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袍哥:1940年代川西乡村的暴力与秩序 第五章 佃户“舵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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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宝媛在调查报告中说:“望镇的中心是集中于社团。”这里所说的“社团”,就是袍哥,即是说袍哥是这个地方的政治中心和权力中心。这个乡的正副乡长、治安主任、保安队长、保甲长等都是袍哥,便充分反映了这个现实。而控制和掌握这个社团的人,也就是掌舵的人,就是“舵把子”,因为他掌握着这个组织的方向。其实,这并不仅仅是“望镇”,而是川西平原,甚至整个四川的普遍现象。据1946年吴伧的《四川袍哥与青红帮》,在抗战时期的四川,“袍哥之势力异常雄厚,循至任县长者,任参议会议长者,莫不为在帮之袍哥,甚至行政官吏,欲举行一新政,苟不通过袍哥,必至一事无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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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现象在档案中也反映出来。前面提到过的威远退伍军人黄初年,在1942年“为增加势力,扩大组织”,乃致函各方,召集资中、内江、荣县、仁寿各县帮会,合组四和兴社,下设总务、评理、交际、庶务、文书五部门,值得注意的是,在四和兴社任要职的,都是正副乡长,如庶务正主任蒋志诚是新义乡乡长,文书正主任杨君禄是新义乡副乡长。国民党执委对地方政府处理袍哥不力非常不满,指出新场即新义乡,是威远县第三区署及新义乡公所所在地,但是区长杨某“置之不理”,正副乡长“均分任该社重要职务”,这样该社势力非常大,“得以为所欲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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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宝媛的同学白锦娟在考察“望镇”附近九里桥的农民教育情况时(见地图1),也发现袍哥“在公私生活上有绝对的势力”,而且这是“四川农村的普遍的现象”。在九里桥,实际上“这种不公开的组织已经不秘密了”,而且它“早已控制一切社会的活动”。在这里,“最高长官乡长就是舵把子”。其地方上掌权的人,“一种是政府方面的,另一种是哥老会方面的”。而且她指出:“实际的握权者是舵把子社长,管事的及二管事的一切政治命令、税收及罪罚偷盗、争讼及鸦片都在他们控制之下,社会治安归他们维持,假如没有他们的命令,政府任何命令不能通行。”[3] 由此可以看到袍哥在地方控制方面,已经发展到何等程度。这并不是在个别地方,而是四川乡村社会的普遍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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袍哥又通称“社会”,其首领“舵把子”是由众兄弟推举出来,所以在袍哥团体里很有权威,有钱有势、神通广大,上能结交官府,下能控制一般百姓。他有权管理众弟兄和负责处理一切内外大小事务。还有“副舵把子”一名,协助正“舵把子”办理会中诸事。还设有“印记”或“文书”,掌管文书及一切公众函件。正如第三章所介绍的,其次则为“二哥”“三哥”“五哥”等。新入袍哥者由九排或十排起,拜师并向刘、关、张宣誓,如有功于社团,则由“拜兄”升为“排六”,经常称之为“闲五”,学习各色杂务。如再有功则升为“五哥”。其中“二哥”的地位最不易获得,要结盟三个把兄弟,一为恩兄,二为“引进”,三为“保举”,即可因功递升为“二哥”,若再立功,就能升为“一排”(大爷)。也有从三哥直接升大爷的,这就要看功劳的大小了。大爷若能力很强,处事公正或有钱有势,则可公举为“舵把子”。他们中间有句俗话说:“龙头大爷,聚贤二爷,当家三爷,管事五爷,赴汤蹈火兄弟伙。”从中便可以看出他们之中不同的级别。[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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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中规矩很严格,如果不服从上层管事或破坏社规,便可由管家报告“舵把子”,请其除名,叫做“挂黑牌”。如果罪过大者,则由公众议处,甚至可以暗中枪决,或用他种方法处死。如果兄弟伙发生危险,则由“舵把子”及拜兄出具名片介绍函件,至外地避锋,未了之事仍由“舵把子”予以调停。有时真正动枪动刀,出了人命案子,则必须由“舵把子”出面摆平。兄弟们见是自家大哥出面,往往也就无话可说,许多事情也就不了了之。[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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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明远是“望镇社团”——袍哥的副首领。很少有调查者能像沈宝媛有机会对这样的人进行近距离观察。沈宝媛发现,在和雷明远的交谈中,他总是喜欢聊二十年前“带兵与捉匪”的故事。而且每次都讲述得“激昂慷慨,有声有色”。雷总是以“纯英雄的姿态”来描述他过去“英勇的事迹”,特别是他当时作为本地保安队长被“绑客”包围的一段,描述得更是“骇人听闻”。他讲到土匪的行踪、打扮、抢劫的种种细节,皆栩栩如生。[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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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爆发那年,血气方刚的中年雷明远,头脑里都是想出风头的“英雄思想”,周围是一批忠实强悍的弟兄。他那时家境好,那批袍哥兄弟们住在他家“做食客”,他自己经常在外面“招惹是非”,一次因为发生纠纷,竟然杀死了一个“棒客”(即第三章提到的所谓“浑水袍哥”),结果引起了附近的“棒客群起复仇”。这其实就是袍哥不同码头之间的冲突,这种冲突经常都是暴力的。一天,他独自在茶馆里喝茶,一二十人围攻过来,举枪向他射击,他赶快跳到一个小坡上,朝天鸣了三枪,向兄弟们报警。那次真是九死一生的经历,一个人在二十几人的追杀下,竟然安然脱逃,而且反败为胜。脱逃的坡上有一个有丈宽的沟,他竟然一跃而过,把敌人甩在后面。他的人马随即倾巢出动,然后是一场血战,反而打死了好几个来势凶猛的对手。甚至几年之后,乡民们还津津乐道地复述这个离奇的故事。那场大战更巩固了他在江湖的地位,从此以后“棒客”们都不敢再挑战他的权威。[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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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沈宝媛的报告,这个乡的乡长就是“成都市附近十三县的舵把子”。而前副乡长雷明远是“全店、望镇的副舵把子”,正舵把子是住在“望镇”的佟念生,其他的兄弟伙就更多了。沈经常想从他那里了解“地方行政的概况”,例如他当副乡长的事情,但是他爱说“他也是社会上的人物”,也就是说,副乡长虽然也有地位,但是他却更强调自己袍哥的身份。沈宝媛还看到“望镇”的袍哥常与“特务(当地缉查)勾结”,利用“陈腐的官僚手段”,干着“违反人民利益,反民主的事项”,而且乡公所经常使用“高压政策”,征收“不合理”的赋税,“抗战时抽买壮丁,贩鸦片,严禁人民有思想、言论、结社,甚而至于阅报之自由,也就是藉着他们的双重身份,发挥优越势力的原故”。[8] 在这里,沈看到袍哥与国民党沆瀣一气,如果我们了解沈所具有的“左倾”思想(详见第十三章),那么她对袍哥的这些批评就不奇怪了。虽然沈宝媛这里没有指出具体的事例,但是我们可以发现许多类似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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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袍哥舵把子的故事来自两种不同的资料,一是袍哥舵把子自己的回忆,一是地方文史资料编撰者所写。它们分别提供了两种袍哥形象描述的视角和两种叙事方式,从中我们可看到袍哥的不同面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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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开县袍哥舵把子蔡兴华的回忆,临江寺袍哥有仁、义、礼、智四堂,各堂表面称兄道弟,实以各自的实力选择堂口,确立势力范围。仁、义两堂被当地人称为“官场袍哥”,加入者皆有钱有势,从字面上看,可能是指与官场有一定联系甚至联系紧密者。而参加礼、智两堂者被称为“腚子袍哥”,大都是无钱无势的下层人。但从蔡的表述看,他们也并非就处于十分弱势的地位,因为“当地有钱有势的老爷”对这些袍哥也是“无可奈何”。有趣的是,他把参加袍哥和袍哥活动叫“玩袍哥”。这倒是透露了那个时候参加袍哥并不是那么严重或者严肃的事情——这与清朝不同,那时袍哥以推翻满洲统治为宗旨,政治目的非常明确,参加袍哥活动要冒生命危险。但是民国时期他们并不以政府和统治阶级为敌,而更多的是一个为自己的利益服务的社会控制集团。[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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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蔡的回忆,1927—1928年间由于各堂倾轧,有的袍哥乘乱当了土匪,“打着扶危济贫招牌,到处打家劫舍,奸淫乱盗,无恶不作,实则更加导致了百姓的不幸和灾难”。蔡提到的这个时代,是四川最混乱的时期。四川从护国战争之后,就一直处于动乱之中,由于川军、滇军、黔军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国民党统一全国后,四川仍然是军阀割据,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抗战前夕。[10] 当局势不稳定时,袍哥在地方治安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按照其本人口述,蔡就是在这种局势下出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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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2年,蔡兴华被推为礼号大爷,但他自称是“无可奈何的充当了大爷”。这个回忆录中并没有讲述他早期的活动,究竟何德何能而被推举并不清楚。他回忆了上任后振兴礼号袍哥。当时临江寺袍哥各堂之间争斗激烈,礼号处于衰落之中。上任伊始,他把精力放在整顿组织上,特别是一些重要位置的人员任用。如“红旗大管束”是统管一切者,不但能力强,而且还要“能说会道,口齿清楚”,如在迎宾司仪等事上都要做得“干净利落,丝丝扣扣,才显出管事功底”,这在袍哥语言中叫“行市”或“宰口”,“否则降低威信而影响社会活动”。其次他抓紧发展组织,无论三教九流、下层贫民(他称之为“巾巾片片”者,应该是穿着破烂者的意思),都拉拢吸收进来,包括船工,卖小吃、卖针头线脑的小货郎,耍蛇的、打莲花闹的街头卖唱者,铁、木、石、剃、扇匠,轿夫、长短工、叫花子、吹鼓手、和尚以及不得志的中下层军政人员等,人数发展到近千名,一度成为临江寺“最活跃的袍哥之一”。他竭力争取当地实力人物和各堂大爷为其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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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他的说法,仁号大爷洪锡麟,“是国民党右派的忠实走狗,以为有后台撑腰就可为非作歹”。但是只要察觉他们“有意识地对我个别兄弟进行人身侵犯时,就一声令出,迅速聚集数十甚至数百兄弟向对方复仇”。特别是那些“船帮兄弟,个个拿着桨和脚棒,凶神恶煞地冲到肇事处”,把对方“吓得三魂不知二魂”,即使“仁号大爷在场也无可奈何”。他宣称,若是本堂兄弟“无故抢了附近百姓东西”,打伤了人,他亲自登门赔礼,如数送还或赔偿财物。他说:“至今临江群众中仍流传着有着‘腚子袍哥’复仇的轶闻。”但没有说明是怎样的“轶闻”。这里,作者暗示礼号袍哥是仁号的对头,而仁号则是国民党的“忠实走狗”,于是,和这样的袍哥作斗争,就有了正当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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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份口述回忆中,蔡特别强调了他“对进步人士的支持和帮助”。这里所谓的“进步人士”,他并没有说明身份,应该指的就是共产党,后来他提到因私放“共匪”被软禁一个月,证明了这点。他列举了支持和帮助的几个方面。首先是“支持进步人士加入袍哥”,显然就是让共产党人加入袍哥。南山游击队领导人等都是袍哥成员,与蔡成为好朋友。蔡的弟弟蔡兴福、儿子蔡成月相继加入了共产党。在游击队领导的“教育和帮助”下,在1945年的乡镇长的竞选中,有袍哥身份的蔡兴福当选为临江书院小学校长兼副镇长,“既提高了本堂的社会地位,又为进步人士活动提供了条件”。他还为“进步人士”提供联络手段。袍哥历来以“投片”、拜码头为联络方式。投片有两种:一种直接投片,上面写明办什么事;另一种间接投片,用白矾写字,以清水浸泡就显出,看后毁掉。礼号堂使用的是第一种。把“投片联络”提供给“进步人士”使用,使他们能够利用袍哥的力量得到保护,因为持投片者就被视为自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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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利用江湖朋友“保护进步人士”。蔡列举了若干结交的“进步人士”,还讲述了一个他始终“记忆犹新”的故事。1948年4月13日(这份回忆写于1980年代,但使用的是民国纪年,时间是“民国三十七年农历三月初五”)清晨,国民党特务、县中队人马、便衣、镇长等“气势汹汹地”来他家抓人,蔡见情况不妙,便一边款待“这帮不速之客”,一面派人往书院小学通知“进步人士”迅速转移。另外一次,几百“国民党反动军”在南山游击队驻地搜捕后,又包围了整个临江寺,抓捕了他的“进步朋友”。而蔡也因为“私放”“共匪”,而被软禁一月有余,这些被抓的“朋友”大都被送进重庆渣滓洞,“英勇殉难”,这成为他的“终身遗憾”。[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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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份资料是出自改革开放后地方文史资料的撰写者之手,讲述第三章提到的离“望镇”不远的金堂县贺松的“罪恶”历史。他生于1910年,父亲是当地袍哥“仁恕公”的舵把子。贺松共有弟兄九人,他是老大,深受其父宠爱。这篇传记描写他从小养成“专横独断、残忍狡诈的个性”。“混入”政界后,又学会了“耍阴谋、藏诡计、见风使舵、权变乡里的政客手法”。他从青年时代开始在地方“混迹”,历任联保主任、乡长、县参议员、区队副、金堂县青年党主席、竹篙地区袍哥九山联合总社社长,其间“干了大量的危害桑梓、欺压百姓的罪恶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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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资料也透露出他并非天生就是一个“坏胚子”,他也曾在小学和中学任教,算是地方的一个小知识分子。初踏社会,“羽毛尚未丰满”之时,他遇事总是“小心翼翼”,对上司、对同事都“较有礼数”,对教学工作“也颇认真”,地方上对他的印象不错。1938年冬通过父亲打点关系,他被委任为竹篙乡联保主任。这个所谓联保主任,相当于后来的乡长(1939年国民党政府撤销联保办事处,设立乡公所,联保主任改称乡长),在地方上算是一个大人物了。贺大权在手之后,“专横独断的作风”便显示出来,“处处刚愎自用,事事非己莫属”。对前任人员概不留用,又“因袭贪污之风,浮派各种款项”,上任未到一年,“劣迹便昭然若揭”,“动辄骂人打人,辱及乡里”,而且下属工薪“到时不发,一拖再拖,有的竟一文不给”。这样“引起了公愤”,各保保长和有关人员暗中活动,联名倒贺,将“贺之劣迹”具文呈控县府。1939年冬,县长撤去贺松联保主任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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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初,中心小学校长杨秀实任乡长(当时已经改联保主任为乡长)兼中心小学校长。贺松对杨极为不满,认为自己倒台与杨想当乡长和暗中活动有关,因而计划施行报复,某日杨在回家路上,被贺“纠集土匪”十余人截住去路,但杨得以脱逃,幸免于难。后杨自知再干下去绝无好结果,辞去乡长、校长本兼各职。杨辞职后,贺松认为竹篙地区已是自己的天下,乡长一职非己莫属,但到1941年初,县长委雷烈为竹篙乡长,贺“盛怒之下”,会同亲信“谋求逼雷下台之策”。当时土匪猖獗,甚至白天也拦路抢人,夜晚洗劫,街上店铺时开时关,民众苦于匪患,常到乡公所告状,要乡长设法除匪。贺松认为这种形势正是逼雷下台的机会,“便唆使亲信在竹篙附近大肆进行抢劫,搞得人人心惊,户户自危”,雷无法稳定局势,年底只好辞去乡长职务。1942年初,贺松如愿以偿,当上了竹篙乡长。他上台后,大摆酒席,宴请当地士绅名流、袍哥大爷以及下属亲信,“借以笼络人心,壮大声威”。贺松“网罗亲信,利用袍哥、青年党等封建反动势力,培植个人力量,以盘踞竹篙,称霸一方的罪恶活动”。这个资料称贺松为了巩固和扩大地盘,以“自新”之名“广招土匪,结纳亡命”,并“笼络游手好闲之徒,以壮大实力”。当时各路匪徒“均来投靠”。贺任乡长前,竹篙有九个袍哥码头,“各踞一方,互不相属”,其中以“同兴公”“聚义公”“仁和公”势力最大。各码头的舵把子“多为土匪头子,在当地很有势力”。但是他却能够将他们都拉入“九山联合总社”,他自任社长,从而成为竹篙地区最有势力的袍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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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政府在广汉县三水镇近郊修建军用机场,限三个月内完工。贺被任命为民工大队长,派往机场督工。贺去机场住了一段时间,“不愿在工地吃苦”,便以催民工为由自行回乡,职务交给雷烈代理。贺回乡后,对机场事务概不过问,整天和他的“姘妇”一起“吃酒聊天,打牌消遣”,各保送来的机场建修款,“不少纳入了腰包”。由于上下克扣,机场上的民工吃住条件不好,不少人开了小差,使工程进度大受影响。县长决定惩治贺松,1944年6月,派人到竹篙捉拿贺松。在押解途中,贺手下两三百人将其解救。贺随后逃往雅安投靠军队里的朋友,“逍遥法外,贩运鸦片,过花天酒地生活去了”。后来贺松托人说情,此案也就不了了之,贺也回到竹篙,贺的走卒“掌握了全区武装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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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县参议会选举,贺松又“把持选举,当选为县参议员,东山再起,继续操纵地方势力,为所欲为”。1948年4月,青年党金堂县党部召开代表大会,贺被选为青年党金堂县党部主席,“常以党魁身分出席县的各种会议,追随国民党反动派,死心塌地的进行反共反人民的罪恶活动”,并“欺骗一些商人、农民、手工业者和部分公教人员入会”。青年会发展成员多达三百余人,“其中有不少土匪、滚龙、流氓”。贺松凭借“这个反动组织,进一步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贺松就是这样发迹起来的反动人物。他在竹篙、在金堂干下的残害人民、危害革命的滔天罪行,真可以说是罄竹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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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篇文史资料的描述来看,贺松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尽管这份资料作者的倾向性十分明显,但是毕竟提供了一个地方袍哥首领的一些细节和故事。不过,怎样运用这类资料,是历史写作必须认真思考的问题,我将在第十七章对资料的运用进行具体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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