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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谈河北境内的辽宋时代古地道——兼说杨延昭抗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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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河北省境的辽宋时代古地道,除了本报2007年11月12日王春瑜先生《永清地下长城小记》,12月3日宗春启先生《永清地下长城是北宋修的吗?》两文外,如北京大学历史系刘浦江先生早在台湾《大陆杂志》第101卷第1期,2000年7月15日发表了《河北境内的古地道遗迹与宋辽金时代的战事》等文,均有研讨。在此愿谈一点不成熟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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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浦江先生已经指出,在周世宗率军收复三关之后,“今天发现的古地道就主要分布在永清至霸县和永清至信安镇之间,而这一带正是澶渊之盟前双方争夺最激烈的热点地区”。如宋雍熙三年(公元986年),即辽统和四年北伐,三月一度攻“入涿州”,辽军于四月“复涿州”, [192]却于三年后,方收复易州。 [193]今人所编的《中国历史地图集》第6册,辽宋边界是以辽天庆元年与宋政和元年(公元1111年)为准,距离澶渊之盟前双方的拉锯战已百年以上,因此,欲据此份地图集所标画的分界,判断地道为辽人所修,就缺少准确的依据。再说,分明位于宋境的雄县、蠡县、邯郸等地都有古地道,又当如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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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辽宋双方的军事形势看来,除了宋太宗两次失败的北伐之外,宋朝一直居于消极防御、被动招架的态势,而辽朝居于主动进攻的态势。进攻者以骑兵为主,倏来忽往,似无修地道的必要;而防守者以步兵为主,倒是有修地道的可能。从今存史料看来,宋朝在河北西路开挖了不少塘泊,用以限制辽朝骑兵的奔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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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亡国后,大量文献散佚,今存北宋的史料中见不到有地道的记载。幸好《嘉靖霸州志》卷1《古迹》中有一小段重要记载:“引马洞:杨延朗所治,始自州城中,通雄县,每遇虏至,潜以出师,多获隽(隽获)焉。”杨延昭本名延朗,澶渊之盟后八年的大中祥符五年(公元1012年),宋真宗装神弄鬼,将道教传说中的赵玄朗冒充宋朝皇帝的“圣祖”,遂于当年闰十月,将玄、朗两字,定为御讳,“不得斥犯”。 [194]这就是杨延朗改名杨延昭之年,两年之后,杨延昭病死,享年五十七岁。《嘉靖霸州志》不称杨延昭,而称杨延朗,表明其所抄录的北宋史料,具有相当原始性,应是大中祥符五年之前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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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宋朝史料记载,杨延昭著名的一战,是在宋真宗咸平二年(公元999年)的遂城之战,其官衔是保州(今保定)缘边都巡检使,而所守的城市是遂城。遂城本属后晋割让给辽的易州,时称威虏军,澶渊之盟后改名广信军。 [195]此战由辽朝主政的承天太后萧绰亲自督战,亦为所败。 [196]此后杨延昭任莫州(今任丘)刺史,团练使,保州、威虏、静戎军(今徐水)沿边都巡检使,宁边军(今蠡县)部署等, [197]其实都属小战区的司令。今存史料没有记载杨延昭镇守过平戎军(今霸县),《嘉靖霸州志》的记载正可补裰史之阙文,表明今存河北的辽宋时代地道,确与杨延昭的军事活动有关,地道用于“潜以出师”,是宋军抗辽的重要设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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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将的传奇故事偏离史实太远。杨业生前最高当过大战区的副司令,并且因他是北汉降将,而受岐视。直到战死后,宋太宗才为之痛惜,而以极高的规格封赠。他的军事活动是在河东(今山西)的代州等地,估计生前至多到开封朝见过宋太宗。当时京城百官,包括宰相,往往是租房居住,又何以来的什么“天波府”?杨延昭之子即是杨文广,所谓杨宗保和穆桂英又纯属杜撰。如前所述,杨延昭军事活动则在河北路的辽宋交界一带,但只是一个小战区的司令。直到澶渊之盟后,才升迁高阳关副都部署,为大军区的副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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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延昭骁勇敢战,也有谋略。宋景德元年,即辽统和二十二年(公元1004年),辽朝大军倾巢而出,主政的承天太后萧绰,其后夫汉人韩德让(当时名德昌,战后改姓耶律), [198]另加辽圣宗三个最重要的人物全在军中。辽军不善攻城,只是回避了一些重要城市的攻坚战,而悬军深入。这本是险棋,如果对手是个较高明的军事家,一方面避免硬拼,设法断其后勤供应,另一方面又乘虚直捣燕云,对辽朝是非常危险的。事实上,杨延昭就提出此策,他上奏说:“契丹顿澶渊,去北境千里,人马俱乏,虽众易败,凡有剽掠,率在马上。愿饬诸军,扼其要路,众可歼焉。即幽、易数州可袭而取。”此奏表明,他的军事谋略确是高明的,主张乘机歼灭辽军,袭取幽州(今北京)等地,但“奏入,不报”。鼠目寸光的宋廷习惯于被动招架,根本不可能有此深谋远略和军事气魄,不予理会。辽的军事部署固然不高明,却遭逢了更糟的对手。杨延昭只是一个小战区司令,不能左右战略指挥,仍主动“率兵抵辽境,破古城,俘馘甚众”。 [199]当时的前沿总司令是庸将、北面都部署王超,尽管他已有战败的记录,宋廷却仍委以重任,他“阵於唐河,执诏书按兵不出战”。 [200]唐河位于今唐县、定州一带,其按兵的具体方位不易确定。宰相寇准排除参知政事(副相)王钦若和主管军事的签书枢密院事陈尧叟的“南幸”之议,虽然力主亲征,只是把战战兢兢的宋真宗强行推到澶州,最终达成了对宋方无疑是吃亏的和议。在实行保守的文官政治的宋朝,“因循苟且”, [201]“上下偷惰取容” [202]的氛围笼罩一切,杨延昭的谋划化为泡影,也是必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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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从腐败走向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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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皇朝经历了一百六十余年的稳定发展,至宋徽宗时,进入了“太平极盛之日”,[203]“辇毂之下,太平日久,人物繁阜”,“不识干戈”。[204] 宋徽宗对国家的富盛,也颇为自鸣得意,他在御制《艮岳记》中说,“昔我艺祖,拨乱造邦”,“且使後世子孙,世世修德,为万世不拔之基”,“祖功宗德”,“社稷流长”,“足以跨周轶汉”。词臣奉命进谀诗说 ,“四海熙熙万物和,太平廊庙只赓歌”,“宵旰万机营四海,更将心醉六经中”,“吾皇圣学自天衷”,“子孙千亿寿无疆”。[205]得意的神情,跃然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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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表面上看,宋徽宗确有其自我矜夸的资本,在人口和疆土方面,当时确实达到了极盛期。但是,从另一方面看,北宋皇朝的深刻危机,作为一股不可遏制的潜流,在日益剧烈地涌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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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家园书声 宋徽宗是历代帝王中首屈一指的天才艺术家,他在音乐、绘画、书法、棋艺、诗词等方面的才华,与处置军国大事的昏愦,有机地融合于一身。天水一朝十五帝(南宋亡国时三个幼儿不计在内)中,真正算得上大纵侈心者,第一个是宋真宗,第二个是宋徽宗,并且后来居上,其奢侈和享受超过了宋朝任何一个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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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徽宗最初尚有所克制,“时承平既久,帑庾盈溢”,蔡京“倡为丰、亨、豫、大之说”。宋徽宗“尝大宴,出玉琖、玉卮示辅臣”,说:“先帝作一小台,财数尺,上封者甚众,朕甚畏其言。此器已就久矣,倘人言复兴,久当莫辨。”蔡京说:“事苟当于理,多言不足畏也。陛下当享天下之奉,区区玉器,何足计哉!”[206]启迪皇帝侈心者,自然决非蔡京一人。宋徽宗进行规模空前的宫殿、后苑、艮岳等建设,穷侈极丽,挥霍民脂民膏,用之如泥沙不惜。[207]宋徽宗酷嗜女色,“五、七日必御一处女,得御一次,即畀位号,续幸一次,进一阶。退位后,出宫女六千人”,其总数“盖以万计”。[208]浩大的宫廷开支,非原先划定的御前钱物所能维持,故另外创设如应奉司、御前生活所、营缮所、苏杭造作局、御前人船所、行幸局、采石所、延福宫西城所等诸局所,加强搜刮,竭泽而渔,乃势在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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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宋徽宗纵情声色狗马,竭天下以自奉,在口头上,却自诩“永惟继志之重,深念守文之艰”。“勤于政,庶以图天下之佚;俭于家,庶以资天下之丰”。“经营欲致黎元福”。他自称“不可以燕乐废政”,“言者”指责皇帝“金柱玉户”,皇帝反指他“厚诬宫禁”。[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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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徽宗周围的一帮宠臣,被太学生陈东指为“六贼”者,有蔡京、王黼、朱勔和宦官童贯、梁师成、李彦。[210]其实,当时的奸佞决不止上述六人,如宦官杨戬、兰从熙、谭稹等人,掌军的高俅,掌河防的孟昌龄和孟扬、孟揆父子,蔡京之子蔡攸之类,都是祸国的蟊贼,害民的大憝。人称蔡京为公相,童贯为媪相,梁师成为隐相。这帮奸佞既互相勾结,又互相倾轧。蔡京最初侍奉童贯,“不捨昼夜”,得以蹿升,但童贯后来又“寖咈京意”。蔡京与蔡攸居然“父子遂为仇敌”。[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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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帮奸佞窃据要津后,必然援引亲故,广结党羽。“蔡京拜相不数年,子六人、孙四人同时为执政、从官”。“诸孙生长膏粱,不知稼穑”,蔡京曾问他们:“米从何处出?”一人说:“从臼子里出。”另一人说:“不是,我见在席子里出。”[212]朱勔“子侄官承宣、观察使,下逮厮役,〔亦〕为横行,媵妾亦有封号”。童贯也是“厮养、仆圉官诸使者至数百辈”。[213]一时“乳臭童稚,目未知书,绮襦竹马,方务嬉戏,而官已列禁从”者比比皆是。[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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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权纳贿,货赂公行,是北宋晚期政治的一大特色,其奥秘正在于上行而下效。宠臣们懂得,其恃宠固位的主要手段,就是为皇帝搜刮钱财。蔡京巴结内宫,“宫妾、宦官合为一词誉京”,遂得以进用。他“拔故吏魏伯刍领榷货,造料次钱券百万缗进入”,宋徽宗大喜,说:“此太师与我奉料也。”童贯“颇疏财,後庭妃嫔而下及内侍,无大小,致饷无虚月,交口称誉一词”,故能“权倾四方”。[215]上有皇帝以身作则,宠臣辈贪污受贿自然成了家常便饭。王黼“公然受贿赂,卖官鬻爵”,时谚称“三千索,直秘阁;五百贯,擢通判”。童贯“庭户杂遝成市,岳牧、辅弼多出其门”。朱勔“与其子汝贤、汝功各立门户,招权鬻爵,上至侍从,下至省寺,外则监司,以至州县长吏官属,由其父子以进者甚众,货赂公行,其门如市”。[216]蔡京“暮年即家为府,营进之徒举集其门,输货僮隶得美官”。他本人“目昏眊不能事事”,仍贪恋权势,一应政务由幼子蔡倏处置,“代京入奏”,”由是恣为奸利”,“骤引其妇兄韩梠为户部侍郎”。宋徽宗“亦厌薄之”,命蔡攸和童贯往取蔡京辞职表 ,蔡京惊慌失措,说:“京衰老宜去,而不忍遽乞身者,以上恩未报,此二公所知也。”居然“呼其子为公”,左右“莫不窃笑”。[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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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官场中一片乌烟瘴气,宋徽宗仍标榜要惩治腐败,针对官员们“受赇作弊”,“非法受财,嘱托公事”,“货赂公行,莫之能禁,外则监司守令, 内则公卿大夫,讬公徇私,诛求百姓,公然窃取,略无畏惮”,“士庶之间”的“侈靡之风”等情况,屡下禁令。[218]宋徽宗也处分一批官员,如河北路转运副使李昌孺“廉声不闻”,滁州知州唐恪“於邻郡营私第,搔动一方”,贺希仲“任河北监司,凡所荐举,使其私仆干求百出”,提点江东路铸钱王阐“贪墨”,“巡历贾贩,盗取官钱”,汪希旦“贪污不法,狼藉有声”,都被贬黜。[219]但是,一批真正的大贪污犯,却备受皇帝的青睐,恩赏有加。因贪污而得利者甚众,而败露率极低,故装潢门面的禁约和惩罚,适足以助长贪贿之风,而成变本加厉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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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着隐伏危机的表面盛世,也有一些正直的官员和太学生,起而痛陈时弊。宋徽宗即位之初,李朴上奏说,“天下有事不足忧,无事深可畏”,“骄盈怠惰之气,亦能以治安而至於危乱”。赵鼎臣在对策中说,应“以长治为难”,“以居安为惧”。[220]宣和时,李纲上疏,认为“当以盗贼外患为忧”,但“朝廷恶其言,谪监南剑州沙县税务”。[221]太学生朱梦说屡次上书,指责“入仕之源太浊,不急之务太繁,宦寺之权太盛”,被“编管池州”。[222] 太学生雍孝闻”力诋“蔡京兄弟”及“时政未便者”,被流放而死于海南岛。另一太学生邓肃“上十诗,备述花石之扰”,其中有“但愿君王安万姓,圃中何日不东风”之句,“诏屏逐之”。陈禾力陈宦官之弊,说“陛下他日受危亡之祸”,贬降监酒官。[223]宦官邵成章“性特谅直,诸内侍皆不喜之,常出之于外”,他上奏历数“童贯五十罪,中外大骇”。[224]宋徽宗对此类忠言完全置若罔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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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帝国积累了很深重的矛盾,各地爆发了方腊等暴动,宋廷动用优势兵力,方能予以镇压。面对金朝的勃兴,宋徽宗君臣采取联金灭辽政策。因长期对西夏作战,陕西军成为宋军精锐。宋朝动用陕西军攻残辽,却反而被打得一败涂地。童贯和高俅长期主兵的结果,“军政大坏”,[225]整个庞大的军事机构被蛀蚀得千疮百孔,至此便暴露无遗。金军灭辽后,立即攻宋,宋军或一触即溃,或不战而溃。唯有王禀指挥的太原保卫战,有力地牵制了西路金军。太原最后陷落,宋军主力在救援时耗折殆尽,于是开封的失守便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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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金军进犯时,宋徽宗方下诏罪己,承认“言路壅蔽,导谀日闻,恩倖持权,贪饕得志”,“赋敛竭生民之财”,“多作无益,靡侈成风”,“众庶怨怼”等弊政,“凡兹引咎,兴自朕躬”。[226]他急忙传位于宋钦宗。平庸的宋钦宗面对险恶的局势,毫无措置能力,只是来回摇摆于投降和冒险之间。金东路军初攻开封时,宋军尚有抗击能力,但宋徽宗仓皇南逃,宋钦宗欲逃而被李纲制止。太原失陷后,宋钦宗却不听老将种师道临终的忠告,退避关中。靖康元年(公元1126)闰十一月,金军攻破开封,俘宋徽宗和宋钦宗,北宋灭亡。宋徽宗和宋钦宗分别在被俘后九年和三十年死去,时年分别为五十四岁和五十七岁。[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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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金时代开封的劫难和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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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作为中国七大古都之一,其最辉煌的时期是北宋东京的一百六十余年间。由于黄河的泛滥,宋代的开封故城已经深埋地下。人们从著名的《清明上河图》,尚可窥见其繁荣的一角。然而从北宋末期到金朝末期,开封遭受了惨重的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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