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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会是一个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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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8年夏天,北京举行新国会选举,由于新国会减少了议员人数,选举又为安福系所把持,许多原国会议员都感到前途茫茫,正好这时南方也在积极招揽议员,准备把“非常国会”升级为正式国会。于是,在北方无法立足的议员,便纷纷收拾行装南下,希望在非常国会觅一枝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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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集正式国会,是孙文的夙愿,但一直受经费问题困扰。孙文认为,两广既已一致护法讨逆,以往上缴中央的盐税,理应截留。3月8日,孙文以大元帅名义宣告,把两广盐税收归军政府,“充军府开支国会、海军及其他属中央范围由军府支出之用途”。仅此一项,每月可有几十万元进账,解决了无米之炊,非常国会占大头,得17万元,军政府分得5万元,海军得15万元,广东省政府得7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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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笔钱,本来气息奄奄的南方政府,就像吃了回春丹,顿时神来气旺。吴景濂喜气洋洋地说:“国会有此经费,遂决定召多数议员来粤开宪法会议。”各地议员联翩而至,人气大增。6月12日——北洋政府去年解散国会之日——在广州召开正式国会,摘掉“非常”这顶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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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仍未达到法定人数,议员们想了一个主意,援引《议院法》第七条开会后满一个月尚未到院者应解除其职的规定,在7月12日以后,把尚未露面的参众两院议员数百人解职,遗缺由候补议员递补,凑足了法定人数。靠着孙文当初毅然决然的举措,南方国会总算有资本与北方的安福国会分庭抗礼。8月19日,南方国会参众两院议员召开联合会议,发表宣言,声明北洋政府之一切法律案、条约案,未经南方国会议决之前,统归无效。从8月20日开始,南方非常国会改开正式会议。9月4日,南方国会通电宣布北京国会无权选举总统。10月9日,再发表第三通宣言,宣告“委托军政府代行国务院职权,依大总统选举法第六条之规定,摄行大总统职权,至次任大总统选出就职之日止”。令人尴尬的是,仅仅过了一个星期,竟有259名议员联名通电,声称第三份宣言在国会议决时,在场议员不足法定人数,依法无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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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国会解散、张勋复辟引发的护法战争,持续经年,蔓延至陕西、四川、湖北、湖南、福建等省,天下郡国向万城,无有一城无甲兵。徐世昌在北京就任大总统时,第一次世界大战已临近尾声,美国总统致函徐世昌,警告说:如果中国不能早息争端,统一南北,则无法协同友邦一致达到“维持正义”的目的,在国际事务中亦难占有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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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3日,主战派段祺瑞被免去国务总理职,由钱能训暂代。当天,社会名流熊希龄、张謇、蔡元培、王宠惠、庄蕴宽、孙宝琦、周自齐,以及国会议员王家襄、谷钟秀、王人文、梁善济、文群等共24人,宣布成立“和平期成会”,推动南北和平。这个团体,号称各门各派大团结,国民党、研究系、政学系,甚至安福系,都有代表列名会籍。一时间,和平的呼声,响彻大江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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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5日,徐世昌总统的和平令,煌煌下达,宣布停火,尊重和平。美国驻广州领事随即向军政府提出说帖,劝告双方速息内争,自谋统一。11月22日,广州军政府也下令停火。中国历史,又揭开了新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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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30日,七总裁联名致电徐世昌,提议以上海租界为南北谈判地点。依照辛亥前例,由双方各派相等人数的代表,委以全权,克日开议。国务总理钱能训以为会议商决的是内政问题,不宜在行政区域之外。他提议改在北洋政府控制下的南京。就一个和谈地点,双方争论了近两个月,互不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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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代表问题上,南方政府内部也争持不下。孙文坚持和平的先决条件是“国会必须有充分自由行使职权”,否则必将继续奋斗,没什么好谈。岑春煊提出的条件,亦有三项:第一,恢复旧国会;第二,补充西南军饷军实;第三,中央、地方分权,划分军区,军、民分治,实行地方自治。但陆荣廷表示,南北都要以国事为重,不纠缠于国会问题。据说,北方总代表朱启钤在起程前,曾向徐世昌请示,南方让步的底线是什么,徐回答:“一切问题都可以让步,唯独国会问题不能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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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绍仪从国外回来,他也是七总裁之一,和徐世昌又是结拜兄弟,一到广州便宣布,议和总代表人选如果不征求他的同意,以后对军政府的一切事务概不负责。在国民党和一些政客团体的支持下,唐绍仪当上了南方议和总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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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代表团在朱启钤率领下,12月29日到达南京。南方代表团比他们晚一个月到达上海,但绝不去南京。双方再度僵持不下。后经法、英、意、日、美五国公使劝告,北方才同意在上海举行谈判。1919年2月20日,举国瞩目的南北和平会议,在上海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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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一片升平景象。据吴景濂说,南方提出的和平条件,归纳起来,盖有三大项:一,徐世昌降为临时大总统;二,第一届国会由粤迁京,开大总统选举会,选举正式大总统;三,南北军队另定名额,不在额内者,均遣散,开赴边地屯垦。但在和谈的议题中,国会问题,是4月9日的第六次会议上才由南方代表提出的。在此之前的两个多月,双方在陕西停战、参战军停募和参战借款等问题上纠缠不清,国会问题无从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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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和议真的能解决法律问题吗?国会问题的症结,在于究竟是恢复第一届国会,还是承认目前的安福国会。徐世昌的总统是安福国会选举出来的,取消安福国会,等于否认总统的合法性,所以北方只能坚持反对恢复旧国会,舍此别无退路。而南方既然打着护法旗号,也只能坚持恢复旧国会,这是他们唯一的合法性资源,舍此同样别无退路。于是双方又僵在那里了。徐世昌自己倒是不在意辞职,但安福系恫吓说,这不是总统一人的问题,一倒,就是总统、内阁、国会全倒,整个北洋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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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督军李纯,是冯国璋的外甥,直系著名的“长江三督”之一,为南北和平奔走操劳,劳心焦思。他想了一个办法:恢复1917年国会解散前的宪法会议,由旧国会议员在南京召开宪法会议三读会,宪法告成,然后追认徐世昌为总统,解散南北两国会,根据宪法规定的《国会组织法》与《议员选举法》进行选举,召集新国会。听起来两全其美,既照顾了新旧国会,又照顾了徐世昌的合法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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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和谈,国会问题是死结。图为1919年2月,上海南北议和会议。会议桌左侧为北方代表,左起:徐佛苏、李国珍、施愚、吴鼎昌、朱启钤、王克敏、方枢、刘恩格、汪绍杰、饶鸣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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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李纯的方案传到北京,安福议员却不肯吞饵。他们觉得,方案名义上是南北国会同时取消,但宪法会议由旧国会议员组成,实际上仍然是以旧国会推翻新国会。4月12日,安福系召开紧急会议,众人情绪愤激,有人怒骂徐世昌、钱能训忘恩负义,出卖国会,有人痛诋李纯用心险恶,有人责备朱启钤软弱无能。会后,公推参议院议长李盛铎(时梁士诒已辞参议院议长,由李代)入府谒见总统,提出质问。而徐世昌的态度,不痛不痒,虚与委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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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有一个更大的和会在巴黎召开,中国作为协约国之一,出席了和会。日本在巴黎和会上提出全盘接收德国在胶州湾租借地、胶济铁路以及在山东所有其他权利。中国代表交涉失败,引起全国轩然大波,学生走上街头抗议,焚烧了政府官员的官邸。抗议风潮,席卷南北各大城市,演变成震惊全国、改变历史的五四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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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运动爆发后,南北和谈面临着新的议题了:怎么对待山东问题。5月13日,南方总代表唐绍仪提出了八个条件:第一,绝对不承认巴黎和会处理山东问题的决议;第二,取消中日一切密约,严惩缔约有关人员;第三,取消参战军或国防军;第四,撤换声名狼藉的督军;第五,和会宣告六年(1917)北洋政府解散国会的命令无效;第六,和会选出全国知名人士组织政务会议,监督执行和会决议,至国会完全行使职权之日止;第七,和会已决未决之案,分别整理决定;第八,以上七项如得北方同意,则由和会承认徐世昌为临时大总统,执行总统职权至国会选出正式大总统之日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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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总代表朱启钤为难地表示,外交问题,可公电欧洲专使力争主权,如不能达,不予签字。至于第五条,如果是绝对恢复旧国会,则北方实无回旋余地。他要求南方代表先撤回第五条,再议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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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绍仪说:“六年解散国会的命令,本系违法。违法之令,本会宣布其无效,本席以为是最公允的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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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启钤说:“国会问题,绝无转圜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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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绍仪说:“既然如此,请立即改为谈话会,或索性闭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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