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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84231 清史讲义 [:1706882021]
1706884232 第二节 雍正朝特定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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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84234 雍正朝有两种创制,遂为一代所遵行:一曰并地丁,停编审。二曰定火耗,加养廉。今分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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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84236 一、地丁。古者布缕、粟米、力役三征,征一缓二。唐时租、庸、调犹沿之,至改两税而其目并矣。明行一条鞭,所并之目尤多。要其总数不重于什一,即为常赋之法。但一切负担可并,庶人往役之义,则自清以前未改也。编审人丁,计丁征费,以充百役。一条鞭虽已并古者丁、盐在内,然丁仍有役,盐亦有课,故论者以为重复赋民。然总额苟不至病民,民亦安之。清承明旧,尽免明末之加派,已庆更生。圣祖康熙五十一年谕曰:“海宇承平日久,户口日增,地未加广,应以现在丁册,定为常额。自后所生人丁,不征收钱粮,编审时止将实数查明造报。”廷议:“五十年以后,谓之盛世滋生人丁,永不加赋,仍五岁一编审。”户部议:“缺额人丁,以本户新添者抵补;不足,以亲戚丁多者补之;又不足,以同甲粮多之丁补之。”原圣祖之意,以承平久而户口增,续续滋生,所能享国土之生产,只有此数,而丁赋则随滋生而加,故限年截止,以为人丁定额,新生者不复纳赋。此亦穷思极想,务欲惠及人民之意。然立法不彻底,人丁不盛之家,既不享其惠;且若丁少于前,反需向亲戚同甲之家商求补额,岂不反成周折?不有通变,此美意终将废阁。会圣祖崩,世宗即位,雍正元年九月,直隶巡抚李维钧奏:“请将丁银摊入田粮。”部议:“应如所请,于雍正二年为始,造册征收。”得旨:“九卿、詹事、科道会同确议具奏。”九卿旋议覆:“应令该抚确查各州县田土,因地制宜,作何摊入田亩之处,分别定例,庶使无地穷民免输纳丁银之苦,有地穷民无加纳丁银之累。”得旨:“九卿不据理详议,依违瞻顾,皆由迎合上意起见,即如本内‘有地穷民’一语,既称有地,何谓穷民?不与有米饿莩之语相似乎?朕于诸事,本无成见,有何迎合之处。所发会议事件,原欲与众共商,当理即朕意。朕不自以为是,所议允当,朕即不从,不妨面折廷诤,再三执奏,即不显言,亦可密折敷陈。圣祖良法美政,布在方策,朕与尔等,期共相黾勉,以臻至治。原本发还九卿,著仍照户部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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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84238 以上为九月戊戌谕,原文极长,且勉且责,愧励交至。兹节其成事实之语。夫圣祖有此美意,世宗必不欲废阁之,欲符“地有定限,丁亦有定额”之意。惟有丁随地起一法,李维钧奏之,部议从之,以其为古所未有之制,再令盈廷会议,以示郑重。九卿则六部、都察院及通政、大理之总名,加以詹事、科道,是为会议。乃以预议者多,反疑上意或与户部原议未合,遂作此延宕支节之词,设或允行,即废阁之变相耳。其实世宗自有主宰,仍照户部议行,何其简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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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84240 惟丁随地起以后,丁额与赋税无关,编审自可不必,即行编审,亦属具文,乃一定之理。故后来论者,谓清之户口无确数,实摊丁于地之为弊。动称四万万,究竟标准何在?亦不过据二百年来某一年之随意册报耳。户口无确数,一切无从统计,则意在利民而反以病国,可以见定法之不易,然此非世宗本意也。初虽丁摊于地,编审之法未改。停止不审,始于雍正四年行直隶总督李绂《改编审行保甲一疏》,略云:“编审五年一举,虽意在清户口,不如保甲更为详密,既可稽察游民,且不必另查户口。请自后严饬编排,人丁自十六岁以上,无许一名遗漏,岁底造册,布政司汇齐,另造总册进呈。册内止开里户、人丁实数,免列花户,则册籍不烦,而丁数大备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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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84242 清户口之数,与编审相关者,从《食货志》考之。明季丧乱之后,至顺治十八年,会计天下民数:千有九百二十万三千二百三十三口。较之四万万之数,盖二十分之一而不足也。康熙五十年为据定丁额之年,是年得二千四百六十二万二千三百二十四口,亦不足四万万之十七分之一。其后丁数仍由编审移补,较定额时稍有增加,其余滋生人丁则日多。停编审以后,则无所谓定额与滋生,人口激增,民无顾忌,直至道光二十九年,有四万一千二百九十八万六千六百四十九口。此即近世中国人口四万万之说所由来也。咸、同军兴,人口自减,亦每无全国册报。至光绪元年,有三万二千二百六十五万五千七百八十一口。三十三年厘定官制,有民政部,以调查户口为职掌。旋谕直省造报民数,务须确查实数,以为庶政根本。宣统元年,复颁行填造户口格式,令先查户口数,限明年十月报齐;续查口数,限宣统四年十月报齐。至三年十月,据京师内外城、顺天府、各直省、各旗营、各驻防、各蒙旗所报除新疆、湖北、广东、广西各省,江宁、青州、西安、凉州、伊犁、贵州、西宁各驻防,泰宁镇、热河各蒙旗,川、滇边务均未册报到部外凡正户五千四百六十六万八千有四,附户千四百五十七万八千三百七十,共六千九百二十四万六千三百七十四户。凡口数:男一万三千九百六十六万二千四百一十,女九千九百九十三万三千二百有八,共二万三千九百五十九万四千六百六十八口。时湖北已起事月余,两广为革命起源,大吏累次遇刺,边远则功令之遵奉逾期,驻防亦然,合计当亦未足四万万。是为清最末一次调查户口较确之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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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84244 花户之名,以田为主。田之多少,户各不同,而均之于里甲一甲中之户,田多者自充一户,少者合数户为户,尤少者附于甲尾。插花相间,故名花户。后来俗称户为花户,似非本旨。康熙元年,户科给事中柯耸疏请均田均役,中有云:“查一县田额若干,应审里长若干,每里十甲,每甲该田若干,田多者独充一名,田少者串充一名,其最零星者,附于甲尾,名曰花户,此定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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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84246 当编审停止之时,颇整顿保甲,如果保甲法不弛,户口何至无可稽考。但闭关之世,盈虚消长,皆在国内,听民自生自息,官吏以不扰民为上理,乡民出入相友,奸盗本不易收容。数十年前,余粮栖亩,不知设守,携赀夜行,不畏路劫。惟城市人多杂处,则人家自谨门户,官亦有事稽查。命、盗重情,地方官勒限参处,满四参离任,以此维整治安。虽有保甲,不甚严密。通商以后,各国有统计,而我国独无,根本在户口不了。乃知编审之废,在地丁并征,因咎康、雍之失计。其实因赋役而编审,则隐匿者必多。康、雍户口,较之嘉、道时只一二十分之一,所编审者亦非真相,不如厉行保甲之有实际。特自治之事,当假手于愿治之民人,古未深明此理,遂无彻底综核之法。康、雍之不欲扰民,自是当时善政,不必异世而转作不恕之词也。丁银摊入地亩,以直隶李维钧奏请为始,每地赋一两,摊入丁银二钱七厘。嗣后各直省一体仿行,于地赋一两,福建摊丁银五分二厘七毫至三钱一分二厘不等;山东摊一钱一分五厘;河南摊一分一厘七毫至二钱七厘不等;甘肃河东摊一钱五分九厘三毫,河西摊一分六毫;江西摊一钱五厘六毫;广西摊一钱三分六厘;湖北摊一钱二分九厘六毫;江苏、安徽亩摊一厘一毫至二分二厘九毫不等;湖南地粮一石征一毫至八钱六分一厘不等。自后丁徭与地赋合而为一,民纳地丁之外,别无徭役矣。惟奉天、贵州以户籍未定,仍地丁分征。又山西阳曲等四十二州县,亦另编丁银。察其轻重之故,盖赋重之地,摊丁较轻,因重赋所加,每亩担银数钱,虽每两加数分,已为一两亩地所担之加款;至赋轻之地,数十亩而后担银一两,加至二三钱,在一亩所加实更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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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84248 二、养廉。自古官只有俸,而俸恒不足以给用,不能无取盈之计。明俸尤薄,官吏取盈之道,自必于赋额加以浮收,公然认为官吏俸薄,此为应得之调剂。清初命其名曰火耗。火耗者,本色折银,畸零散碎,经火镕销成锭,不无折耗,稍取于正额之外,以补折耗之数,重者每两数钱,轻者钱余。行之既久,州县重敛于民,上司苛索州县,一遇公事,加派私征,名色既多,又不止于重耗而已。清承明季加派之后,国库严禁加派,而地方不免私征,其端既开,遂无限制。康熙季年,陕西督抚以亏空无法填补,奏请以旧有火耗之名加征少许,专为填亏空之用。此火耗明入奏案之由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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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84250 《东华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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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84252 康熙六十一年九月戊子,谕扈从大学士、尚书、侍郎、学士等:“据陕西巡抚噶什图奏称‘陕西亏空甚多,若止于参革官员名下追补,究竟不能速完。查秦省州县火耗,每两有加二三钱者,有加四五钱者。臣与督臣商议,量留本官用度外,其余俱捐补合省亏空,如此则亏空即可全完’等语。朕谓此事太有关系,断不可行。定例私派之罪甚重。火耗一项,特以州县官用度不敷,故于正项之外,量加些微,原是私事。朕曾谕陈瑸云:‘加一火耗,似尚可宽容。’陈瑸奏云:‘此乃圣恩宽大,但不可明谕许其加添。’朕思其言深为有理。今陕西参出亏空甚多,不得已而为此举,彼虽密奏,朕若批发,竟视为奏准之事,加派之名,朕岂受乎?特谕尔等满、汉诸臣共知之。”越六日甲午,又谕扈从大臣等:“总督年羹尧将亏空钱粮各官奏参革职,其亏空钱粮,至今不能赔补。今又因办理军需,陕西巡抚噶什图、总督年羹尧会商,将民间火耗加增垫补等情奏请。第民间火耗,止可议减,岂可加增?朕在位六十一年,从未加征民间火耗,今安可照伊等所奏加增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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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84254 康熙末之提及火耗,为督抚计及挪用,而圣祖不肯允从,恐为盛德之累,然又明知故昧,留以赡官吏之私,此不彻底之治法,沿历代故事而来。在圣祖为恤民艰,存政体,虑官困,多方兼顾,而非以自私,自是有道之象。然至世宗则有以成就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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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84256 《东华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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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84258 雍正二年六月乙酉,山西布政使高成龄折奏:“臣见内阁交出请禁提解火耗之条奏。臣伏思直省钱粮,正供之外,向有耗羨,虽多寡不同,皆系州县入己。但百姓既已奉公,即属朝廷之财赋。臣愚以为州县耗羡银两,自当提解司库,以凭大吏酌量分给,均得养廉。且通省遇有不得已之费,即可支应,而免分派州县,借端科索。至以羡余赔补亏空,今抚臣诺岷,将每年存贮耗羡银二十万两,留补无著亏空之处,先经奏明。臣请皇上敕下直省督抚,俱如山西抚臣诺岷所奏,将通省一年所得耗银,约计数目,先行奏明。岁终将给发养廉、支应公费、留补亏空若干之处,一一具折陈奏,则不肖之上司,不得借名提解,自便其私,如条奏所虑矣。”谕:“此事著总理事务王大臣、九卿、詹事、科道,平心静气,秉公持正会议,少有一毫挟私尚气,阻挠不公者,国法具在,断不宽宥,各出己见明白速议具奏。如不能画一,不妨两议三议皆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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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84260 当时内阁条奏,系请禁提解火耗。禁提解非禁征收,则州县可取火耗于民间,上司不能提火耗于州县,私收者永任其为私,监司不许过问而已。此为体恤州县,而又不欲监司分肥,亦不彻底之见解。但较之前代以进羡余而得奖擢者,得体已多。高成龄辨正阁奏,以为火耗非提解不可,无所利于提解,仍以体恤州县,明定为永久之公廉,及补一时之亏空,一举而数善备。养廉之说始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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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84262 是年七月丁未,总理王大臣、九卿、科道等议覆高成龄疏,得旨:“所议见识浅小,与朕意未合。朕非不愿天下州县丝毫不取于民,而其势有所不能。历来火耗皆州县经收,而加派横征,侵蚀国帑,亏空之数,不下数百余万。原其所由,州县征收火耗,分送上司;各上司日用之资,皆取给于州县。以至耗羡之外,种种馈送,名色繁多,故州县有所借口而肆其贪婪,上司有所瞻徇而曲为容隐。与其存火耗以养上司,何如上司拨火耗以养州县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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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84264 以上为俸薄不能无火耗,而火耗不可不使公开。不公开则为州县存火耗以养上司,公开则为上司拨火耗以养州县,二语最中的。世宗见解实出廷臣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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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84266 又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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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84268 尔等请将火耗酌定分数。朕思州县有大小,钱粮有轻重,地广粮多之州县,少加火耗,已足养廉,若行之地小粮少之州县,则不能矣。惟不定分数,遇差多事烦,酌量可以济用,或是年差少事简,即可量减。又或遇不肖有司,一时加增,而遇清廉自好者自可减除。若竟为成额,必致有增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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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84270 此时养廉制未定,世宗所虑者,仍是后来反对养廉制之理论。未几仍为定额,见下。此驳定分数之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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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84272 又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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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84274 又奏称提解火耗,将州县应得之项,听其扣存,不必解而复拨。今州县征收钱粮,皆百姓自封投柜,其拆封起解时,同城官公同验看,耗羡与正项同解,分毫不能入己。州县皆知重耗无益己,孰肯额外加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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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84276 随征随解,显然有据,解时不能隐匿,解后不能重征,惟解乃为正耗分明,此驳扣存之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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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84278 又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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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84280 应令诺岷、高成龄二人尽心商榷,先于山西一省内试行。此言尤非,天下事惟可行、不可行两途。以为可行,则可通行于天下;以为不可行,则不当试之于山西。以药试病,鲜能愈者。以山西为试之之省,朕不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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