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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盘甲午：重走近代中日对抗十五局（修订版） 第十三局大东沟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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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丰岛海战是中日海军巡洋舰分队之间的一次小型海战，大东沟海战无疑是双方主力舰队之间进行的一场大规模海上会战。从鸦片战争爆发到冷战结束的150年间，这后一场海战可以算是中国海军进行的最大规模、最高层级的一次海战。何况对手又是日后位居世界海军三甲之一的日本海军，再考虑到近代中日关系的特殊性，无不强化了这场海战在国人心中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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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可以说，对这场海战和这支海军，国人已经倾注了太多的感情和言外之意。所不同者，以往之感情主要在“怒其不争”，甚至连北洋海军官兵在战场上之英勇奋战亦一笔抹杀，一味寻找负面因素以批判其无能。今人则多“哀其不幸”，激于“英雄流血又流泪”之义愤，转而一味寻找正面因素以证明其优秀。批其无能者，多以讹传讹、不求甚解，故有“炮管晒裤”之寓言，有“震塌飞桥”之传说。证其优秀者，虽能立足海军技术，做建设性之研究，不幸同样是先入为主之见过强（只是立场颠倒），又在方法论上将海军史研究窄化为海军技术史研究，再进而将海军技术史研究窄化为船舶技术史研究，大展抒情笔法，也就难免“失之毫厘、谬之千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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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好比一具尸体，需全面解剖，始能探明其死因。正因为战争不能随便实验，战史研究之间接价值才愈高。不幸者，以往之态度，率多以为此人恶劣至极，只供暴尸，无需解剖。今日之主流，又往往断言此人甚好，只供瞻仰，不许解剖。换言之，120年来，国人对此场海战之主流感情立场虽有壤霄之变，于理性、系统、专业之研究吝于投入则始终不变。则先烈之牺牲、败战之代价，等于付诸流水，个中经验教训亦随之尘封。拖延愈久，揭示真相之实战价值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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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任何一门学科，一旦被信仰化，最终一定是感性压倒理性、神学取代科学。宗教之学固不能以学术准绳定其是非，同样的，学术之学也一定不能以宗教情感替代专业分析。战争研究，永远是要在死生之地上，探寻存亡之道。当战争史沦为寓言演义、宣传材料、信仰说教之日，也正是“死生之地”与“存亡之道”的本质被践踏无余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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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就让我们重回120年前的死生之地，一探其存亡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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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盘甲午：重走近代中日对抗十五局（修订版） 第一节 海战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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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4年9月10日，日本联合舰队主力护送第一军司令部及第三师团主力，自佐世保前往仁川登陆。这次输送集中了29艘陆军运输船，由联合舰队之本队、第一游击队、第二游击队进行护航。整个船团的舰船数超过了50艘，是当时日军进行的空前规模的一次运兵行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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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2日中午，日军抵达仁川，开始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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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4日，为支援陆军作战，联合舰队集中本队和第一游击队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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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5日，中日陆军在平壤城下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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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6日凌晨1时，北洋海军出动两艘铁甲舰（定远、镇远），10艘巡洋舰（致远、靖远、经远、来远、济远、广甲、超勇、扬威、平远、广丙），2艘蚊炮船（镇中、镇边）4艘鱼雷艇（福龙、左一、右二、右三），护送分乘5艘运输船（利运、新裕、图南、镇东、海定）的4 000余铭军士兵，驶出大连湾，前往大东沟。当天中午，船队抵达大东沟，开始卸载。2艘蚊炮船和4艘鱼雷艇护送船队入口，平远、广丙在口外下碇护卫。其余各战舰则在口外12海里处下碇，取直接保护登陆场态势布防。[2]由于卸载工作初期进度缓慢，刘盛休悲观地认为，恐怕要十天才能完成卸载。[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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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日本海军则在16日这天通过不同渠道，得知了北洋海军将护送一批陆军在大小鹿岛一带登陆的消息。[4]伊东祐亨乃率领本队（松岛、千代田、严岛、桥立、比叡、扶桑）与第一游击队（吉野、高千穗、秋津洲、浪速）连夜北上搜索中方船队。随行的还有炮舰赤城和改装为代用巡洋舰的民用轮船西京丸。前者负责浅水区之侦搜；后者则搭载有日本海军军令部长桦山资纪，有临阵监军、激励士气之意。[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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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彻夜努力，至17日早晨，清陆军登陆基本完毕。[6]8时，丁汝昌下令做返航准备。[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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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时23分，吉野号发现了东北方向的一柱煤烟，但受到当时观测设备的限制，无法确认对方身份。坪井航三立即向本队发出了“东北方有船只”的信号，同时继续向黑烟方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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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时许，北洋水师发现日舰队的煤烟。[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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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时30分，吉野号打出信号：“东北方发现三艘以上敌舰。”伊东祐亨随之传令备战。日军由行军队形转变为作战队形：以第一游击队为先头纵队（各舰位序为：吉野、高千穗、秋津洲、浪速），本队为第二纵队（各舰位序为：松岛、千代田、严岛、桥立、比叡、扶桑）。摆出从中方横队前方穿过，迂回中方右翼的姿态。赤城和西京丸则移到本队左侧非战斗位置。[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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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时许，北洋海军集中定远、镇远、致远、靖远、来远、经远、济远、广甲、超勇、扬威等10舰，5舰一列，排成夹缝雁行阵（双横队）迎敌。（详情参阅本章附录一）因各舰速度差异较大，最终形成的是以定、镇居中，各舰分布两翼，中央突出、两翼后弯的凸横队。其中，居于中央的是定远和镇远，极右翼的是超勇和扬威，极左翼的则是济远、广甲和致远。其余各舰之具体位置则存疑，德籍洋员汉纳根（Constantin von Hanneken）战后转述之丁汝昌三条战术训令亦存疑。（参阅本章附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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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时18分，日军旗舰松岛发出“截击敌军右翼”的指令。[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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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时50分，定远向5 300米外的吉野首开右舷巨炮，炮弹落在了吉野舷左100米处。10秒后，镇远在5 200米的距离上打出第二发305毫米炮弹。2分钟后，吉野向3 500米外的扬威、超勇齐射。日军各舰随之相继开火，中方旗舰的旗语指挥系统遭摧毁。[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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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日方第一游击队迅速接近中方右翼的时候，中方横队也逐渐接近了日方本队的最末两舰——舰龄老旧、速度缓慢的比叡和扶桑。为了规避攻击，比叡向右转向，扶桑向左转向。[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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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时09分，西京丸遭到中方军舰炮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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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时10分，超勇起火，退出战列，后沉没。[13]比叡则从定远右侧穿越中方队列，冒着交叉火力拦击，强行闯入中方横队后方，引起中方多舰的围攻，扶桑趁机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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