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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美国记者眼中的真实民国 12．日本恶魔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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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是在1937年12月陷于日人之手的。侵略者征服中国首都之举未竟，美国官方却在背后担起心来。其所忧者，是军舰“帕奈号”的命运。“帕奈号”是艘小型的平底内河炮艇，排水约八百吨。果然，12日晚，它被击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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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我了解，“帕奈号”是于12月12日离开南京的。出发时，艇上运载了美国及其他国籍的难民。炮艇于午后行抵和县附近，此处位于被围困首都上游约二十五英里。自那时起，无论是美国总领馆，还是雅内尔海军上将的旗舰“奥古丝塔号”，都与它失去了联系。我获知此事时，被要求保密，因此不能拍发电讯，报道官方的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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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3日，南京终告沦陷。上午10时左右，日本驻华使馆海军武官、海军少将本田气极败坏地跑来见我。他请求说，能否随他同往日军旗舰“出云号”？他说，日本第三舰队司令、海军中将长谷川有要事相见，事关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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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乘本田的车，走外滩，过苏州河上的外白渡桥，在戒备森严的日本总领馆外停下。“出云号”就泊于此。上了旗舰，我们一刻不停，被带往长谷川中将的私人客厅。与他一起的，是日本海军中国方面舰队航空兵司令，海军少将三并定藏（译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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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谷川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恐怕把“帕奈号”给击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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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日本人的坦诚，仅限于此。随后的二十分钟里，尽管我频频发问，日本海军驻华最高指挥官却再无任何正面说明可资提供，只说日本将为此道歉，并愿作出任何合理的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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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断追问细节，以便确定责任所在。长谷川一开头说，尽管三并将军个人于此事无涉，但作为日方表示遗憾的象征，他将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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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追问道：“问题是，到底是谁下令轰炸“帕奈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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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并将军无意中露出了实情，说：“这是陆军那个坏男孩干的，不是海军的错。”当时，我以为他是为了推卸海军的责任，故意推出个莫须有的陆军指挥官作挡箭牌，因此，未就此穷追猛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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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奈号”被炸的实情，直至两周后才泄露。我获悉此事的经过颇不寻常。事情虽已过去六年了，透露此事者的身份，却仍不能公开。此人地位极高，他于星期天上午找到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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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帮你的朋友松井将军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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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样的忙？”我谨慎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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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他保住在中国的指挥官位子。现在情形高度紧张，他和另一个军官中，有一个必须被解职召回。将军在想，要是《纽约时报》能发表全部实情，然后由日方将报道从纽约发回东京，他或许能重振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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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纽约时报》无意中参与日军内部倾轧，实非我所愿，因而我拒作任何承诺。但我同意即刻动身前往松井的总部，洗耳恭听他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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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井石根将军确系我的友人。1935年夏，因机缘凑巧，我采访了他，并博得他的好感及信任。事情的起因，是上海某日语新闻社一条日常通稿的英译稿，只有短短五行，文中简单提及退休的松井将军为推动“泛亚运动”，已先期访问了印度支那、泰国、马来西亚、缅甸，并将于返日途中，在上海作短暂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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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新闻的分量，虽够不上发电讯，但或许值得发一篇邮寄稿，供时报发表于周日版的某个角落。于是，我前往日本总领馆，要求约见松井将军。接待我的领馆小官员说，我恐怕是在浪费时间。松井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不过是个颤巍巍的退休老头，拿政治当业余爱好，消磨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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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对松井还是颇有好感的。他欣然接受了我的采访，谈话内容有趣，过程也很长。事毕，我携他同往上海总会共进午餐。他瘦小蜷缩，体重不足一百磅，右臂和右脸似乎有偏瘫，且时有抽搐，令人同情。照我看，那位领馆官员，对这样一位令人愉快的好好先生，实在有些过分轻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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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便爆发了1937年的中日战争，上海周边苦战了三个月。当日本宣布，任命松井石根为长江流域日军最高指挥官时，我不禁疑窦顿生，怕只是某个重名者。后来，头一回去了日军总部，才发现那位权势滔天的总司令，不是别人，正是1935年认识的朋友，那个偏瘫的小老头。因两年前他落难时，我曾遇之以情，待之以礼，他便于1937年间慷慨回报，向我提供了大量的重大独家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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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重逢于松井的总部，正值1937年圣诞那个星期。至于这回能在哪方面向他施以援手，还有待了解。落座后，松井以热茶和优质白兰地相招待。正如我头一回获悉“帕奈号”沉没时长谷川将军的反应那样，松井起初还是开诚布公的。他大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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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情况已经到了一个紧要的关头，不是把桥本大佐调回去，就是我辞职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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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指芜湖的桥本欣五郎吗？”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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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个家伙。此人傲慢自大，违抗命令，甚至有叛乱的倾向。而且，他既无知，又危险，恨不得日本立时立刻就同整个世界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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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松井将军花了半个多小时，告诉了我一个难以置信的故事。次日，我便轻易核实了此事。我依据获得的材料，连发四篇电讯稿，最终厘清了击沉“帕奈号”的责任所在，也还原了12月12日发生于长江上的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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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了解，桥本欣五郎大佐是个胆大妄为的军官，而且他极爱出风头，按我国的惯常说法，便是个“自我炒作狂”。他屡建奇功，极大满足了日本的大众想象力，已成了一个民族英雄似的人物。1936年2月，他参与了军方内部的权斗阴谋，在东京中心发动兵变，妄图刺杀首相冈田启介及三名内阁成员。叛乱者中，许多人遭审判及惩罚，但桥本以区区一个大佐之微，却逃过了审判，全因他在上层有人照拂，势力强大。对他卷入暴力及谋杀的唯一惩处，只是退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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