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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东的形势令人担忧，这个地区在1940年即将结束时，只有荷兰和中国选择了反抗，除了这两个国家外，让人欣慰的还有我国的亚洲舰队。赫德海军上将当时是舰队的指挥官，他不仅有敏锐的观察力，还有高超的海军技能，堪称最佳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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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洲舰队过去是由雅内尔海军上将指挥的，1939年才改由赫德指挥。雅内尔上将在这个舰队担任了很多年的指挥，在此期间，他展现出来的智慧和力量征服了很多人。以致生活在中国和菲律宾美国社区的人们都认为，没有人会比雅内尔做得更好，他们觉得赫德肯定也不会。雅内尔的声望实在太高，这让赫德在远东地区的工作很难开展。更何况，远东地区的人们根本就没有听说过赫德这个人，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和雅内尔曾经是同窗，都是安纳波利斯海军学校的。也有人问雅内尔将军觉得赫德这个人怎么样，这时，雅内尔将军总会这样回答：“汤米·赫德很倔强，这点你一定会发现。”情况也确如这位退休上将所言，赫德的确倔强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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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情况在历史上可是不多见的，相继的两位领导人会同样英明。还好，1939年海军最高指挥官的更换，对美国的远东殖民地来说也是一种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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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形势无法控制，慢慢进入战争时，那几个月正是赫德最难熬的时候，他在那段时间承受了任何人所无法承受的一切。他的参谋人员都是一些年轻人，这些人都是经过仔细挑选的，他们在上将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现，赫德绝对是一位具有卓越才能的军事家、领导者，值得他们每一个人敬佩。威廉姆·格兰斯福尔德将军是当时最年轻的海军将军，美国长江舰队司令，同时也是赫德的副将。他在战争中寻找到了实现自己价值的机会。非洲的达卡海军基地原本是为法国维希傀儡政府服务的，经过格兰斯福尔德的努力，将其说服，完全投靠了联合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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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在马尼拉见到过赫德将军，当时离珍珠港事件爆发还有两个月的时间，那是大战爆发前我和将军的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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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1941年10月，中间只隔了短短一年的时间，赫德看起来像老了五岁，都是压力太大的缘故。不过，他的能力没有丝毫减退，思考问题和以前一样谨慎周密，判断依然快速而准确，就连他的精神也和以前一样抖擞。那年的12月，我和他都住在马尼拉的酒店中，我的套房就在他套房的旁边。他的办公室和酒店隔着几条街道。我们经常见面，有时在他房间，有时在他的办公室。还没到马尼拉时，我曾在华盛顿看到了一件有趣的事，国会对《租界法案》的原有条款举行投票表决，结果以一票之差让条款得以延续，这代表拨款增加关岛防务的提议再次被否决。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和赫德将军这样的智者畅谈一番真是一件幸事，听听他对即将到来的灾难的描述，感觉自己也被他给感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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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东战争刚刚开始的几个月的时间里，有一件事美国报纸报道得很不公平，他们把麦克阿瑟将军尊称为第一号英雄。的确，他曾经守卫了巴丹半岛和克雷希多岛，功不可没，但是有一个事实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就是他太过自信，以致没有客观估计出日军的实力和打击能力。战斗开始的第一天，敌军就消灭了我军在菲律宾空军力量的百分之八十二，我们的大部分飞机还是在地面被击毁的。除了这个，在珍珠港事件中，麦克阿瑟将军也曾犯过错误，他明知道珍珠港已经被袭，在八个小时后，我军在菲律宾的空中堡垒战机竟然还有四分之三被击毁在地面上。当然，美国公众是在战争爆发一年以后才知道这个消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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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阿瑟将军说，国会并没有宣布开战，所以他也没有命令那些飞机到台湾去轰炸日军基地。日机是从台湾出发经过菲律宾飞往珍珠港的，在途经菲律宾上空时，竟然如入无人之境，没有一架美机拦截，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大敌当前的情况下，有一部分堡垒飞机居然经过改装，变成了空中摄影的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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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赫德将军的战绩是非常显著的。在珍珠港事件发生三天以前，他就把战舰撤出了马尼拉湾，甲米地海军基地就只剩下搬不走的建筑物和海军医院了。所以，12月8日，当敌机过来轰炸时，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医生、护士和无法转移的重病号还留在医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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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美国亚洲舰队”只有一艘一万吨的巡洋舰，就是赫德的旗舰奥古斯塔号。七千吨的巡洋舰只有两艘，一艘水上飞机供应船还是由货轮改装而成的，三十八艘各式潜艇和驱逐舰，只是有一多半已经服役二十多年了。除了这些，他还有一队非战斗舰，包括供应船、水上医院等。还有些作用不大的鱼雷快艇，数量不少，都是小型的，速度很快。因此，“美国亚洲舰队”虽然是我们的骄傲，但其实它还称不上是一支“舰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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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德上将早就预料到，亚洲舰队的主体最终难逃一劫，事实也证明了他的推测。不过，他仍然是值得敬重的，最起码在被歼灭之前，舰队还给了日本舰队一个沉重的打击，而日本舰队的力量要比赫德将军的舰队强大得多。“美国亚洲舰队”在马六甲海峡取得了惊人的战绩。美国报纸上说马六甲是“狭长地带”，而实际上，它最狭窄的地方宽度也能达到一百英里。如此辉煌的成绩，本应该让美国公众都知道的，就像当初的巴丹战斗。可是情况不同，麦克阿瑟有一位副官，曾经是合众社的驻外记者，而且这个人对自我宣传特别感兴趣，几乎达到了疯狂的地步，赫德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他的手下没有这样的人，所以也没有报纸为他的事大肆宣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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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12月中旬，我终于坐上了一艘荷兰船，离开新加坡驶往美国。到达俄勒冈州的波特兰市时，我已经在船上度过了三十七天，这个时间，如果我每个白天都用来写作，足以完成一本新书。晚上是什么都做不成的，因为船上实施了灯火管制，能做的只有沉思。灯火管制是为了防止德国，德国经常在太平洋搞袭击，而多数都会成功，荷兰当时又是轴心国的敌对方，所以一定要采取防御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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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中日两个国家，还有远东其他的地方，那里的局势和未来，让我看不到任何希望。我当时就觉得，美国的情况肯定不会这样，不管是民众还是政府，一定预见到了危险即将到来，早就做好了作战的准备，所有人决定齐心协力，共同对付来犯之敌。可是，我再一次失望了，当一月底踏上波特兰的土地时，我才发现，情况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还好我天生就对美国人有信心，以美国人的本性，还会有救的，如果不是这样安慰自己，我早就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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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波特兰市辗转到了纽约，一路上经过了西雅图、斯波坎、博伊西、圣路易斯、芝加哥，横跨美洲大陆后才最终到达纽约。旅行途中，我发现几乎所有人几乎对国际事务一无所知，他们一点都不关心我国在世界上的地位，这一切都让我觉得好像失去了知觉。待去了一趟华盛顿后，我的希望终于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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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美国人坚决不相信自己将身处险境，他们一直坚持着原有的想法，认为向其他国家发放贷款和物资就足以将它们收买，它们就会心甘情愿地为美国效力，甚至可以代替美国在别的地方打仗，美国人完全不需要亲自上阵，我们只要在这个和平的环境中继续积累财富、笼络潜在势力就可以了。而这种和平的环境其实是不存在的，那些潜在的势力也绝不等同于实际势力。以前的美国人怎么突然变了？曾经的他们，平时见了证券一定会锁入保险柜中，假如看见谁没有这样做，就一定会很惊讶，可想在他们竟然变得没有一点警惕性。穷困和饥饿马上就会到来，可他们仍然在捧着他们的钱财舍不得用在该用的地方，加强国防是当务之急，他们偏偏在这方面特别吝啬。美国人还在自以为是，他们认为，钱也许是一定要花的，只是时间是不会白白溜走的，生命也不会轻易失去，一定可以逃过劫难的，我觉得这种想法太愚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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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国外居住了将近十五年的时间，回到国内后才发现，我们国家的意志竟然会变得如此消沉，变得只会顾及自己的利益，这些让我感觉非常心痛。回想起1914年和1915年时的情景，我忽然发现，1941年的美国和那时特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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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在加拿大居住过很多年，于1914年圣诞期间返回了美国。当时的加拿大已经参加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全国上下万众一心，一致对外。运送难民的火车开回来，上面坐着的难民不是比利时的就是法国的，有千人左右，我还曾亲耳听到过他们的事迹。我发现我的同胞们当时只顾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只想着自己开心，却全然不关心欧洲的局势，真是无情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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