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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折上的晚明 三十九、功业已沉沙碛雨，精灵犹锁海门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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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近有谍于东，谍回具述文龙有谍为贼所发，而广宁人铁信，其谍主也，近亦逃来言其事，则文龙之智胆，无日不在贼巢之外。”〔《大明熹宗实录》卷三十九（梁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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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崇焕以十二罪斩毛文龙，毛文龙不置一答，从容就死，究其原因，他知道，在杀气腾腾的袁督师跟前，辩也是死，不辩也是一死，多说何益？而袁崇焕所谓的十二罪的答辩，毛文龙已在半年前一一陈述于上面所引的《塘报》中了。诚如奏疏的末尾所说：“臣之热肠冷矣！性命危于朝夕矣！每自譬于林畔一日七战时，今又多活数年，即死亦瞑目矣！”纵然已有像孙承宗这样的大臣能看到毛文龙的种种功绩，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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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文龙虽死，但袁崇焕给毛文龙所列的罪名却缺乏实际证据，多为有名无实，难以服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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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毛文龙，似乎正应了那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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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说，指责毛文龙：“开镇八年，不能复尺寸之土，观望养寇，十二当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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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毛文龙手下仅有二百名死士，就曾从后金手中夺得了镇江，何谓无复尺寸之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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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东江开镇八年以来，哪一年毛文龙不是在和后金进行生死较量、血肉相搏和苦苦周旋？又何谓“观望养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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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六年，皇太极大举进犯锦州、宁远，袁崇焕调兵遣将，无力解锦州之 围，只能口吐白沫，说些“拼此三万五千人以殉敌”的胡话，差点就要破罐乱摔了，正是毛文龙以铁山之战后残余的微弱兵力袭击辽阳，迫使皇太极仓皇回师，宁锦这才躲过了这一生死劫。大难不死的袁崇焕事后也曾对毛文龙感激涕零，亲自上疏称“孰知毛文龙径袭辽阳，旋兵相应，若非毛文龙捣虚，宁、锦又受敌矣。毛文龙虽被创兵折，然数年牵制之功此为最烈”。（《三朝辽事实录》卷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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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又出尔反尔，推翻自己之前的感激之语，断言人家“观望养寇”，没有牵制敌人之力。离休在家的王在晋大感愤慨，愤然道：“毛文龙径袭辽阳，旋兵相应，宁锦能得解围，文龙有力焉。此语原本出自袁崇焕，盛称其牵制之功，何以文龙该杀？”（《三朝辽事实录》卷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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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崇焕又说：“文龙夜郎自大，专制一方，九年以来，兵马钱粮不受查核，一当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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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毛文龙的东江镇兵马自开镇以来一直都是受朝廷核查的。毛文龙遇害前一年（崇祯元年）的七月，崇祯还曾大规模勘察东江兵马数量，主要负责人是专理粮饷的“饷臣”黄中色。这一次勘察，黄中色和毛文龙之间还闹起了矛盾，引出了一件不小的风波，朝野传得沸沸扬扬，最后，连袁崇焕本人也被卷进去了，又何来“九年以来，兵马钱粮不受查核”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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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黄中色已经到了皮岛，鉴于海上风高浪急，葬身鱼腹的危险系数相当高，为自己的性命计，黄中色不愿意去东江镇辖下的其他岛屿统计兵员，提出要按皮岛的标准来核定东江镇的兵马粮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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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文龙当场就吹胡子瞪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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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文龙的意见是，各岛屿大小不一，上面的兵马林林总总，或多或少，不应该搞一刀切。他还专门上了一道奏疏，指责黄中色“只检阅皮岛兵丁，而其他各岛执意不肯前往，仅以皮岛一岛的兵丁之数，认为各岛兵丁全在其中，当为昧着良心办事啊”（《崇祯长编》卷二十三），强烈地表示了自己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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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为了安慰毛文龙，就和了一把稀泥，下旨称：“辽民避难，聚居海岛，扛上锄头是民，披上战甲为兵，难与内地的兵额、军饷同标准，文龙乘机奋勇，战功卓著，谁也不是以任何借口拖欠其粮饷，朕甚望之。”（原文见《崇祯长编》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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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安排袁崇焕出马，让他再次核查东江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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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朝廷的档案室里，还保存着督师尚书袁崇焕白纸黑字的疏言：“东江兵 二万八千，这是道臣王廷试的核查结果。东江兵有几十万之数，这是镇臣毛文龙的报告。臣多次派人调查，并没有几十万，而也未必止于二万八千。”（《崇祯长编》卷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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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崇焕又称毛文龙：“皮岛自开马市，私通诸部落，五当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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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罪名倒是坐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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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毛文龙的确是“私开马市”，和朝鲜人做了很多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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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问题是，他为什么明知“私开马市”是死罪，却还要冒着被砍头的危险去做？而且，做买卖得来的利润都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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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得从深层次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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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东江军民的数量庞大，可朝廷每年派往东江镇清查兵马“饷臣”都会出现严重漏算现象。崇祯元年五月，毛文龙实在忍不住了，对前来核查兵马的登莱道臣王廷试大声骂娘，上疏朝廷说：“登莱道臣王廷试奉旨汰兵，将各岛哨守兵士全不点阅，只将皮岛官兵定为二万八千，根本不为朝廷恢复大计着想，只不过为了少支出一点军饷就玩弄这样的小伎俩！假如我手下只有二万八千人能吃到饭，却要我取得几十万之众的战绩，岂不使天下人闻而大笑？！”（原文见《崇祯长编》卷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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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士兵人数被大打折扣外，毛文龙算了一笔账，他说：“臣处东江，原为山海关牵尾，山海关接壤京师，每月一两四钱、米一斛，尚且入不敷出，何况东江悬海，风涛叵测，万物腾贵，每名士兵只有银七钱、米一斛，如何能使军士安心在东江工作？”（《崇祯长编》卷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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